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来,断了主营以及其他地方供应过来的粮草,客突这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难攻之地竟也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下来。
客突一破 ,守城的大将自知情势不妙,企图屠城毁物,想让文魏守株待兔的三十万大军落了空,但好在文魏之前得到了燕文寒秋的指令,提先一步制服了首领,全城的居民才免于一场浩劫。
为此收复客突之地的进程倒是意外的顺利,也许是得到了些许民心,或许是顺应了民意,总之之后种种并未有任何意外差池.
而其余的二十万大军则是由另一位燕文寒秋钦点的副将军元继守住西乌的王--额图泽所带的军队,本就是两兵相持谁也不肯轻易出兵,都等着时机的到来,可客突被破之后,显然额图泽的三十几万主力队伍的后援愿望彻底覆灭,剩下可选的路只有两条。
要么硬拼,鱼死网破;要么保全,亡国投降.
燕文寒秋得到这些好消息的时候很是开心,连连称赞我当初的计策好,眼角嘴角都是灼灼刺目的流光溢彩,这个倾国倾城的男人原来也有这么蛊惑魅力的一面,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此法甚好,简直就是好极,丝毫不损我一兵一卒就可以擒获他们的客突,还逼得那个土皇上无路可走,真是大块我心啊。
现下乐扬一死,南梁国内讧必起,也刚好给了我们围攻西乌两营的时间,如今客突一破,额图泽的三十万大军也只不过是瓮中之鳖罢了,看他还能撑到何时……”燕文寒秋一身绛紫锦袍,白玉束冠,俊美的脸上都是神采.
“皇上这一招也是高竿,那个元继是你的心腹之人吧……”我问.
“何以见得?”
“派了文魏去围守客突,却让元继去围西乌的的主营,不用多说这里面的用意也看得出来,你放着文魏不用,这是显而易见的 ……”
燕文寒秋哈哈一笑“元继自然是我遣去的心腹,此去成大事,岂能只给文家留了机会……就是半点作乱的机会也不会给他留下,正好也锻炼一下元继,毕竟还是新将,经验方面着实需要得很……”
我点头“的确,不过,这一次当是好好的封赏文魏的时候了,至于那个元继,等等也无妨……”
燕文寒秋轻笑“知我者莫若你也……”
我心下一颤,面上却依旧撩水不惊波澜“高位的人绝大部分都是自持功高,你把他捧得越高,他就越容易忘乎所以,尤其武将,十个里九个半如此,所以才是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之于人,不过可千万别小瞧了文致远和文康,那可都是很会玩心眼的人精……”
燕文寒秋纳了神彩异然,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模棱两可的表情“文致远这个老狐狸才是人精中的人精,那个文康还嫩着呢,不过光一个文致远也足以够我们头疼的了……”
我思索了一会“好在他们在明我们在暗,何况上次联名上奏的折子也给我们指清楚了一点,那就是找到他们布局的空缺和漏洞所在,等待在下一个机会到来之前好好的准备一番吧……”
燕文寒秋眼色坚毅,嘴角边的笑容浅浅,透露着无限温柔之情的看着我“能等到你口中的我们这两个字实在是难得,不过在这茫茫人世间“我们”又是多么难得的一句陪伴啊……太难得……”
“一句我们并不算难得,真正难的是如何同舟共济熬得过人世沧桑,难的是同甘共苦如何撑得到故人依旧,难的是有福同享之后还会不会有祸同当,更难的是海誓山盟抵不抵得过喜新厌旧,抵不抵得过时间岁月?抵不抵得过那新人的回眸一笑?
这皆是悬秘,秘不可说,莫问,莫说啊……”
我忘乎所以的感慨起来,却觉得话音刚落我和燕文寒秋之间的气氛突然安静下来,我才发现自己说的太多太过,一时有些词穷,知道该怎么挽回才好。
我对上他的眼,瞬间里自觉尴尬的可以.
道理?试问这个特殊的一个男人需要什么道理,试问这个世界里的道理又几时掌握在女子手里,而既然无意义,何苦说出来为难别人也为难自己呢?
燕文寒秋没有接话,伸手牵我来到窗前“你看……”
我莫名其妙的往窗外望去,院子里的树已经开始落叶,叶色泛黄,干枯而轻脆,满满的落了整个院子.
