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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 (茶茶木)



实则在“结界”中心走着的两人之间的谈话全不似小仙们想象中的晦涩高深,反倒是闲话家常。

“筠儿呢?昨个起就不见他露面,不是你带着他吗?”

青丘景致好,走到哪里都有散步的闲适:“事迹败露,他怕你不开心不敢露面,在我那睡了一晚,早上去沧宁那了。”

沧笙摇摇头,不很乐意,眸光直勾勾看着前头,瞟都不往身旁人瞟:“一个男孩,遇事不知道出来承担,躲起来像什么样子?”

虞淮没想到她关注点是这个,好歹沧筠是为了他蹚的浑水,忍不住好言几句:“他尚年幼,自小都跟着你,从来都是以你为先的。对己方倒戈的事,在他这个年龄段似乎还不太能轻易接受吧。”

沧笙说也对:“唯有帝君你魅力无边,能勾得我家娃儿倒戈了,他这阵子的小心心必然很是煎熬啊。”

明赞暗讽,她话里有刺。虞淮被怼了一记,心知自己是理亏的那一方,默默然不吭声了。

随意帮衬一位帝君埋伏在她身边,这事在沧笙看来,沧筠完全是没有理智了的。倘或虞淮有一丝恶意,她这就算被娃坑了,还坑得一点没察觉。

也怪她,从来没有跟沧筠着重强调过虞淮的“伤害力”,也没说过彼此之间的恩怨纠葛。兴许在孩子眼里,撮合父母在一起那是天经地义的,他一直就希望有朝一日虞淮能够像她一样时刻陪在他身边。当父君有了这样的意愿,他有什么理由不帮?

……

两人是以亲属好友的身份参加的喜宴,这关系搁在往常也就是个随份子的事,如今两人都来了,身份崇高,排座是个难题。

青丘的礼仪习俗主要是对天起誓,喜堂在室外,地域开阔,四面八方都是围聚过来的小狐狸崽子。管事在双方高堂所在的席位边另起了一座高台,上头就有三个座位。

沧宁尚没来,高台上便只有两个人。高台依傍山丘而建,古木制造的台阶别有一番年代沉积的韵味,枫树的树荫投射下来辟开一片阴凉,偶有山风吹来,携着阵阵花香。

这样的婚礼远不及凤琴的轰轰烈烈,但别开生面,有自然轻松的气氛。

狐女擅歌舞,迎亲的路上乐曲声响,便有小狐女自发跟在队伍后头欢快地蹦蹦跳跳着。欢乐可以感染人,沧笙本想肃然正经一回,没想在高台上挺直背脊坐了一会,不留神看见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狐女,化形还未完全,摇着尾巴在人群里上蹿下跳很是忘我,全没注意脚下,噗咚掉进了旁边的小溪,惊诧之下化了原型,湿淋淋地在小溪里头扑腾。

沧笙哈哈哈笑起来,没留神一扭头,忘了给自己的警戒——不去看虞淮,朝着人:“你瞧见那小狐狸了吗?真有意思。”

结果一看就是一怔,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没有心的人,原本可以对男色美貌免疫了。然帝君改换面貌,一刹之间似乎猛然戳中了她所有的点,再度变得香甜可口起来。

这般的秀色可餐是致命的。尤其她如今看别的人都跟素炒的白菜一般无二,看久了都嘴里都是无味的,突然之间跟前放了盘荤,还非要往她嘴里塞,她能把持到现在实属不易。

帝君的颜力强大到什么程度呢?远古时期最能体现,那时他疏淡尊华的气场还没强大到现在这个地步的时候,不少人都对这株高岭之花跃跃欲试,前仆后继对着他飞蛾扑火。最广为传之的一次是在战秽土,帝君偶遇一方战乱,恰逢一方大败,胜的一方领主是位女子,霸道彪悍,吆喝着绝不放过一个,骑狼追着逃兵碾杀上去。

结果好巧不巧遇见了路过的虞淮,只看是个人,高举的狼牙棒当头呼下。虞淮一个不急不缓的抬眸,她就傻了。

倒栽葱从狼背上摔下来,人都没爬起来,脸上沾着草屑,下一句就是心花怒放的:“来人,把他给我绑了带回去,姑奶奶今晚成婚!那个谁,哎哎哎,别追了,走走走,回去成婚!”

一见钟情已经不是最能考验颜值的了,一见就以身相许的,才是真正的颜值巅峰。

虞淮眸子轻轻一动,瞟了眼她吞咽口水的脖颈,隐有笑意:“没瞧见。我光看你去了。”

他如今换形象了,撩起人来得心应手,沧笙干笑了两声:“难怪我左脸有点疼,感情是被你瞪的。”

虞淮啊了一声,“是么?怎么个疼法?我来瞧瞧……”

他说罢就要起身,沧笙顿觉不妙,他现在不是从前那个矜持的套路了,还真不好掌控。双手护在身前:“众目睽睽,咱们做一点有身份有品阶的事。我要真把脸给你捧着瞧了,别人怎么说我?”

