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袖月正想着,泠二已经说了出来:“师兄...是打扰到你休息了吗?”
“不是我。”景一似乎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他直接推门扇,不带一点点犹豫。
“等一下,师兄,”泠二撑住门把,慌乱地走进殿内,事已至此,也顾不得苏袖月这个电灯泡了,她大大方方取出本意让苏袖月传达的贴身信物,这是泠二从小便带着,也是她身世的象征。
之所以来,是她想赠予景一,相当于私定终身的意思。
都表示到这份上了,景一怎么会不懂,他片语未言,只站在门边,把门扇推得更开。
很明显...你走。
厉害了,我的师兄!苏袖月不禁在心中为景一叫好,这出戏实在没让她失望,所有的看点完全就是这妥妥的男主角各种反套路嘛。
她中肯地点点头,帅是帅,但脾气也太臭了,真是搞不懂这样的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一定是古代没有眼药水。
思及此,苏袖月不由去看泠二的表情,果然...堕仙了,外貌看似不染红尘的少女面色复杂,她意味深长地望了景一最后一眼,不再留恋地离开了。
泠二走得很急,到底是她想错了,原以为,按照师傅的教导,男人都是由性而爱,先掌握一个男人的身体,让他离不开你,再慢慢掌握他的心,这样是不会有差错的。
却没想到,第一次尝试就铩羽而归,很多年以后,当泠二真正的阅男无数,却看所有男人都是景一,都比不上景一时,才明白一个道理——
千万不要...自以为是地想去得到一个男人的心。
如果这个男人还不花心,不爱皮囊,心有所属的话。
第45章 十年长梦⑤
“哈哈哈,师兄你好受欢迎啊。”苏袖月睡意全无, 习惯性损道:“我说师兄, 人一个两个都求上门了, 你就勉强从一个呗。”
“你...”景一深吸一口气, 说出了有史以来最长的一句话。
“如果每个人都帮,你以为...我是多有能力?”
“哇,十六,破纪录了。”苏袖月睁大眼睛,全然不是因为景一话语的内容, 而是字数。
她文不对题,景一听了,有些落寞道:“师弟, 我在你眼里, 就那么闲?”话落,下意识摁了摁剑柄。
这紧张的小举动到了苏袖月眼里, 反而觉得是要打一架的节奏,她求之不得:“对,闲, 不过是嫌弃的嫌。”边说边在床塌上站了起来, 朝景一挤眉弄眼。
那神情,如果是在大马路上, 苏袖月早就被打死了。
景一先是不解,反应过来她是想和自己较量后,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他本就生得冷峻,这一动,竟邪气逼人。
又禁欲,又勾魂。
“师弟,洗洗睡吧。”他清清泠泠道,伸手到腰间,取出别在腰带里的几枚暗器,轻轻一脱手,把站在床塌上“耀武扬威”的某人打趴下了......
力道适中,打在膝盖上,苏袖月不觉疼,只觉丢脸,怪自己大意,她想爬起来,却蓦然发现被点了穴。
“师弟,兵不厌诈。”景一走近取回暗器,一共三枚,两枚打在苏袖月膝盖,掩护了他用于点穴的那一枚。
“老奸巨猾。”苏袖月无奈不能动,一张小嘴喋喋不休。
“阴险,卑鄙,下流,无耻...”
“嗯,”景一配合地点点头。说的没错,他对别人是这样的,至少一开始对苏袖月也是这样的。
他抱剑望着她,待她骂得唇干舌燥时,体贴地递上茶水。
“嘁...”苏袖月轻哼哼,不喝白不喝,她努努嘴,“师兄,三年情义,你就这样对师弟我啊?”
“嗯。”景一轻轻应声,未再言语,他剪了灯芯,掖了掖被角,抱着剑离开了。
苏袖月又嚷了几声,无人理会,一个人没趣着渐渐入睡。
哪知第二日,飞来横祸。
***
人间三月,桃花纷飞。
千绝宫血腥的面纱也似淡了下来,贴近微微桃花色。
按惯例,及笄之日将即,晚间时分,掩于夜色下,将是不可言喻的暧昧。
落落妥协了,任由师傅全权安排,对这个美丽灵巧的少女而言,没有选择也是一种选择。
至于泠二,仍咬牙坚持着。
她的一反常态,惊动了叶菱裳,平心而论,宫主叶菱裳是看好泠二的,只是她肖想的人,偏偏是于叶菱裳而言更重要的人......
思怵片刻,遣去的亲信传来了泠二,叶菱裳斜倚在美人塌上,问下边跪着的白衣女孩儿,“你要何人?”
