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母亲去了,乐扬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都离她而去,此时此刻的心情绝对不是局外人的我能够理解的 ……
而对于一个人来说,死亡是只能承受却无法安慰的一种孤独,除了陪伴,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展开自己胳膊,像长大的孩子拥抱自己苍老的母亲一般,把菊姑拥在自己怀里,哪一刻的心情酸涩难读.
曾几何时我这样拥抱自己的妈妈,在她无助的哭泣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她的天,有了我,妈妈就有了依靠,依靠,多么温暖的字眼……
可惜,我是只会给与别人温暖和安全的人,给予别人,然后却无法从别人那里得到等量的安全感……
“人总有一死,这都是人生必然的一环,菊姑你千万要看开,终有一天你我都要经历这一刻.人已经不在了,能放下的就都放下吧……”
这个苍老的女子用沉默代替了对我的回答,嘤嘤如泣,震人心怀。
生死就是这么一回事,躲不掉,逃不开,只能想得透彻了,然后认真的对待自己的生活和前面的路……
任何人的不同只有看他存在在谁的心里,对于在乎的人来说那是痛苦卓绝的,对于不在乎的人,日子并没有任何不同,我对乐扬的死丝毫没有任何的感觉。
从我穿越到南梁,就只有和母亲他们相依为命,见到那位所谓的“父亲”也只有一两次而已,而那些深刻的父女相见的场面却让我到死都会清楚的记得,也许我不该怪他,也许我也没必要怪他。总之,他的生死对于我来说,只是云淡风轻的一件小事.
我依旧每天在固定的时间里教烨儿看图册,小小的孩童乖巧可爱,坐在我的怀里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图片,菊姑时常会站在那里发呆,眼睛有些停滞,神情恍惚。为此,我不敢再让她待烨儿,生怕她一时疏忽出了意外.
烨儿已经快两岁了,小孩子的成长是很快速的,从模样到个子,一段时间就会发现变化了许多,可唯独不变的是他的性格,一如既往的话少。
这个年龄正是孩子学说话的年龄,可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是在仔细的观察别人说话,我很少听到他说话,无论我怎么逗弄他 ,他都很少开口。
一双小小桃花眼微挑,一瞥眼,一抬眸都是极俏的,似乎比他父亲更具姿态。只不过燕文寒秋是一口看不见底的深洞而烨儿却是云雾缭绕的山顶上的一朵雪兰,父子的相貌极像,可神态却是天差地别,一个天南,一个海北.
燕文寒秋也对烨儿的性子倒是理解的很,每每看见孩子一言不发的样子就会跟我说“烨儿的长相十成十随了我,可这性子,比起你有过之而无不及,以后也定是个不好招惹的主……”
我再瞥瞥身边坐着的孩子,那种心情说不出的憋闷,明明希望他能和其他孩子一样快乐的长大,可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似乎快乐不起来了?
想到这难免心里忍忍做疼,我伸手轻轻揽他过来,他就乖巧的把身子向我靠过来,安静的倚在我怀里,眼睛一眨一眨,然后慢慢睡去。只徒留我一声叹息……
我打算在烨儿三岁半的时候就让太傅刘恒毅开始教他学习知识,燕文寒秋觉得太早,可我却觉得,似乎烨儿只有在看图册的时候才能表现出感兴趣的神情,既然他喜欢,那么何不让他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秋去冬来,今年的雪来的比往常都早,下的都要大,才进了十一月份,已经下了两场雪了。而今天的雪似乎密的很,纷纷扬扬的下了一天一夜还不见停,外面一片银光素裹,极美却也寒冷至极.
屋子里烧了暖炕还有炉火,我坐在榻上看我的书,烨儿则坐在我身边看一本小画册.
燕文寒秋过来的时候,我们母子皆是一愣,都抬眼看他,倒把他逗得哈哈一笑“果真是母子,连撩眼看人的姿态都是一模一样,谁说我们烨儿不像你,那神态那风采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我赶紧过去给他脱外袍,烨儿见他来,定了定,张口喊“父皇……”
燕文寒秋赶紧迎了过去,摸摸烨儿的小脑袋,抱着他翻画册……
屋子里慢慢又恢复了平静,只有燕文寒秋和烨儿断断续续的对话声,我心平气和,闻闻茶香,轻啜一口,然后翻看手中的书……
晚膳之后,燕文寒秋照常在青园里批折子,我坐在他对面做自己的事.
“呵呵,这种折子不看也罢……”燕文寒秋有些嘲笑的随手扔过一本折子过来,刚好落在我面前的案子上.