虞淮挑眉,仿佛是真好奇:“怎么说你?”

沧笙摆摆手:“我一时想不起那个词来,简而言之就是你别这样。别人的婚宴,给咱们闹出了别的话题,不太好。”拿手掌在脸前头扇一扇虚无的汗,尴尬转头朝外眺望,“宁儿呢,怎么还不来?怕是迷路了吧,我得去找找他。”

她自说自话,欲要起身,被一双手在跟前拦了拦。修长的指带着她的眸光往远处一指:“沧宁在那,带着沧筠躲着呢,不必找。”虞淮笑了,“热?是不是感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沧笙往后缩,“帝君怕是有读心术吧,分析地这般精准,不给退路。您追姑娘都这么雷厉风行的么?”

他说没办法:“我在感情上就一位导师,追人的风范也只能延续她的了。你怕吗?”

沧笙想想自己干的那些事,还真是这么回事,悲从总来:“怕。”

虞淮轻轻笑了,漫不经心:“我有自信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要是怕,不妨趁早从了。”沧笙背靠在桌案上,他的手也撑在桌案边,垂下的发缠绵地绕上她的手腕,“我瞧过你的一日三秋手札,晓得你对夫君的要求,扪心自问,我九成都达标了,实在是个好人选。建功立业是前半生的事,后半生便只想守着夫人和孩子过,不再瞎忙活了。剩下的一成,我会继续努力的,你看怎么样呢?”

沧笙被他那一笑晃了神,可化成利刃的美色无可抵挡,满目都是,刺得她眼睛疼。她竖起手掌,压在他的胸膛前半寸,示意他不要往前了,讪讪:“帝君在凡间的时候看过卖东西的小贩吗?吆喝也是一种技巧,适当的吆喝能拉来客人,但是用力过猛,人就该嫌你动静大了。”

这样近的距离,美人眸不能直视,沧笙简直不知道将视线往哪里摆好。不留神扫到了他交领似有若无敞开的那一片,隐约显露出一枚浅淡的红痕。

沧笙脑子里轰地一声炸了。

一边炸地跟火山喷发似的,血压节节高,一边茫茫然。

她炸什么?帝君开过荤后不再愿意节制了,凡界的帝王尚且三宫六院,他统领九天还不许有一两个暖床的?

去你的三宫六院,跟了本帝尊,还敢勾搭其他女人?当她是死的不成?

脑子里两个声音叉着腰对骂,迟迟未分胜负,显在沧笙的面容上便很是精彩了。她伸出推拒在他胸前的手掌一翻,挑开他的前襟,让出那一枚浅淡的红痕,皮笑肉不笑:“帝君心口不一啊,想要守着的夫人,看来不止一位咯?”

她这个表情很少见,少见到让虞淮都愕然了一瞬,低头顺应她的话看去,默了好大半晌,低声道:“你昨天不是还扒我衣服来着吗?昨个瞧见了吗?”

沧笙怒上心头听什么都不顺耳:“谁要扒你的衣服!”一顿,还是老实回想,“昨个好像没瞧见。”

他无奈:“我昨夜就睡在青丘秘境之中,身边不可能有半个人,你说怎么弄的?”

“我问你呢,你还反问我?”沧笙不敢置信,怒气值上来了,脑筋都不愿动了,只想怼他,重复道:“我要是知道我会问你?”

虞淮料想会是这样的结局,看她生气,不知为何发起笑来。

他笑,沧笙愈发咬牙切齿,正当有捋袖子上来干架的意欲时。虞淮掐准了最后的时机,抽冷子道了句:“这是你掐的,昨天夜里还有月牙的指甲印,今天就剩红痕了。”

他语气尽显无辜,沧笙面皮僵了僵,垂眸再一扫那红痕,确实和吻痕不一样,小多了也浅多了。声音里的凉意都散了,还是有些没好气:“不能早点说?”

虞淮拉了拉被她扯开的前襟,不知为何仍是笑:“直接说你八成会以为我在狡辩吧。”

沧笙缓过来了,挪开了些瞥他一眼:“你这样说得我好像是无理取闹的人一般。”皱了皱眉,自觉刚才自己的反应已经很不对了,虞淮同谁在一起按理都不会再激起她一丝情绪了才对,“不过刚刚的确是我……”

他说没事,安然的语调打断了她:“我的夫人大度,很能包容我是个小心眼的醋坛子,那么理所应当,我也能包容她的。”盈盈朝她一笑,墨瞳之间初晴方好,比阳光更璀璨三分,“只要夫人不生气就好。”

有些词给特殊的人念来,有别样的魔力。“夫人”这个词,沧笙已经很久没听到了,骤然听闻,灵魂深处想有什么被牵绊住了,轻微地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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