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纪南羡绕过车子,却被下车的林深拽住了一只胳膊。
“下了大雪,来这边的车子少,不麻烦的。”林深知道纪南羡想着什么。既然没有了任何关系,就不要有任何牵绊,那是纪南羡的人生信条。
“谢谢。”纪南羡坐上了车子,也没有忘记说一声谢谢。
上车后林深接了个电话,纪南羡告诉林深去去什么地方后,车子里安静了下来,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有心事?”林深知道纪南羡的变化,也多少了解纪南羡,看着她平静的外表,却也知道纪南羡心中翻腾着不安的事实。
纪南羡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林深开口说话的时候,纪南羡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将自己的眸子转向林深。
“林深,前面路口放我下来就好。”纪南羡似乎神情恍惚,走过这个巷口,就是柯小菲的家了,总觉得离柯小菲越近,纪南羡的心越慌。
“你到底怎么了?”林深猛地将车子停下来,皱眉看着纪南羡,这是多少年以来,林深第一次见到纪南羡失魂落魄的样子。多少会让林深惊讶。
“林深再见。”纪南羡皱眉看着林深,那种看着自己的灼灼眼神,让纪南羡慌了神,和林深匆匆说了再见,纪南羡推开车门落荒而逃。
雪下得越来越大,纪南羡记得爷爷去世的时候,天也下着小雪,一个个离开的人,都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纪南羡抱紧了自己的胳膊,有时候走的快,有时候又走的慢,好像柯小菲的家,永远都走不到一样。
街边来来去去的人都将自己的脑袋缩进了厚厚的毛领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前方的路,急急忙忙,好几个和纪南羡擦肩而过的人,身子因为风雪的吹拂不能站定。
纪南羡斜靠着一颗大树,大口喘气。
这条街尽头的拐角处,就是柯小菲的家,纪南羡突然害怕起来。
没一会儿,一整条大街都没有了人影,只有纪南羡一个人在风雪中前进,没有车子路过,也没有行人。
远远的听见了清浅的歌声传过来,那是纪南羡熟悉的音调,在修女院的时候,这种声音尤其熟悉。
似乎离柯小菲近了些,纪南羡的心猛地端端的疼了一下。安静的院落,此刻被大雪覆盖,露出地面的东西,也带着一种娴静的美。太阳快要出来了,纪南羡心想着。
站在门口望着屋子里面,那里站着许多身穿黑色长衣,袖口戴着白色雏菊的人,纪南羡眸子一怔,脚下一滑,身子趔趄快要站不稳。
纪南羡心里酸涩,始终想不明白她怎么在那么远的地方看见了他们手臂上的白色雏菊,那一朵朵花,小小的样子,可是黑白分明,那样扎眼。
纪南羡走进去的时候,被一个年轻的女人挡在门口,等到纪南羡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袖口上多了一朵白色小花。
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想什么,跌跌撞撞走进了大厅里。
那里安静的放着安魂曲,所有的人都静静站着,肃穆庄严。
纪南羡走近,狠狠咬着自己的唇角,眼前的事物都开始模糊。
柯小菲似乎静静睡着,姣好的容颜浮现苍白的色彩,整个人黑了一圈,那个叽叽喳喳的姑娘如今正静静躺着,似乎等着自己的王子将自己吻醒。
纪南羡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慢慢走到柯小菲身边,柯小菲长长的睫毛似乎在闪烁,纪南羡想要伸手触碰朋友的侧脸,只是手指还没有触到的时候,身子已经开始软弱。
强迫自己站稳,纪南羡终是笑了笑,眼泪从眼眶中流出来,悄无声息。
听说,她录下的最后一段视频,是她笑着的解说
听说,她是为了救一个失足的落水孩子,扎进了海的的边缘,而自己再也没有力气爬上来。
听说,她走过很多地方,留下了很多感人的名字。
听说,那个孩子只是为了捡到一个好看的贝壳,从礁石上落了下去。
听说,柯小菲答应了另一个男人的求婚,他们准备结婚了。
那些都是听说,纪南羡不愿意听柯小菲的光荣事迹,也不愿意听柯小菲的幸福时刻,那样会让纪南羡觉得,柯小菲故意用这样的方式消失在自己世界里,她宁可自己讨厌柯小菲,讨厌柯小菲什么闲事都管的样子。
可是纪南羡没有办法啊,除了听着那些传话,自己有什么办法。
所以,找到的柯小菲只是尸体吗?
那个要和自己一起闯天下的女人,真是永远活在二十四岁了吗?