末了,又淡淡补充道:“除了他。”
这个他,是景一。
彼此心照不宣,泠二狠狠磕头,一双含情目坚定不移望着叶菱裳道:“宫主,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泠二,你原不是这样的。”叶菱裳上挑的眼尾些许阴鸷,她挥手摈退了跪于脚边,枕于身后的两名美男子,坐了起来。
泠二额角滑过一滴冷汗,这离去的两名美男子,若细看,就会发现与当年的“辞言公子”有七八分相似,却至多形像,神态是云泥之别。
也对,高高在上的神仙怎么能与讨人宠爱的男宠相提并论?
只是泠二未曾想到,当年江湖上盛名远负的公子辞言三年前入了大楚皇宫,被楚皇捧在心尖,又何异于男宠。
前方,叶菱裳杀人于无形的眸光还未散去,泠二始终未敢抬头,她拢拢心绪,这种局面,是由于自己知道的太多了吗?
“泠二,你听好了——”叶菱裳终于开口,语气一贯的淡漠,泠二谨慎听着,倒真觉这份淡漠与景一万般相似。
这般想着,叶菱裳已走上前,居高临下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女孩儿,轻嗤道:“泠二,一个女人,有心机可以,用于男人很好,但不要在同为女人面前——”
“班门弄斧。”
她轻笑后又道:“你说非景一不可,若除去他那层身份,又是否仍非他不可呢?”
这番话...字字诛心!泠二额角的冷汗已滑至颊边,有多爱景一她不知道,但绝对没有到非君不可的地步,若非他与眼前女人那层关系,若非为寻求一个庇护,泠二不会顶着压力咬牙坚持。
也不会在叶菱裳面前表现得自己有多爱多爱景一。
她咬牙,却不知从何说起,自己的心思早已被那高高在上的女人一览无余。
“怎么...无话可说?”那厢,叶菱裳已躺回塌上,似有些倦了,慵懒道:“傻姑娘,哪有那么多爱得死去活来,”她顿了顿,忆起往昔,声音越来越轻,
“即便有,也不得善终。”
泠二狠狠怔了怔,这不轻不重的话语有没有带着警示意味她已经揣摩不透了,只知道...在叶菱裳面前,自己差得太远。
她凝眸,含情的心思悄然无踪,又叩首道:“宫主,泠二知错,泠二任凭宫主安排。”
“这就对了。”叶菱裳莞尔一笑,“做人也好,做杀手也好,纯粹一点多好。”她伸手,示意泠二起身,淡道:“那便我替你做主了。”
泠二点头应是。
叶菱裳颇为满意,轻敲指尖道:“丫头,景一同屋而居的那个孩子,如何?”
泠二大吃一惊,又听得叶菱裳道:“你懂我的意思吗?”
“宫主的意思是——”泠二小心试探,猜测却不敢说出口。
依她来看,叶菱裳分明是知道景一心里没她的,但凡景一对自己有一分喜欢,也不会任由她投入其他男人怀里,那为何?
泠二细细想着,按理说千绝宫里男子为多数,即便不是景一,也轮不到他的室友,叶菱裳此举,是想让她通过接近昨晚一脸看好戏的师弟,再接近景一吗?
又或者说,是给她机会抓住师弟的心,再引起景一的注意?
这三年来,在师傅的教导下,泠二明白了许多,确切的说,是许多对付男人的招数,目前的情况,像极了她之前所学的内容,六字箴言——
兄弟妻,不可欺。
越是这样,越是想得到的其实大有人在,曾有前辈出任务时,也是用的这招,她本意欲杀将军,只是将军怎么能随随便便由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接近呢?
那前辈另辟蹊径,攻略了将军的挚交好友,又借着机会一步一步和将军偶遇,相知相惜。
结局自然是历经修罗场后功成身退,思及此,泠二朝叶菱裳点点头,“宫主,泠二明白了。”
“很好,”叶菱裳若有所思,“我也很想看看,景一那孩子对一个人动心的模样。”
“还有...”她摆手示意泠二退下后,又补充道:
“这千绝宫...我也不会留给景一,在这里,实力至上。”
泠二的心一个咯噔,即便有之前偷听到师傅和其他长老的谈话,此刻她也不敢定论叶菱裳和景一到底是什么关系。
怀着复杂的心思离开,泠二静静地等待着夜晚的来临。
与此同时,莫名收到宫主命令的苏袖月彻底坐立不安了。
不过也只是初初一会儿,很快,她便坦然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也做好了身份败露的准备。
从寝殿离开的时候,苏袖月未走几步,就被人拦住拖到了殿与殿之间的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