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我仿佛天塌下来,浑身软弱无力。
八阿哥蹲下身子,依旧笑脸盈盈地看着我,我抬眼与他对视,从他眼中却看不见半分笑意。“怎么样?小如小姐,需要我扶你起来吗?”
我深吸一口气,别过头去不敢看他,因为我的嘴唇都开始哆嗦起来。
“八爷,九爷!”突然一个下人奔进庭院。
“放肆,谁让你进来的?”九阿哥站起身怒吼,八阿哥也站起来,却仍低头望着我。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来人跪在地上开始扇自己耳光。
“好了!何事让你这么急冲冲的?”
“回九爷,十四爷他……他……”
“他什么他!伸直舌头再说话!”
“奴才遵命,十……十四爷在府门口和人打起来了!”
“什么?”九阿哥疾步上前,八阿哥也惊讶地转向那个下人。“谁这么大胆子敢打十四皇子?”
“是……”那个下人犹豫地向我瞟了一眼。“是刚才随英琦小姐一同过来的家仆。”
我猛地转过头去,看向那个下人。心脏由于剧烈刺激几乎停滞下来,大脑还没从刚才的打击中清醒,又受重创,我整个人几乎晕厥。不是吧!他们真的见人就打啊!三个人六只眼睛,难道全是高度近视吗?十四阿哥哪个地方跟英禄像了?这不存心害我吗?
八阿哥,九阿哥对视一眼,又神情异样地看向我。我愣了三秒,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起身向外面跑。
没跑多久,八阿哥和九阿哥已经跟上来。
“你往哪儿跑?这才是大门方向!”九阿哥一把将我拉住。
刚才只顾着激动,乱跑一气压根没想哪儿是门。当然,就算我静下心来认真想,也不见得记得起来。我一转身,又向正确的大门方向跑去,并且冲在□□阿哥的前面,心里一直默念着:不要出事,不要出事。虽然和十四阿哥打起来已经算是出大事了。
刚到一个拐角,一个人影突然窜出,我一心想去门口,自然没留神,被撞得一个趔趄,扑倒在栏杆上。
“放肆!谁让你在府中横冲直撞的?”九阿哥厉声斥道。我皱一下眉头,他在骂我吗?又好像不是。
我扭头看去,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女孩摔在地上,本来有些发傻,一下被九阿哥吓得眼泪都快掉下来。“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九爷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下去!”
那个女孩站起,恭敬一行礼,有意无意地偷瞟了我一眼,继续向前走。我望了一下她的背影,紧了紧拳头,又赶紧快步跟上八阿哥、九阿哥。
一路上快速飞奔,没多久我们一行三人已经到门口,我抢先一步上前,只看见十四阿哥站在门外的街上,他背着手怒气冲冲地盯着跪倒在地的他塔喇府三傻。
他们听见脚步声,转头向我看来,几乎声泪俱下地哭喊:“小姐!”
——看来我是他塔喇府里的大傻!
我狠瞪一下他们,如果不是鉴于在人家门口窝里反名声不好,早冲上去狠踹那两傻大个一人一脚,动手惹事的绝对是他们俩。
我冲下门口的台阶,也跪在十四阿哥跟前:“奴婢管教无方,府里的人冒犯了十四阿哥,求十四阿哥恕罪。”
“他们说是你让他们见人就打的。”十四侧过身正对我,语带几分怒气。
我被吓得打了一个嗝,再次瞪向那三傻。三傻都一脸委屈,欲哭无泪地回望我,那表情仿佛在说——小姐啊小姐,是您自己亲口许诺天塌下来您来扛的!
我可没叫你们见人就乱打一气啊,这群白眼狼!我心里骂道。不过也怪我信口开河,未料想到落得如此田地。英禄啊英禄,要不是你这个名义上的哥哥,我怎会将自己置于这番境地,老娘跟你没完!
