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是个中年汉子,见了面,说话紧张结巴,说:“快,快跟我回去。”
“这不是来了吗?”道檀说。
“快,快点,可急人了。”
道檀叔叔来不及细想,这和尚都不从容的事,会是什么事?
中年和尚说:“来了贵客了,快回去。”
道檀自己也纳闷了,来了贵客,敢情与他有关。跟他有关的贵客除了中原老祖上来人,还会有谁?
他父亲托北上的人带了口信,几十年也没等到回音,掐指算算,他的母亲大人在世的话应该有80高龄了,哪个晓得她还在不在世,就是在世,哪有脚力几千里南下到这里。
可惜,他父亲也不曾说祖籍在哪里,上溏,上溏,家乡方言,也就是一个音。真要找一个音叫上溏的,到哪里去找?
可是,和尚说的贵客又是哪个呢?要不就是苦命的兄长?要是这世上还有这样一个人在,他道檀也不叫孤苦无依了。
好歹老天怜惜苦命人,让亲人团圆。
道檀跟着和尚后面,来不及到自己的小窝里歇歇脚,直接到了方丈室。
方丈室,一丈见方,红木的座椅,挂了画。有一个黄色的蒲团,几张小条桌。这里,道檀来打扫过,送过茶水,有时半夜也送一点吃食给方丈。
迈进门,也没见有什么贵客。立了一会儿,从里屋走出来一个少年,身长五尺,华服衬得人精神抖擞,细皮嫩肉,面目清秀,眉眼大气。
这个小主真是稀客。
方丈盘腿在红木椅子里,少年在对面两列木椅子上坐下来,脚下踏着踏板,上身坐得笔直,面带微笑。
真是好有修养。尽管年少不卑不亢。
道檀立在门的一侧,躬身听候吩咐。
大和尚指指门边的道檀,跟少年说:颐儿,这些天寺里在准备一场水陆法事,过于忙碌,和尚们接待事务诸多,你且听道檀叔叔的安排,吃住在寺里。你父亲捎信来,让你来寺里,是本寺的荣幸,他公务繁忙,将你托付于我。寺里寺外你都可以转转,要是去集市玩玩。几天后,你父亲会来领你。
你道这个少年是什么人,江淮浙节度使谢锜的小儿子,少年得暇要游学江淮,寄居在寺里几天。
谢锜的好友旻元寺方丈裴相帮忙照顾,方丈又逢远近闻名的大法会,只好千叮万嘱,托付颐儿跟着道檀叔叔身边。
大家都信任道檀,这个像山一样沉默的汉子,非常可靠。
这算不算一件特别重要的事,反正道檀叔叔深感事情重大,一下子小心翼翼起来。
陈宸把泛黄的《枕鹤记》翻来翻去。她有些拿不准,刘道檀?山西人?上溏?
山西是有一个地方叫做上溏的,不过,那是不知道什么朝代的事了,后来,它叫长治。
如果真是长治人,那,真是无巧不成书,她的亲奶奶就是长治人,从前,经常跟她讲打仗的故事。
☆、36,谜面 秘密
年初一的晚上,稀疏的烟花燃放之后,夜晚格外的宁静。
唐素贞那晚忙着唐老斋的公寓清扫,客厅里的电视机难得地开了一回,到晚上10点,唐老斋说困倦了,要回房休息。
唐素贞看不惯公寓角角落落的灰尘,轻手轻脚地忙到半夜,方在客厅里的充气大床垫上歇下来。
白天的龃龉淡了,大人们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不愉快。
陈宸失眠的毛病却犯了,到后半夜仍清醒着。
她的脑中突然灵光闪闪,许多疑问密集地向她的思路中涌来:
唐念约是什么身份?与唐老斋是父女关系?剑拔弩张的父女关系还是继父女关系?
继女?
陈宸为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唐老斋不止结过一次婚,他的婚姻状况待查。
唐老斋的所谓六十八件元青花,如果是赝品,那么……
怎么可能是真品,至少部分是假货。
陈宸为自己头脑里突闪的念头再次吓了一跳,情绪迅速地兴奋起来,她坐起了身子,从床头柜拿起电脑小本,查了起来。
在搜索一栏嵌上:唐念约。
居然有,且排序排到了20多页码。
这个唐念约女士,的确是位名女人,一名中国书法艺术的研究家,曾是高等学府书法研究生专业的博士生导师。
天。
陈宸为这一发现,止不住心狂跳。
唐念约,女,籍贯江洲。1955年1月生于北京,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著名书法评论家,博士生导师。**大学国钧图书馆荣誉馆长……
陈宸看着鼠标的光点在电脑界面上一闪一闪。
国钧图书馆。
她看着这五个字,陷入假设: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国钧图书馆的捐建者一定是与唐念约有密切关系的人,可能是她的祖辈,或可能是她的父辈。
不知为什么,陈宸想念起这个在电话里对她破口大骂长达20分钟的陌生女人。她的义愤填膺,也许真的是因为心中有座火山,找不到喷发口。
唐老斋躲在他的北美公寓里,孤苦却安静地度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样的养老模式,是眼下及今后,不知多少中国老人想不到的好日子。
他为什么在北美养老?
