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元瑜以怕吵为由拒绝了内侍的贴身服侍,自己独个在客房呆了一夜,她心里一根弦绷着,没敢睡得很熟,总算没发生什么意外,熬到天亮后爬起来去跟朱谨深告辞。
她没要内侍服侍,早早自己起身,把发髻衣饰都弄好了,但到底在家时叫丫头们照管惯了,她的圆袍领口稍微理得有一点歪,自己对镜子看不出来,落在朱谨深这等讲究性子的人眼里就醒目了。
白日里人的自持力总是强些,朱谨深也不回避她了,叫她过来,伸手替她把领口捋平了。
“好了,去罢。”
沐元瑜有点犯困地揉着眼:“殿下,你等我的好消息——嗯?”
她脸颊被捏了一把。
朱谨深是被她睡眼惺忪的模样招得没忍住,嘴上淡淡道:“给你醒醒神。”
“——哦。”
沐元瑜转而揉着脸颊应了,别说,痛了一下,她还真清醒了一点,抱着奏本转头走了。
门前的锦衣卫已经得到了圣谕,这回总算没有拦她,她顺利地直奔皇城而去。
一大早,皇帝已经在跟臣子议事。
宫殿里外都有人,沐元瑜在台阶前等了一会,听他们小声议论,才知殿里议的好像是大皇子的婚事。
事太多,她刚回京,一时都还没想起这一茬,两个多月过去了,算来是该出结果了。
她竖起耳朵听了听,人选似乎已经定下了,他们说话隐晦,她听不出具体定了谁,但应该不是韦二姑娘。
这倒也不稀奇,韦二姑娘只是人选之一,没被选上很正常。
沐元瑜没多想,韦瑶当日自己就很迟疑不决,现在落选,大概也算中她的意吧。
殿里又商议了大约小半个时辰,不知商量出个什么结果,只见大臣们鱼贯而出。
然后皇帝叫沐元瑜进去。
沐元瑜心里有了点数,她是加塞在了好几个先来的臣子前面,看来皇帝震怒过后,对朱谨深那边也不是真的就撂手不管了。
沐元瑜进到殿里,没二话,直接把朱谨深的奏本递了上去。
皇帝很意外地接到了手里。
等看完了,他就更意外了。
他往下看了看沐元瑜,几乎要怀疑是有人代笔。
居然是封很诚恳的认错书。
皇帝忍不住又看了一遍,才确定里面也没有夹带私货讥讽他。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沐元瑜一肚子话顿时都憋住了——她没说朱谨深的情况,也没来得及敲敲边鼓求个情,这就叫她走了?
但皇帝发了话,她也不能赖着,只好磨磨蹭蹭地行了礼倒退出去,指望着皇帝能改了主意再叫住她。
她没等到皇帝发话,先等到了外面内侍的传报声:“启禀皇爷,皇后娘娘求见。”
第94章
沐元瑜是头一回见到这位中宫皇后,她虽已是第三任皇后,但因前两任走得都急,所以她的年纪与皇帝相差并不大,只是保养得好,皇帝看上去已是个中年人的模样,她却既贵气逼人,又明艳动人。
沐元瑜一瞥之后,就垂下眼行礼,沈皇后来了,她就更不适合在殿里呆着了,拱手后就要继续往外退。
沈皇后脚步一顿,却启唇叫住了她:“沐世子?你略站一站,本宫正有话问你。”
沐元瑜心里有数,肯定跟二皇子府被封的事脱不了关系,她就应声站住。
沈皇后径自向前,到金阶下福了身,道:“妾身打搅皇上了。只是听说二郎出了事,那孩子身子一向弱,妾身心里着急,所以不得不紧着来一趟。”
皇帝淡道:“没有什么事,皇后不必多想。”
沈皇后道:“皇上还要瞒着我,我听说把二郎的门都封了,这还叫做没事?二郎那个性子,皇上一向知道的,多包容他一些就是了,何必跟他生气。他心又细,皇上这么把他关着,他面子上下不来,别出什么事才好。”
皇帝就冷哼了一声:“他还有脸要面子?这些年几乎不曾把朕磨死!往后由他去罢,朕是管不起了,皇后也不要替他说话,说也是白说,他哪里记得人的好。”
这话真是非常之重了,完全出乎了沈皇后的意料,她一时都滞住——二皇子府外围了一圈鲜衣挎刀的锦衣卫,大门且叫人在外面用铁链缠了起来,这么大动静再瞒不了人,她人在后宫也很快听说了,按捺着心情硬忍了一夜,撒了钱出去买了大略确实的消息回来,自觉做好了准备才过来了。
在她的想法里,皇帝当然是该很生气的,不然不会就地把二皇子府封了,这一封人人都看得见,对朱谨深的名声大大不利。
但仍没想到会有这么生气。
沈皇后压抑着心中的激动,果然,就朱谨深那个脾性,迟早自己就能把自己送进坑里,她先前实在不该操之过急,轻举妄动。
“皇上不要说这样的气话,传到二郎耳朵里,他岂不伤心。”沈皇后微嗔着劝了一句,转而望向沐元瑜,“我恍惚听说着,是为什么吃药的事?这也不是大事,沐世子,你当时在场,也该帮着劝两句。”
沐元瑜微笑道:“回娘娘话,当时那个情景,实在没有臣插话的份。”
沈皇后实则想听一听细则,知道从皇帝那里未必问得出来,才把她留下来,以为她年纪小,总能套出两句来,不想这一句回话出来,徒自把她的心思撩了起来,却是一点干货都没有。
那个情景?