我看他一眼,伸手翻开折子,正是程萧从齐越之地的折子,上面无非是一些邀功之语以及汇报了形势良好将士平安的话,我简短的看完了折子,缓缓合上。
“断了客突的难攻之地,额图泽调回查可希守主营,他这一撤,齐越之地的险境自然得到缓解,程萧过去齐越的时候已经是无所谓了,不过这么一来也好,你不是也很赞同从函谷的后方一蹴而就吗,现下岂不是最好的安排?
南梁现在是危机四伏,边境上的守卫怕是没有那么严密,而你的理由也很不引人注目,表面上是抵西乌的查可希转战,实为安插棋子吊大鱼,潜在背后的意图就是函谷……我,可说对了?”
燕文寒秋明显的一愣,没有接我下面的话.
即便他不说我也清楚的很,这是迟早要做的事,不过早晚罢了。
而对于我来说心知肚明的很,却也不希望他对我有任何的隐瞒,即便是真心的不想我担忧也好,唯恐我私下有什么小动作也罢,不妨都说出来,免得大家私底下猜来猜去太费心力 .
燕文寒秋的城府之深,我再熟悉不过,我不相信那么一场大的赌博他会一点准备都没有.
函谷的地形我早已摸透,再加上西乌现下的败势已是铁板钉钉般的不容改变,那么,燕文寒秋的眼光这一次该调向何处?
无需置疑,自然是南梁……
以女劝降
这样安静的雪夜里,我和燕文寒秋彼此对看,明明白白的袒露自己的想法和念头,在我们之间根本无需再遮掩或者故作糊涂,我们如此了解彼此,正如我们了解自己.
“寒秋,其实,你并不需要用这种方法暗示我,有些话,可直说.也免得有朝一日我误会了,你却不知其中因由……”
我淡语,貌似若无其事“如果你觉得时候已经到了,就去成就你心心念念的大业吧……”
我把话说的再清楚不过,燕文寒秋有些惊诧“你觉得可行吗?”
“那要看你如何打算扳到文家……”我回他.
“我选中了程萧……”燕文寒秋看我,一字一句道.
我也抬头直视他的眼光“程萧固然是道好棋,可问题和风险也大,文家的力量到底有多大你最清楚,是单单凭程萧一个人的能力所不能及的.
可若是在不合适的时机里挑拨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怕到时候会偷鸡不成反失一把米,到那时我们就是现下南梁危机情势的再现,文家反扑,我们也吃不到好果子……”
“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何况文魏的军事才能也一定要物尽其用,尤其在这个特殊的时候,是我非常需要的力量……”
我点头“能带出来的新将还太少,带兵的能力方面暂且不论,光是战场上的经验着实是匮乏的很,依我看来,想除文家其实无需硬碰硬,或者说,硬碰硬的另一方不必是我们……”
“你是说南梁?”燕文寒秋挑眉看我.
“西乌能力终是有限,何况攻他们也只是为了他日战南梁时不会让我们自己陷入夹板战的局势之中,所以,能最大程度的减少损失那是最好……”
燕文寒秋闻言略微点了点头.
“而我们若是准备战南梁就必须要先了解一件事,这也是古来征战做首领必须要先明确的问题”燕文寒秋斜眼看我,一双桃花眼眼美极却是寒光一现.
我浅笑“凡事有取必有舍,两国之间的征战更是如此,此去若是战南梁,舍是在所难免的,不过换个角度来说,这一舍,不也成全了我们的念头了吗?”
慢慢的同样一抹浅笑也爬上燕文寒秋的脸,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好一个杀人不见血,你的这个过河拆桥远比我的阴狠许多,果然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我毫不在意他的说法“该给的尊荣自然要给,尽管让他去拼个你死我活,就算是战死,至少还有子孙在身后跟着享福,也算堵上了那些人的嘴.
若是成不了大气候了,也无需斩草除根,说来,还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可如若结果不是这般,那么,这场恶斗下来恐怕他们要气数全尽了 ……不过,对于我们来说可是再好不过的,连后患都不必担心了……”
人的心态很奇怪,不在那个位置上的时候都是心慈面软的,唯恐伤了无辜的人.
直到看到自己,看到子瑛,看到文秀,我们都是身不由己,在权力和斗争中被抓紧或者被放弃,难以述说清楚其中的道理,只能随波逐流,找到机会抓住某根稻草或者直至顺流而下不见踪影……
四年,我从南梁嫁到北邑已经整整四年了,从青葱般的少女年华到如今的婚后妇人,一个孩子的母亲,这之中经历了太多了,而之前担心已久的问题已经慢慢的浮出水面,我终于要站在南梁和北邑对峙的纠结中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