为什么没有亲人?
那个唐振斋与他的关系冷到冰点,为什么?
如此,陈宸进一步假设,床头的这边《枕鹤记》,打着“广陵古籍印刷制造”字样的奇书,会不会是?
一,伪造品。
二,唐老斋自己的杰作。
天,陈宸为自己的假设热血沸腾。
什么《枕鹤记》,兴许是唐老斋的杜撰。他不是收藏了六十八件元青花吗?到网上搜一搜,就知道,一个拥有六十八件元青花的人,元代也许只有皇帝能有这机会与条件与财力,后代,绝——无——可——能。
一个把假古董当真的人,弄一本所谓两千年前的宫中女官日记,有何不能。
这创意,并没有多少含金量呀。
陈宸把电脑放回到柜上,身子往下一缩,躺进了被窝,闭上了眼睛。
下一步,她可不想束手待毙,联络到唐念约,撬开她的嘴,尘封的唐老斋、《枕鹤记》、“秋妃妄想症”,统统的可以了然。
陈宸心中有过一丝丝恻隐,这样对付一个快九旬的老翁,是不是不厚道?人家已经拄着拐,人家已经在风中跌倒站不起来,人家已经躲到了北美,就差隐姓埋名……
隐姓埋名?
唐老斋——唐国钧……
一个人,在他年轻的时候就叫老斋吗?会不会是化名?
唐国钧……
陈宸的身子越来越轻,眼皮越来越重,她已没有心力去搜索唐国钧。
唐先生为一个“上邪”的读音,拐杖都抡圆了,差点打在她的脑袋上,她为什么不能反击!
原谅陈宸吧,中国式学霸,学习状元,本质上来讲,自私自利的比较多。
陈宸自己也觉得可笑,都说20多岁,是女人最苦的辰光。生命中的最低点,不知道前途如何,孩子那么小,疲累到极点却只能咬紧牙关挺着,工作上要么是起步要么是四处寻觅机会。
她觉得可笑的是,居然,在白天,她还文思泉涌,想着编撰《枕鹤记》的通俗故事,从正叙开始,从刘爱莲的父亲刘道檀的生平演义开篇。
见鬼去吧,统统见鬼去吧。
这个世界上究竟谁怕谁?!
这个唐念约,陈宸被她喷了一身的唾沫,不能罢了。
☆、37,皇上 旧情
“他所穿裤袴的玄紫色,映在雪景中,更显得鲜明夺目。绫质的外衣,以及同样也是白色的绫质上衣,乌发流泻其上,图画上有这样的人儿,我还以为是做梦呢。”
《枕鹤记》第一一0积雪篇
陈宸半靠在枕上,标注《枕鹤记》句逗,又白话译至第110个段落。
这一节,秋妃在宫中已投闲置散的第三个冬天,时年她应该,大约,也许是21岁。
按这样推算,芦零王刚好20岁,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皇上。
他降贵纡尊,踏雪而至,大约也是因为仍然记得秋妃曾是他的贴身教习嬷嬷的缘故。
《枕鹤记》里并没有记录清楚谢锜被镇压后,秋妃回宫后的安排。
也许什么朝代,什么处境,大抵免不了物用所长。秋妃的才情及美貌,就是一张自带的免死金牌。
秋妃最后落脚在音乐坊一类的地方,作为艺术人才生存下来,也算是人尽其才。
冶春苑原是毗零王时期歌舞乐伎的排练场所。
毗零王本人有很深的音乐造诣,常亲自演奏曲子,自己作词,敦促艺人排练。不过,陪伴他日夜的女人中,也应该有投其所好,搔首弄姿的。毗零王的短命朝代,首先葬送在他日夜**,身体如败絮这一点上。
数百名宫女被纳入艺人编制,宫里专门辟出了冶春苑这样的场所,供她们排练和生活起居。
秋妃的居所就在冶春苑内。
这是一座僻静的独立小院,三间正屋,左为卧室,右为书房,中间为堂屋。
院子里东西两侧有厢房。一边用作厨房,一边是玉儿与环儿两个宫女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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