“柯小菲,你真年轻。”纪南羡说完话,早已经奔溃。
一直隐忍的情绪,在那一刻爆发。
柯小菲终是用这样的方式消失在了纪南羡的世界里,而纪南羡,终究是一个人。
柯小菲的骨灰,洒在了大海里,悄无声息。
那片蔚蓝色的净土,可以净化一个人也同样可以吞没了一个人。
吉豆恢复的很好,傅净征求了纪南羡带走吉豆的意见,纪南羡只是说照顾好吉豆。
吉豆走之前来看了纪南羡,和纪南羡说了好多话,一直嘱咐纪南羡多吃点饭,用以前纪南羡嘱咐吉豆的话。
正文 第92章 :我们回家
那天柯小菲的葬礼上,纪南羡瞥见了江漠北,他们中间隔着好几个人,只是那一眼,带着薄凉。
柯小菲的遗物中,有写给纪南羡的一封信,那是柯小菲留给纪南羡的话,上面写着南羡亲启。
纪南羡从那个男人手中接过来,装在口袋中,一直都没有拆开,她没有勇气去看那封信,也没有勇气去想,再也不见柯小菲的事实。
顾清知道了纪南羡流产的事情,终究没忍心再说些什么。看着纪南羡的状态一天天颓败下去,顾清着急的上了火。
慕恩满放了寒假,被姥姥姥爷接了过去,说是很久不见想孩子了,慕谦征求了顾清和江漠北的意见,和顾清一起将慕恩满送了回去。江家二老看见顾清也没有说什么,后来慕恩满和顾清依依不舍的时候,二老的脸上有了丝丝笑意。
慕恩满在的时候,江漠北没有回过家,倒是有一次江妈妈打电话给江漠北,问起来纪南羡的事情,江漠北下意识的一怔,想也知道是慕恩满说的,没有说几句话就挂断了电话,推说自己很忙。
其实那个时候,江漠北正躺在床上,不知道想着什么问题。
江漠北告别纪南羡回来,只在柯小菲的葬礼上见到了纪南羡,此后再也没有纪南羡的消息。
辞去了文化工作的事业,江漠北彻底在家赋闲了,十天半个月都找不到江漠北的影子。顾子夜连声哀嚎江漠北将自己一个人丢下了。
顾清看着一天天消瘦下去的纪南羡,自己也憔悴了不少。
终是没有了法子,顾清找了江漠北,告诉了纪南羡的地址。
纪南羡回来后也没有去老院子,带着自己的证件去了爷爷离开时候在河北的那所房子。
江漠北皱眉听着顾清说的话,终是淡淡笑了笑。
纪南羡的生活简单到了极点。
孟姨和纪南羡住的不远,时不时会叫着纪南羡去家里吃饭。纪南羡也从来不推辞,总感觉那才是家的氛围,那个小小的宝宝,总喜欢揪着纪南羡的头发,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着什么话,很讨人喜欢。
孟姨每一次看着纪南羡和那小宝宝在一起玩耍,会黯然失神很久,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孟姨不知道纪南羡流产的事情,有时候会和顾清说话,说说纪南羡的近况,说说纪南羡的心情。
那天顾清无意中提到的话,让孟姨难过了许久。
为什么所有的磨难都落在她的身上,是不是可以拨开云雾看见了太阳。
“南羡,孟姨最近啊,看中了一个小伙子,这个小伙子人不错,孟姨想着,南羡你是不是喜欢呢?”孟姨换上了好心情,时不时看着纪南羡的脸色,欲言又止的。
“孟姨不是说要教我缝被子吗?”纪南羡没有正面回答孟姨。孟姨的心思纪南羡知道,只是这个时候的自己,已经疲惫到了极点,有时候想想,一个人的生活真的很好,如果一辈子这样下去,那她也愿意。
“对对,你看孟姨老了,记不住说过的话了,真是老了。”见纪南羡不愿意提起这件事情,孟姨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带着纪南羡去一个村镇的集市买了线,买了布,又拽着纪南羡买了很多东西,纪南羡抢着付钱的时候,被孟姨挡住了。说来到了这里,就要听自己的话,这是家乡的讲究。
纪南羡终是遂了孟姨的愿,她不知道,这是孟姨为她做的嫁妆,带着最真诚的祝愿。
“楚京墨那孩子,结婚后带着妻子来过一趟。”孟姨走走就觉得气喘,和纪南羡说起话来。
接过孟姨手中拿着的东西,纪南羡眼神闪了闪。
“他的妻子,很漂亮吧。”纪南羡无关痛痒的说着,很不在意。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话题,也不知道孟姨想要听自己说什么。
“很安静。”孟姨一直记得那个娇小的身子依偎在楚京墨的怀里,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静静笑着,一副娴静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