“你说,是叶子陪伴了树,还是树陪伴了叶子?”燕文寒秋似有所想的喃喃的问我……
“无以为陪伴,叶子由树而生,然后树在适当的时候舍弃叶子而自保,这算什么陪伴?不过是两清而已”
我淡语,扭过头不愿继续说下去,调转话题“南梁那里还没有发丧吗?都这么久了,看来真是有事发生了 ……”
“据探子回报,这次的对手正是乐子纯的哥哥,就是南梁二公子乐子兴……”
燕文寒秋扭头看我,我在头脑中微微扫了扫,乐子兴这个人的记忆绝对是少到可怜,在南梁时也只有两次机会可以见到那些公子,一次是太后的寿宴,一次是北邑的使节的和亲宴,想来想去似乎在脑子中有了一个模糊到不能再模糊的影子.
难道是他?就是那个只有一眼之缘,随和到不能再随和的乐子兴???
“想来你也很少见到他吧……”燕文寒秋问我.
我点点头“的确非常少见到,所以没有多大的印象……”
“我在南梁的那些日子里竟也不知道还有这么号厉害的人物在,当时乐子纯也不曾想到吧,平日里其貌不扬,不显山不露水的一个人城府竟是如此之深……
看样子,这前面的路要难走了……”燕文寒秋半是思索半是念叨.
“想跟当朝的太子一决高低的势力又怎么会藏了这么多年都不漏?不是德妃太疏忽了,就是二公子太有能耐了……
可怎么想来这里面的事情都太过离奇了,怎么就能做到一点都不被发现?毕竟想要谋反的实力可不是一天半天积累,而养兵养将也不可能半点声息也无啊……”我是当真想不清楚这里面的林林种种.
“这个乐子兴是个人物,能在乐子纯的眼皮子底下搞了这么多的花头竟也没被发现,不然,乐子纯岂能留他到现在?”他顿了顿“我竟也没有想到他手里还握着这么个重要的东西……难怪连乐子纯都不得不顾忌三分……”
“他手里握着东西……?”
“他手里有圣祖皇帝的一道诏书,私下还有三十万精锐的骑兵部队,乐扬一死,都还来不及想外发丧就给乐子兴事先安排好的人把正玉殿给围了个滴水不漏,就连皇宫外面也给围得结实,乐子纯的人马想进来难,里面的人想出去更难,一群人在皇城里面快成一锅粥了……”
我对于乐子兴的种种还是摸不清头脑,只是当听到南梁国里起了内乱心里就极快的想起子瑛的事情。他是驻守函谷的将,如果动乱一起或者改换了头顶的主子,不知道子瑛的未来将会何去何从……
“箐箐……”我听见耳边有人唤我,赶紧回了神,朝旁边望了过去.
只见燕文寒秋的脸色有些严肃,似乎为难但又不得不托底交代,迟了半晌还是没有说出口,其实我知道他想说些什么,可我想开口说却终是端正的盯着他看,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又过了一会,我们相视的有些尴尬却还不见他把话说出来,我无奈,只好先开了口“你的意思我懂,只要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我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毕竟,我说到底还是跟你站在一起的……”
燕文寒秋脸上难为而犹豫的神情慢慢化作平和,似乎已经可以放下心来,有了实底.
我转过眼睛不以为然,不能阻止天下大势分久必合的规矩,能换得子瑛的一条活路也是好的 ……
乐扬已死的消息只有我和燕文寒秋知晓,其他人并不知道,我思来想去,这个消息到底要不要告诉菊姑呢?
我本不打算告诉她,可似乎又觉得如果不告诉她让她这么念着惦着也有些于心不忍.待找了个合适的时机,让李德胜把烨儿带出去玩,只留菊姑一个人在我跟前,我准备告诉她实情.
当时菊姑正背对着我仔细的给我舀一碗莲子粥.
我掂量了下,还是直开了口“菊姑,南梁的皇帝驾崩了……”
话音刚落,接下来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菊姑久久没有转过身看我,可我却看见她骤然停止的动作,架在半空中的手,仿佛被定了格一样.
“已经走了多日了,始终没有跟你说起,是因为我怕你承受不住,所以……”
菊姑还是没有说话,亦没有转过身来,却看起清楚的看见她不断颤抖的肩膀,她似乎极其隐忍自己的情绪,生怕一泄气情绪就会溃不成堤.
我轻轻的走过去,缓慢的把浑身僵直的她扳过身来,菊姑早已泪流满面,悲伤的失去任何声音,无声无息的流露那疼痛的情绪。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菊姑绝望的心情,爱的人不在了,爱了一辈子,念了一辈子,藏了一辈子,我想菊姑也怪了他一辈子。
带这么复杂纠结的情绪走了这么久,明知道忘也忘不掉,什么结果也没有,却还是只能放在心里,像是怀揣着一种疼痛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