大夏天的正午,是最热的时候,官路上虽有阴凉,却也挡不住三伏天的热浪。
撑着走了一里多路,孟老爷子便喘的不行,花无尽只好停下来,让一老两小坐在树荫下,自己去另一边解开手臂上的绷带,换了药。
没一会儿,从南面来了两个军士,两人正边走边聊。
“……到底是官府会做生意,你瞅瞅,这些流民归置得多好,奴婢有了,士兵有了,服劳役的有了,银钱也有了,一本万利。”
“啧啧,也是这些后过来的倒霉,辽王亲自派人送过来的几十万流民,一过河就散开了,跑了大部分,已经有不少到了京城,还不知道要乱多久呢,娘的,这叫什么事儿啊,河这边乱了,河那边大片的土地让北金占了,乔继武将军战死,就那么几个能征善战的……”
“嘘……”
那两人警觉地看了一眼花无尽他们,快步走远了。
乔继武战死?花无尽的心猛地沉了一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不是带着王府……切,笨啊!花无尽拍了自己额头一下,武成候家在京城,他不死,武成候家就得担上叛逆谋反的罪名,株连九族,所以必定是假死!
“本以为苦尽甘来,却不料大头还在后面。”花无尽回去时对孟老爷子说道。
孟老爷子岁数大了,耳朵聋,并没有听到那两人的议论,花无尽便给他重复了一遍,老人家面露几分凄色,摇摇头,却没说什么。
莫白和小溪听得懵懂,但他们却明白一点:流民太多,世道乱了,接下来的路程不会走得很轻松。
进入沛州的这一段路很平静,一直走到暮色四合,花无尽四人才堪堪走到城乡结合处。
这是一处坐落于官路上的镇子,镇子口的一处大石上写着高树镇三个红色大字。
虽已是傍晚,但这里繁华,热闹,街面上看不到跟他们一起过来的流民,李家、刘家,以及先走的翟云起一家早已不见踪影。
花无尽一连问了三家客栈,都被告知没有空房。
孟老爷子知道他们被自己连累不免有些歉然,“要不是老朽,你们也不会……”
花无尽笑着说道:“干爷爷不必说这些个外道话,现在天热,在外面凑合一宿也没什么的。”
“话是那么说,可两个孩子苦了一路了,”孟老爷子摸摸小溪瘦得干瘪的脸蛋,不由得老眼朦胧,“认了你这样的孩子做干孙女,老夫何其有幸!”
“哈哈,干爷爷,别那么想,家有一老好有一宝,人与人之间讲究的是个缘分……诶,这还有一家,我们进去问问。”走到镇子尾头,终于又有了一家客栈,客栈的名字就叫‘一家客栈’。
这家仅余一间天字二号房,五两银子一晚,不二价,爱住不住。
花无尽当即掏了银子,拿临时户籍登了记,并订了一桌饭菜。
这是个套房,里面一张大床,外面还有罗汉床,虽然花无尽与孟老爷子住一个房间有些不合规矩,但既然条件如此,也就不那么讲究了。
花无尽手里碎银不少,给小二打点一二,便接连送了好几回水,四人挨着个的洗了个干净。
一宿无梦。
第二天用过早饭,花无尽先去租了个牛车,又买了几件粗布衣裳,回到客栈的时候,正好看到胖乎乎的掌柜正在天字一号房的门外大吵大叫。
“开门!穷鬼住什么店,我告诉你,李将军大营那儿有的是不花钱的地方,要住往那住去,我这儿可不是善堂,给老子滚出来,不开门老子就砸门了。”那掌柜越说越气,摆手让等在一旁的两个伙计过来,骂骂咧咧的又道,“来的时候就是两个病秧子,过道里都是血腥气,不是死里面了吧,娘的,晦气。”
花无尽心里一沉,心道,如果有血腥气,应该是刀伤,不知是什么人,她认识不认识。
她打定主意要看看里面的人,便站在那里假装看热闹。
不多时,那房门被伙计用小刀别开了,掌柜的怒气冲冲地杀了进去,很快便传来他暴怒的声音,“擦你娘的,果然两个都进气少出气多了,这可怎么办?娘的,扔出去就死,不扔出去又占着地方,两天没给房钱了,要命呢!”