“回十四阿哥,奴婢只是觉得九阿哥身份尊贵,担心有人不慎冒犯其府第,才叮嘱家人好生看守,不要让一些闲杂人等叨扰了九阿哥,奴婢的家人怕是误解了奴婢的意思。”我边说边冒冷汗,这谎话编的也太不靠谱了,连我自己都心虚非常。
“误解?按你所说,这事与你无关罗!来人,将这几个尊卑不分的狗奴才重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九阿哥府中迅速冲出几名家仆,将三傻架起来。
“小姐,小姐,救救奴才啊!”三傻真快被吓成傻子了,大声惊呼。
放手不管,好象有失厚道,但管吧,我又没有任何立场,他们确实冒犯了十四,十四没下令给我二十板子,我就该偷笑了,现在拦着十四不等于又当场唰他面子吗? 只是心里总觉得有些内疚。
“十四阿哥,能不能少打点?十板如何?五板更好!”我试探性一问。
“他塔喇英琦,你以为市场买菜吗?还讨价还价!你这个当主子的,本该一起受罚,本阿哥大人大量饶你,你还不知足?”十四气得差点冲我脸上踹一脚。
我赶紧闭嘴,只是原地跪好。一边听着三傻的呼喊声,一边盘算着回去给他们一人十两银子做补偿。不过,估计从此刻起,我在他塔喇家下人心中的威信,一下跌到零线以下,而且永不翻身。
“吱!”我推开房门。刚才带三傻坐马车回来,他们被打得嗷嗷直哭,全趴在马车里,一路上我哄完这个哄那个,都快累惨了。一到府中又吩咐几个丫鬟奴仆好生伺候着,现在才算完。
我回身上好房门,坐到椅子上,下意识望了一眼四周,慢慢抬起左手,一路上我都紧握着。慢慢摊开手,一张白色的字条浮现,我拿起打开,由于握的时间过久,纸条被汗有些浸湿,不过还好字迹没有化开。字条上写着六个字——“提醒英禄当心”。
脑海又浮现那个丫鬟,她撞我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纸条放在我左手心,我当时只是条件反射地攥紧,直到看见她饱含深意的一瞟,才确定纸条的重要性,所以从头到尾都攥着,直到现在没有人时,才敢看。
即使我没有学过痕迹学,没有校验过笔迹,也能猜出是谁写的,这么富有现代气息的简体字,除了小卉,不会再有第二人。
只是让英禄当心什么呢?
“咚咚!”我吓了一跳,细听之下才发现只是敲门而已。
“琦儿,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而且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进屋子?你没事吧!”是额娘的声音。
“额娘,我很好,只是刚从外面回来有些累想休息会儿。”
“先吃饭再休息吧!英禄回来了,咱一家人好久没有一块吃饭了”
英禄回来了?他没有去九阿哥府!“好,我马上就来!”
吃饭的间隙,阿玛询问了那三傻的伤哪来的,我自然是不能讲实话,否则阿玛定会活剥了三傻的皮。所以我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了,就说是在街上与别人起争执,后来打了起来。在马车上的时候,我已经跟三傻言明了利害关系,想必他们也不会乱说话,冒犯皇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阿玛一听骂了两句,并吩咐管家罚他们两天不准吃饭,之后也就没再说什么,对于他来说,那不过是三个下人,只要是没有捅出大篓子,也懒得管。
我大舒一口气,还好阿玛不是那种没有等级观念的开明主子,不然还真麻烦了。只是英禄的事却是个大麻烦……
一吃完饭,我不管不顾地拖英禄跑到后院。
“他塔喇英琦,你干嘛?待会儿阿玛还要找我呢?”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谈。”
“又闯祸啦?先声明我可没功夫给你收拾残局。”
“他塔喇英禄,不是我,是你!”
“我?怎么可能?”
“你知道九庶福晋小产之事吗?”我之前在房里就一直在犹豫要不要问他,他如果知道还好,万一不知道,我岂不是引火自焚。但是我不问,就不会知道他心里的想法,纸条的事也没办法说。
他低下头深思许久后,缓缓开口:“知道,我昨天就知道了。”
“那你……”这样的回答着实让我很吃一惊,这实在太不像英禄了。
“你觉得我要做什么傻事对吗?”英禄自嘲地摇摇头。“上次我被皇上罚板子,你怎么骂我来着,你说我有父母,有家人,有责任,我的任何妄举都会牵扯很多不相干的人进来。后来我在家里躺了几天,也想明白了,你骂得没错,那次我差点成为千古罪人。我也跟你说过,我已经想明白了,我们这些外人确实不应该从旁评断别人的生活,卉……”他突然停了停,又加重语气说:“九庶福晋既然选择了她的生活,我们不应过多再去干涉,她自己觉得幸福就好。”
没想到英禄终于开窍了,不知为什么,此时我心里却有些难受起来,突然觉得英禄挺可怜的。我递给他一张纸条。“今天我去了九阿哥府,却未见到九庶福晋,她托人偷塞给我的。”
英禄接过去一看,虽然不知道他是否看得懂简体字,但仿佛是明白了字条的内容,伸手将字条撕个稀烂。“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阿玛现在可能着急寻我了,我先走一步。”说完转身要走。
“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英禄转过身。
我有些站立不安,手里的帕子快被拽烂。英禄似乎也发现了我的反常,抓住我的胳膊又加问一句:“出了什么事?”
我叹了一口气。“我……我不是他塔喇英琦。”
英禄愣了两秒,也叹气道:“我早就知道了。”
“你不是说觉得我和九庶福晋认识吗?不是觉得,我们确实认识,而且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至交。我和她原本生活在一个远不同于这儿的时代,却不知为何到了这儿,额娘从西郊带我回来的时候,我与九庶福晋失散了。”既然打定主意和盘托出,我尽量用最易理解的方式介绍自己的穿越时空,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