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秀跟大家聊得很欢乐,可魏老宦却听得很难受,这都是些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儿啊?这太子妃也太不着调了吧?好容易忍了一个多时辰,魏老宦终是忍不住了,又来催李成秀回去,说是武旦这会儿该要去丽正殿了。
很明显的是在扯谎,可李成秀也不好就这么当众揭穿他,只得扼腕地结束了这场欢快的会晤。——她还有许多发挥呢!
“那好,那咱们就先聊到这里。”李成秀亲手扶了几位最年长者站起来,趁着往外走的功夫又多说了几句:“回去后好好地当差,要多学习,常思考,用心做事,本性做人。有什么困难就与我和太子说,不管是公事上的,还是私事上的都可以提,我和太子会是大家最坚强的后盾的!”
李成秀的这番话虽然很没文墨,却是体贴入微,听得人如沐春风心生温暖,有些感情比较丰富的都红了眼眶。
“我等一定实心用事以报太子、太子妃的信任!”众人一揖到底,齐声保证。
真个是宾主尽欢,如水如鱼啊!
坐着步辇回到丽正殿,有宫人来报:“太子妃你总算是回来了,太子殿下等您好久了!”
他真的在丽正殿?不是魏老宦不耐烦她跟属臣们套近乎找的借口吗?
大妞一眼就朝魏老宦看去,凌厉的眼神吓得魏老宦一哆嗦:“怎,怎么了?”
没有理魏老宦,大妞警惕的对李成秀说:“小姐光天殿里没有刀斧手,那些刀斧手怕是在这丽正殿藏着呢。”
“刀斧手你个头!”李成秀没好气的道了一声:“一边呆着去,别给我捣乱。”
李成秀心里清楚,武旦就算不是专为讨要被她抢去的内库财物而来,也是必要问起这件事的。她早打好主意了,看下去的东西绝没有再吐出来的道里,要东西没有,要命也不给,看他武旦敢咋的!
量他武旦也不敢把她咋样!
所以李成秀很轻松,还大有早来早了的不耐烦。
可是大妞却没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她很紧张,看着丽正殿就像一个大怪兽,它正张着嘴等着要吃李成秀呢!
作为一个忠仆,怎可眼看主人入险?
大妞一把拉住李成秀,苦劝:“小姐,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实在受不了这家伙了,李成秀破口大骂:“你这家伙是怎么回事?不服宫里的水土,把你的脑子弄坏掉了?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啊?”
大妞被骂得直缩脖子,却还坚持着一个忠婢的操守,犹在苦劝:“宫里到处是危机,我,我们真得要小心一些……是二妞说的。”最后那一句几不可闻,犹显心虚。
竞是让二妞给拐带的。
李成秀抚额,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还说让你教她呢……你个没出息的!……算了,你还是安安分分地守着我的钱好了。”
“小姐……”大妞可怜兮兮的望着李成秀,泪眼朦胧,好不受伤。
拍了拍大妞的肩,李成秀语重心长的安慰大妞:“没事啊,你用不着伤心,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只是觉得‘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每一个人都有一个个自己的位置。”
“呜呜呜呜呜……”
大妞哭着跑开,李成秀的安慰竟然没有起到作用!
“我说的不对吗?”李成秀无语。
“太子妃您说的太合情合理了,一针见血。”魏老宦干笑着回答。
“所以伤着她自尊了?”李成秀又问。
魏老宦默默的点了点头,表示李成秀感觉对了。
许是等得久不耐烦了,武旦从殿里出来,正好看到大妞暴走,不由得问:“怎么了?”
“你们家气氛很不好,吓着我家大妞了。”李成秀说着突然福灵心至,决定先发制人:“我家大妞都给吓得有些精神错乱了,你得赔我医疗费!——精神病可是很难治的,费时费力费精力,还需要许多上好名贵的药材。”
武旦的扑克脸扭曲了几下,随即恢复了淡淡的表情:“整个东宫内库都被你搬空了,还嫌不够?”
“什么不够?跟这事有什么关系?我搬的是我自己的东西!”李成秀当即紧张起来。
“行了,你别闹了。”武旦揉了揉脑门,愁眉不展地问道:“你去见过咱们的属官了?”
内库财物的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李成秀有些不敢相信,小心翼翼的看着武旦:“我从东宫内库搬的真的是我自己的东西。”
“你要再提这件事一句,我立马让宿卫去把东西全搬回东宫内库!”武旦发飙道。
啊,这就是说这事真的是揭过去了!
“不提了,不提了,再不提这事儿了!”李成秀笑着连说,眼闪精光。
又听得武旦很道:“什么医药费的事也休要提!”
