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的巧还要看怎么听,如果皇上听了某些没来由的话就信以为真了,那么我说什么都会是狡辩的,而对于我要防文家的事,原因有公有私,但不过这其中不包括皇上在内……”
燕文寒秋苦笑了笑“箐箐,你我夫妻六年有余,就算你的心思我摸不清楚可你的性子我还是很了解的,你会真正的信任谁?可就算你不信我也不必做到如此……
如果只是防文家你大可不必要把额图泽牵扯进来,单单是暄和宫里头走一遭不就已经解决了,何苦你先是现实拉拢额图泽后是劝说父皇招人出来?只能说,你的目的并非只有一个,而是两个,一个文家,另一个就是我……”
我面上撩水不掀涟漪的平静可心里早已水火滔天了,果然,燕文寒秋才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不管我做了多少,只要有些蛛丝马迹他就是第一个看清楚我的人。
“如果,这皇宫里面连你都如此提防我算计我,我还有谁可信?而我之前的那些掏心的真言你有可曾仔细想过?又置于何地?”燕文寒秋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肩膀微微颤抖.
“你终究还是让我失望了,到头来,我才是最可笑的那一个……”说完燕文寒秋转身疾步出了房间。
我孤寂的站在房间中央,烛光影把我的影子扯得很长很长恍恍惚惚的映在墙上,像一条蜿蜒丑陋的裂缝,又像是一张嘲笑扭曲的脸。
我感到腹部有些轻微的疼痛感,头昏沉的更严重,我几欲站不稳脚,缓缓的蹲下身半跪在地上.
“公主你怎么了?”如意刚一进来就看见地上的我,她吓得不轻,赶紧过来扶我起来,大声的召唤菊姑.
我有些轻微的出血状况,太医说是先兆流产的迹象,胎儿目前很不稳定,针灸过后只能靠静养和喝药汤来治疗.
临走的时候江太医还不忘嘱咐我“皇后娘娘上次生育三皇子的时候贫血的状况还没有根除,现在又有操劳过度,请为了自己的身子和腹中孩子着想,要好好休息,少费些心思,多休养……”
我点点头,却再无半点睡意……
窗外一抹身影依旧在,站了许久,许久……
执手成殇
这是我和燕文寒秋成亲六年来第一次冷战,我在青园安胎,他在御清殿忙正事.有时候他也会过来看我,可话语不多,我亦是没有话说,多半时间我们都是沉默的相处着.
烨儿的进步很大,才进书房学习了一个多月已经学会写简单的字了,尤其自己的名字,写得还颇为端正.这是唯一一个让我感到欣慰的事.
入夏的时候刚到我的肚子已经有些隆起了,因为这次怀孕跟怀烨儿的时候状况和感觉完全不同,所以菊姑和如意都说这次很可能是个小公主.我倒是不介意儿子还是女儿,只要是自己的孩子哪一种都好.
燕文寒秋一连着三天没有过来了,菊姑有些慌神,可我却更平静了,也许之前在没有这次事情发生的时候我还没有彻底的看透这一切的话,那么现在对于我来说我便是再在透彻不过的了.
因为该有的波澜和翻覆我都已经经历过,就算是故人成旧那也是我已经能安然接受的,事到如今,从前的疼痛都已经深入我的血肉和骨髓,随后的所有疼痛便都是重复的了,所以我习惯并且适应了.
燕文寒秋来与不来已经渐慢的影响不到我的情绪,他可以掌控我的地位,甚至是我手中的权利,但我能掌握的却是我的心,我的意志,至少我还有烨儿,这些已经足够了.
初夏的太阳还不热,午后吃过饭之后我就会和烨儿分坐在榻上案的两边,一如我从前和燕文寒秋的模样,我翻书,他持笔练字,虽然字写得歪歪扭扭,不过小小的身子坐多的很是端正,微微低着头,轻轻蹙眉,凝眸,那样子认真极了.
“母后……”烨儿突然抬头看我.我朝他笑笑“怎么了?”
“母后,烨儿想要个弟弟……”
“弟弟?为什么不是妹妹?”我纳罕的问.
“因为有了弟弟可以和他一起保护母后……”烨儿一字一句的道,说的我心里酸酸的……
“公主,公主……”李德胜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怎了?”
“公主,函谷攻下来了……子瑛公子……”
我心下一紧,梗的难过,忙问“子瑛怎了?”
“子瑛公子被活捉了,正在押解回邑茳的途中……”
我的脑子有些乱“你如何得到的消息?”
