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乐手指所到之处,全都是大大小小起伏不平的疙瘩,各种念头纷纷涌入脑海。
她初时以为自己出了水痘,但身上这些东西摸着又不像水痘。
许安乐脑袋像被炮仗轰过一样,思绪乱成了一团,这是在古代,医疗水平十分落后的古代。
在古代,许多恶性传染病都没有绝迹,天花、鼠疫等等,每次出现都会死一大片人。
许安乐瘫坐在地上,觉得老天给她开了一个玩笑。
原来穿成一个任人打骂的童养媳不是最惨的,差点儿被打的一命呜呼也不是最惨的。
她现在疑似得了天花,在古代,这可是必死无疑的病症了。
绝望一丝丝的爬上心头,许安乐眼皮滚烫,深觉命运似乎执意与她为敌。
触电后穿越,穿越后又得天花——敢情她穿越就是为了多挨一顿打。
天光一点点熬亮了,熹微晨光中,许安乐瞧见她手上胳膊上星星点点的红疹子,心情如丧考妣。
鸡开始打鸣了,狗也闹腾了起来,许安乐的心一路沉到了马里亚纳海沟。
杨家人陆陆续续的起身了,一时半会儿也没人想起许安乐。钱氏让杏花过来抱柴火时,门开了,亮堂堂的阳光照了进来,伴随着杏花刺耳的尖叫声。
许安乐被杏花叫的头疼,身子一歪又吐了起来。
杏花掉头就跑,冲到院子里喊到:“娘,爹,桐花身上出了好多疙瘩,怕死人了。”
钱氏正在拿手拍笸箩,听到杏花的话,愣了一下,骂了句:“死女子,出什么疙瘩,说清楚点儿。”
杨三儿在屋檐下修锄头,听了女儿的话后,放下锄头朝柴房走去,待看到蜷缩在地上出了一身红疹子的许安乐后,他唰的一下变了颜色。
“不好了,娃儿他娘,桐花像是生痘疮了。”
钱氏手里笸箩一下子掉了地,眼一翻差点儿没昏过去。
她踉跄了两步后才稳住了身形,嚎着嗓子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家里怎么会养出这么一个孽障来。”
杨三儿平时不言不语,家里事儿也不怎么掺和,但真到了大事儿上,一下子就有了决断。
“不能拖,十几年前离临湍县出现过天花,不到半个月的工夫,整个县邑死了将近一半人,到现在那里人还供着天花娘娘。”
听杨三儿这么一说,钱氏的腿跟软了,她扶着墙颤颤的问到:“那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钱氏人已经有些神经质了,反问重复着一句话。
人都怕死,达官贵人怕死,市井小民怕死,乡村野夫同样怕死。
杨三儿吐了口唾沫,将眉头一皱,瞅了眼柴房里烧的神志不清的许安乐,放了句话:“等夜里,将人悄悄扔到后山里,就说人得急病没了。”
钱氏害怕的咬着唇,身子打着摆子:“咱家会不会染上痘疮,谁来把这祸害抬走,家里怎么会养出这么一个祸头来。”
杨三儿搓了搓手,喝了一句:“慌什么,把柴门给关上了。我待会儿去找村头刘麻子还有王老汉帮忙,他们年轻时都得过天花,熬过一条命,让他们帮忙将桐花扔后山上去。”
农村人嗓门儿大,虽然尽量压了声音,许安乐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杨家人打算把她扔掉后山去,迷迷糊糊中,她脑海中浮出一个念头,这算不算摆脱了童养媳的身份。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她至少栖身莽莽青山中,不用在杨家受人折辱。
就是浪费了一次穿越机会,许安乐心想着,下一次穿越大神再安排穿越时,别开这样的玩笑了。
许安乐唇干舌燥,柴门关上后,她昏昏的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了时,已经又是夜里了,柴门被人打开,她勉强睁开眼睛,两个黑黑壮壮的影子就在屋里。
“刘哥还有王叔,家里这事儿全靠你们了,等回来,杨三儿请你们喝酒。”
这大约就是杨三儿白天说的刘麻子还有王老汉了,许安乐只觉喘出的每口气都带着火星似的热。
两人闷哼了一声,拿了张草席将许安乐裹了起来,又在她身上套了个麻袋,接着她就被人拎到了后背上。
“扔到小寒山野人沟里。”
“行,就扔到那儿,真是辛苦你们了,这事儿还请两位瞒着,我们这几天也会尽量不出门儿的。”
在这个年代,家里有人得了天花,不管舍不舍得都要隔离出去的。
大户人家爱惜子孙性命,多是送到庄子上,派得过天花的人照顾着,熬过了接回来,熬不过去认命。
农村里就更狠心些,直接扔到山上去,不病死也被豺狼给虎豹给叼走了。