“这就是你不厚道了……”李成秀说。
“伴伴,带一百侍卫去把东西抢回来!”武旦耐心用尽。
“是!”魏老宦大声应和,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你缺心眼儿啊你?没有看出来我是跟你们太子闹着玩么?”李成秀拦住魏老宦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转脸朝武旦甜甜的笑道:“魏伴伴太老实了,这不好!”伸手挽住武旦的胳膊,“走吧,你不是要问我见属官的事么?咱们进屋去,我慢慢的跟你说。”说着就把武旦推进了屋,顺便给了魏老宦一记警告的眼神。
☆、第87章:
进了殿,打发走了宫人,屋里又只剩下了李成秀和武旦二人。
李成秀幽怨的看了武旦一眼,恹恹地说:“薛慕轩不是你的人吗?”
满满的怨妇情绪无遮无掩,武旦一下子就感觉到了,诧异的看着李成秀:“怎么想起问他?”
李成秀让武旦诧异的目光刺得一激灵,从理论上讲她现在已经不是单身了,是个已婚人士了,没有自由恋爱的权利了!——虽然她并不愿意承认,也实在是没法把武旦当成丈夫,但她心里明白,她这一辈子已经注定和武旦栓在一起了。
与武旦栓在一起,注定了这一辈子就得被关在长安宫的四方天地之中,每一天都只有仰望着天空,看着在天空中自由飞翔的小鸟,回忆着从前那自由自在地欢乐来度过了……
想到这些,李成秀心头的那份幽怨就更盛了。
“诡运无解生恨起,天桃错稼胡杨枝……”
“你说什么?”武旦没有听太清楚。
“哦,没有什么,就是在属官里面没有看到他。”李成秀一激灵,连忙分说:“你不是总是着人家为你做这样你那样的吗?我还以为他是你的人呢!所以今天没有看到他觉得有些奇怪,在魏公公给我的名册里也没有他的名字。”
武旦说:“他去琼州接他家人了。”
“他的家人在琼州?”李成秀睁大眼睛,朝武旦打听:“他跟你一样吧,薛慕轩也不是他的真名吧?”
武旦回答:“他的真名叫薛炌,不过因为一些原因,大家只知道他叫崔建。”
“崔建,薛炌,薛慕轩。”李成秀念了念这三个名字,无语道:“完全风牛马不相及嘛!”
“他本姓薛名炌,字慕轩。”武旦说。
“哦,原来是这样。”李成秀恍然大悟,却是更有不解的地方:“怎么弄得这么复杂,你们不晕吗?”
“说来有些缘故。”武旦娓娓地将薛慕轩的身世道来。
原来薛慕轩是罪臣之后,其高祖便是大周文昌皇帝还是太平公主的时候首嫁丈夫薛绍。那时候还是李唐高宗时期,武则天还是没有当皇帝的武后。太平公主夜游偶遇薛绍一见倾心,为达成女儿的心愿,武后一低秘诏逼死了薛绍的原配夫人,薛慕轩的曾祖便是那夫人所生的次子。太平公子与薛绍婚后生了一子,名曰薛崇简,后来武则天登基做了皇帝,太平公主被改了武姓,薛崇简也成了武崇简。再后来,武则天传位于太平公主,太平公主又立了次子武崇简为太子,太平公主死后武崇简登基,成了武周王朝的第三代君王,史称璋宪皇帝。
所以算起来,薛慕轩也算是皇室中人,却只因高祖母的不同一个为主一个为臣。
虽是为臣,却是与别的臣不同,薛家被封为“伯禽郡王”,超然于一般勋贵风光显赫了百年。
而薛慕轩便是这伯禽郡王府的嫡系二房的次子,是庶出。虽说王爵是轮不到他的头上的,但若是没有变故,他完全可以富贵一生。
可是在十年前,薛家被卷进荥国公通敌叛国大案,全家成年男子被杀了个精光,成年的女子被罚没入了贱籍,老人和孩童被发配极南之地琼州!
薛慕轩的外祖母刘氏是带皇帝长大的女官,当年事发,皇帝感念刘氏旧日的功劳,免了薛慕轩发配极南之罪。让他改名换姓,与身为武旦傅母的姨母带着在宫里长大,因着有其姨母的关系所以与武旦特别亲近,后来皇帝就将他赐给了武旦做近卫。
据说现在薛家存世的后人,就只有薛慕轩和他一对同父异母的姐弟了。
人之际遇,就是令人唏嘘。
这消息来得实在太猛,一时间李成秀觉得有些消化不了,薛慕轩怎么出身这样的人家呢?
虽说薛家今非昔比,可到底是侯爵世家啊!再落魄的勋爵世家,也不会把自家儿子送给别人当上门女婿的。——她还在想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