“今天从下朝之后,我从太医院那边回来的途中听见两位朝臣的话才知道这事……说是已经攻了许久时候都攻不下来,后来是和程萧将军一起前后夹攻才得以攻破,此时,文大将军已经进驻到函谷守关,所以子瑛公子是被程萧将军押回来的……应该就在这几天的功夫就会回到……”
李德胜的话字字如绣针刺心,扎的我生疼……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上来,我与子瑛的关系也许就只能走到这为止了……
回忆起那年初好似乎就在昨天那么清晰,而从前的感觉早已变了,那不是爱情,那是比爱情更长久的依靠感;是比亲情更升华的信任感……
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子瑛就变成了我人生里最初的一个美好的愿望,即便时间老去,容颜老去,可那种情怀却是永远不会老去的 ……
“公主,子瑛公子这次被压进京恐怕会是凶多吉少……”
我的心愈发沉重,只得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别怕,皇上答应过我会放子瑛一条生路的……”
大家看了看我,没再说话,而我此时也不知道当初燕文寒秋的话如今还能应了我几分……可我无论如何也要保子瑛一命,就算贬为草民,就算国将不国,我只是希望他能活着再走出北邑的土地,平淡的过这一生,我只这么祈祷.
燕文寒秋终于在我得知消息的第二天过来看我,他面色很淡然,显然也是料想到我或许已经得到消息的事情,他看了看我道“函谷已破,乐子瑛被生擒……”
我没有多余的表情,心凉如冰,仿佛那一瞬间的凝望让我们彼此陌生了许多,我无心感慨,只是淡淡的道“皇上会守信吧……”
“可我若是不应呢?”他扬眉反问我.
我反感的蹙眉撩眼,不自觉带了冷意“你若失信,以后就再难得到取信了……”
燕文寒秋被我的这句话惊了一惊,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你……”
我只觉得自己心平气和的看待自己满心里的荒芜一望无际,罢了,不再强求了.“如果你我之间已经不再有感情,那么就做一对相敬如冰的夫妻也无妨,只要你愿意,杀不杀乐子瑛终随你意。”
我侧过身准备从他旁边走过去,他伸手拉住我的胳膊“你一定要这样下去吗?如今怎么变成你在生我气?你到底要如何?”
我依旧没有半分情绪起伏“我又能如何?不过逆来顺受罢了……不能防备别人欺负那就只有绕着路而行……”
“难道你非要弄到两个人都绝望了才肯罢休吗?难道又是我对不起你吗?你说,你为什么不说,什么不说憋在心里就解决你我之间的问题了?”他执拗的不肯放手,捏的我胳膊生疼.
“你是皇帝,我是皇后,我们之间的感情问题如何能够解决得了?你倒来告诉我,如何?”我侧眼看他,心里却是冰凉凉的茫然与无奈“那是一道无法逾越的沟壑,曾有多少人在它面前不得不驻足调头?
莫道人间情深爱长久,那都是因为很多关于爱的选择还只是在情理之中的,一旦超出了这个范围,原本光鲜夺目的爱情还能剩下几分深刻?又怎是你和我这种最特殊的人所能去解释的?
世上最没有资格谈论这件事的人就是你和我,我们现在又何必去五十步笑百步,何苦扯破这层面子去看到那里面最丑陋而真实的一面?相安无事不是更好?”话说出口说到自己也心痛不已,我有些音调颤抖,直视燕文寒秋的眼睛一丝一毫也不曾躲避.
“如果不能选择,无法奢望,那我们还是都现实一些做好自己本分的事吧,爱情,始终都是握在你我的手却不由你我的念而改变的.无法公平和坦诚,只因为这里是后宫,就注定了我们的爱情只能是如此结局,共苦而不能同甘……”
倏地,我胳膊上的力量消失,燕文寒秋垂下去的手维持一个很孤寂的姿势渐慢握成拳.
我缓缓从他身边走过去,这一次他没有再拉住我的手,我的心在剧烈的疼,刀割一般的绞痛,这几句话就是我们爱情的真相,这个地方的真相,连自己说出口的话都会感到如此的受伤害.
皇上是人,皇后也是人,可我们却必须用常人不能接受的方式爱下去,相处下去,还会有谁如同我们一样无时无刻不受着煎熬?纯粹的东西死的太早,因为不适合这个世间,也不适合这个皇宫……
没有落下一滴眼泪,我疼到眼睛干涩涨痛,却始终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原来真正的受到伤害是流不出眼泪的,连流眼泪的力气和心情都没有了……
出了青园我甚至不知道我还能去哪,天大地大,我不过是这个精美牢笼里养的一只鸟,因为比别人多了一些美丽的羽毛就必须被困住一辈子,老天还真是公平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