两天十两,的确不少,听掌柜的语气,倒是颇为善良,花无尽琢磨着,蹑手蹑脚地进去了。
外面罗汉床上扔着两件黑漆漆的衣服,血腥味便是这衣服散发出来的,地上还有许多带血的布条,大滴大滴的血迹一直延伸到里面的床榻。
“这位客官,你认识他们?”掌柜的小眼睛亮了起来。
花无尽见自己被发现了,而且人家也没赶,便大模大样地去床边上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她简直被吓得简直要魂飞魄散。
那昏迷的二人她太认识了,其中一个更是无比熟悉,因为那是她亲爹,他伤在右臂,整只右手都不见了!另一个是乔继武,他上身光着,胸腹部受伤,紧紧地缠着几道棉布,血没有止住,身下的褥子红彤彤一片。
果然没死!尽管已经猜到事实,但花无尽还是松了口气。
“不认识,”她定下神来,行了个佛礼:“阿弥陀佛,都是可怜人呐。”
“可怜人多着呢!就是佛祖也可怜不过来。不认识还不赶紧出去?”掌柜的有些失望,便懒怠答对她了,直接赶人。
“佛祖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花某身为俗家弟子,愿为掌柜的排忧解难,房钱,请大夫的银钱,花某掏了,还请掌柜的成全。”花无尽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掌柜的,“不必找了,等大夫处置完了,掌柜的派个稳妥的伙计买两身衣裳,换上干净被褥,再做点粥品吧。”
“哈哈哈……好说好说。”他把银票揣进怀里,笑眯眯地又道,“虽说临时户籍不能常住,但只要外面不查,贵客可以再住个三五天,都不妨事,哈哈。”
084缘由
两人打了几句哈哈,花无尽赶紧找借口回了房间,跟一老两明情况。
“姐,爹他要不要紧?我能不能过去看看?”莫白一听就急了,起身便要出去。
孟老爷子一把抓住他,“好孩子,不能去,不知道他们用的什么身份登记,现在不宜跟他们太过亲近。”
“干爷爷说的是,这其中最关键的是,他们没有跟金兵照面却在这里受了伤,我们不知道是谁伤了他们,如果是那里,”花无尽指了指京城的方向,“只怕我们要更加小心才是。”
花莫白听懂了,安静下来,默默坐在桌边,仔细听着隔壁的动静。
不多时,伙计请来了大夫,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终于有草药的苦香味飘了进来。
花无尽推门出去,跟守在外面用小炉子熬药的小伙计笑了笑,进了天字一号房。
花寻之和乔继武的伤被重新处理过,身下的被褥以及身上的衣服都换了干净的,两人昏睡着,竟然没有一丝转醒的迹象。
花无尽感到头皮发麻,转出来问道:“小兄弟,这两人伤势如何,会不会死?”
小伙计皱着眉头说道:“不好说,大夫说两人都在发热,伤口化脓了,让吃吃药再说。”
花无尽闻言,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却不好立刻进去处理伤口,便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继续跟小伙计聊天:“这二人什么身份,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那伙计左右瞧瞧没人,小声道:“那年轻登的记,用的京城路引,姓吴,不过这么一看啊,那俩人或者跟那些流民有关系,否则不能伤成这样。贵客不知道,前几天我们镇子上可乱套了,杀人放火抢劫,死了好些个,要不是李将军的镇中军路过,吓跑了他们,只怕我们这儿早被流民祸害完了。”
“哦,那流民也死了不少吧。”花无尽压低了声音。
那小伙计是个憨直的孩子,问什么答什么,“估计不多,军队一来流民就逃了,李将军急于赶往汤河抗金,只能暂时放过他们。”
“天呐,那他们要是流民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官府?”花无尽语气有些夸张,试探小伙计。
小伙计摇摇头,用木勺搅了搅陶罐里的药,“贵客可以报官,我们管不着。客栈是开门做买卖的,人家是客人,有路引,给银钱,我们做什么干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呢?我们掌柜的虽然爱财,却也宽厚,啧,就是嘴巴不好。”
小伙计话有所指,花无尽被讽刺一把,却放了心,不再言语。
不多时,药熬好了,小伙计把药汁到了两碗出来,放进屋子里,熄了火,同花无尽一起,把药给两人灌了下去。
花无尽又要了壶热水,给两人冲了糖水,又给两人一气儿灌了。
等小伙计离开之后,花无尽这才带着一老两小过去。
两人都在发烧。
花寻之的手腕被齐根砍断,虽然重新包扎了,但血流不断,必须重新缝合。
乔继武的伤也不轻,一道半尺长的刀伤横在胸腹部,血肉翻滚着,看起来极为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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