许安乐瘦骨伶仃一团,装在麻袋里没什么重量,刘麻子和王老汉一前一后出了门。
怕闹出动静来,王老汉手里火把都没点,直接摸黑上了路。
杨三儿和钱氏站在门口,目送两人离开,长长舒了口气,钱氏恨恨的说了句:“当初,你就不该图便宜买回来这么一个丧门星。”
“瞎咧咧什么,回去吧,这事儿烂到肚子里,以后家里就当没这个人儿。”
兴许是家里刚碰上大事儿,杨三儿难得硬气了一次,将钱氏瞪了回去。
钱氏没再说什么,心里慌慌张张的,总觉得不太平。他们家到底是遭了哪路神仙,怎么会有人得了天花。
“柴房挂上锁,以后谁也不准进去。”
杨老三沉着脸说了一句,提步朝屋里走去,杨狗旺早早的睡了,杏花和孬蛋儿惴惴不安的在床上装睡。
俩人年纪都不大,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从今天开始,家里没桐花这个人了,她害急病死了。
可死了不都要闭上眼睛,不会说话也不会动弹么,杏花清楚记得,桐花在地上蜷着身子干呕的样子。
娘和爹老是说,他们要是不听话就把他们扔到山上去,桐花是不是因为不听话才被扔到山上的。
许安乐在麻袋里头朝下,被人像死狗一样往山上背着,胃里翻江倒海,连酸水都吐不出来了。
刘麻子和王老汉话都不多,风呼呼的吹着,她的呼吸越来越灼热,浑身上下软绵绵的没半点儿力气。
小寒山野人沟是白河村人心目中的禁地,虽然占地很广,但很少有人进去。
山里总有些神神鬼鬼的传说,但凡闯入野人沟的村民,不但会遇上鬼打墙,回来时总免不了病上一场。
久而久之,野人沟就成禁地了。
刘麻子和王老汉,一路换替着背麻袋,到山上时才点亮了火把。
他们埋头奔向野人沟,到幽深的沟坎时停了脚步。
(女主有点儿惨……但会否极泰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求收藏……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求收藏~~~
第6章 006 绝处逢生否?
“就这儿了。”
“就这儿。”
麻袋被人放下,许安乐闷哼了一声,听到有人说到:“还有气儿。”
“有气儿扔下去也没气儿了,快弄完走吧。”
许安乐心道不妙,只觉身子腾空而起,两人一人抬脚一人抬头,将她扔到了野人沟里。
身子腾空而起,许安乐的惊叫了一声,接着一路往下坠。
明明也就几个呼吸的光景,她却觉得像坠了半辈子一样,直挺挺的砸到了地上。
野人沟是石崖似的沟,沟底里倒全是花草树木,许安乐在麻袋里是看不见的。
她只觉整个人砰的一下砸到了地上,五脏六腑移了位,瞬间晕了过去。
野人沟上,刘麻子举着火把探着身子照了下,满脸的坑坑洼洼看起来有些狰狞。
火光照不到沟底,黑黝黝一片。
“走吧,活不了。”
王老汉咂咂嘴,驼着背朝山下走,刘麻子又看了一眼,也跟着走了。
许安乐再次醒来时,天亮了,她人还在麻袋里捆着,阳光透了进来,她腿就像断了一样疼着。
断了片儿的许安乐回忆了一下昨夜的情形,脑海里一片空白,恍惚觉得,她的腿可能是真断了。
得了天花,被人扔到荒郊野岭,如今又断了腿,许安乐觉得她简直是打不死的小强。
眼看着不行了,她总能顽强的睁开眼。
她胃里空的难受,滴水未进又逢出天花,如今加上摔断了左腿,整个人在麻袋里窝着,有种等死的错觉。
认命么,就这样默默等死,许安乐脸贴着冰凉的草席,剧烈的疼痛一波波的袭来。
过了大约一刻钟的光景,许安乐努力将手指钻出了草席,在麻袋上缓缓划着。
她手指所到之处,细小电流滋滋作响,结实的麻袋就这样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许安乐像丧尸一样,从麻袋里钻了出来,阳光刺的她睁不开眼睛。
求生的意志,逼着她努力攒力气,她手上胳膊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疙瘩。
沦落到了这个境地,许安乐还有心情苦中作乐,感慨她没有密集恐惧症,不然看都不敢看自己了。
许安乐坐了一会儿,身子没力气,又躺了回去,歪着头打量周围。
野人沟是白河村人人闻之色变的禁地,但许安乐瞧着,这里也没那么可怕。草木茂密,零星点缀着五颜六色的花儿,鸟儿叫声婉转,不远处还有小溪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