到底是什么情景。
皇帝在上面坐着,她不好追着问下去,沐元瑜不是“姑娘”,没个由头,也不便把她召后宫里去单独探问。
沈皇后只得暂且放弃了她这边,继续按照自己的原定计划向皇帝道:“依臣妾说,这都是底下人伺候不周全的缘故,二郎这孩子本是好的,只是早早搬了出去,他身边那些奴才秧子缺人管束,不知道规劝主子,都只由着二郎的性子来,才动不动酿出事来,把二郎照管坏了。如今该都好好敲打一番,该罚的罚,该撵的撵,才能叫他们日后有个惧怕。”
沐元瑜听着,在心里给朱谨深点了个赞——真是运筹帷幄,料敌先机。
皇帝想不起来为难他身边的人不要紧,有的是人提醒,慢一慢,就受制于人了。
现在不管皇帝如何决定,起码朱谨深先把认错的态度做在了前头,显得是诚心如此,而不是被压迫之后才服软。
她现在也才好出声辩解:“皇后娘娘,臣刚自十王府过来,倒不以为是二殿下身边人的错。二殿下向来坚持己见,他拿定的主意,岂是几个下人可以动摇的?再者,也是许久前的事了,二殿下一时任性,确实有错,如今已经改过了。再去动他身边的人,臣以为似乎没有这个必要。”
沈皇后正容道:“这是孩子话了,二郎犯了糊涂,下人们正该规劝才是,劝不了,也该来告诉皇上,怎可不知轻重就一味帮着隐瞒?你们这样的少年人,都以为只管捧着顺着你们的奴才才是好奴才,这可是大谬。”
“臣如果有错,错在臣自己身上,不会推下人顶缸。”沐元瑜拱了拱手,“二殿下比臣长了四岁,心性该更为成熟稳重,他还犯糊涂,伤皇爷的心,要罚,更该罚他。只罚到下人身上,二殿下又怎会有惧怕呢,再换一批,仍旧是这个样子罢了。”
这个场面看上去是有点搞笑的——沈皇后似乎在为朱谨深说话,替他转圜,错都在下人身上,沐元瑜反倒坚持该罚朱谨深本人,要保没什么分量的下人,乍一看,她倒像是要搞倒朱谨深的那一派。
但两人心里当然都非常明白:朱谨深被封门,已经受了重罚,里子面子都没了,再要罚他,实在也罚不出什么,总不能传顿板子把他打一顿罢;下人们可做的文章就多了。
沈皇后听到的时候其实心中悚然,因为这是有点可怕的驭下能力,朱谨深能管得下人们把这样的事都替他隐瞒下来,他身边那些人等于都是提着脑袋在跟他混了,难怪二皇子府多年如铁饼一块,她总伸不进手去。
她心里非常遗憾朱谨深这么任性妄为,拿自己身体当儿戏,居然还病恹恹地撑了下来,他要是把自己坑到病重不治,那得省了她多少工夫——
想这些就有点太远了,沈皇后拉回了自己的思绪,她现在的目的就是把朱谨深身边的下人都换走,能借机安插进自己的人手最好,安不进去,只要能换掉几个,对于朱谨深一样是很大的打击。
他保不住自己人,从此他身边的人再跟着他,就得掂量掂量了。
而人心一旦散了,再想往里伸手也容易多了。
这是很顺理成章的一条线。看上去完成难度也不高——如果没有人一直跟她顶着来的话。
沈皇后再出口的话变得不那么客气起来:“依你说,难道就此轻轻放过了不成?这也太便宜那些奴才了!下回再出事,这责任谁担着?你吗?!”
她最末一句声色俱厉,沐元瑜并不考虑,直接就回:“二殿下担。”
沈皇后:“……”
要不是很确定这小子跟朱谨深几乎混成了一个人,她真要狐疑了,他到底是哪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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