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穆特稍稍缓过劲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土站起身来，一侧身让出一个空处。“是她！”
一个人从阴影处走出来，她穿着贝勒府婢女的服饰，低着头。
我愣了一下，谁啊？
她慢慢抬起头，轻轻地说：“他塔喇英琦小姐。”她声音清亮，如清泉入口，袅袅动人。
我先是疑惑，恍然间想到什么，惊讶地张大嘴。
“素兰……”
第88章 素兰
“素兰……”我惊叫起来。“你怎么会在这儿？”
“嘘……”穆特吓得差点又要捂我嘴。“小声点，想害死我们吗？”
我也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点点头。
穆特蹑手蹑脚走出假山，偷偷观察了下四周的动静，确认没有异样后，他又走回来，将我拉到更里面的地方。“上次在九阿哥府里与你见面，我就想告诉你，之前你让我查九阿哥府，我没有见到九庶福晋，但是也查到不少东西。你让我查的女孩就是素兰吧，素兰确实在九阿哥府里呆过，当时是宫里的侍卫将素兰押到九阿哥府里，府里给素兰送饭菜的家仆被我灌了几坛女儿红后吐了真言。之后，不知何原因，九阿哥又将素兰送往刑部大牢。我根据家仆提供的线索，又买通了刑部大牢内的狱卒，这才查到素兰被关押的地点。一天夜里，刑部大牢的狱卒突然将素兰押解出城，意图灭口，我当时觉察不对劲，一路尾随，这才将素兰救下，将她安置在城外的一处院落里。”
“后来你进了八贝勒府，素兰也听说了，一直央求我带她来见你，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之前因为不知道你具体住在哪处，所以我先溜进府里打探消息。自上次见了你之后，我确认了你的住处，便马上带素兰混进府里，想着赶在八贝勒回府之前。只是混进府好几天，都没有机会去你住的院落，而你的院落四周似乎增派了府兵把守，靠近不得。刚好今日你自己走出院落，又与八福晋和九福晋狭路相逢，闹出不小动静，我们这才摸过来找到你。”穆特细细地解说着。
我转头看向素兰。“你为何要见我，为何不速速离开京城？”
素兰看了一眼穆特，穆特会意。“你们好好聊聊，我去外面看看。”说完便走出去了。
素兰看着穆特离开，咬咬嘴唇，像是下定决心般开口。“三哥他……”
我看着她似期待似害怕的目光，有些于心不忍，却也不得不实情相告。“马奉德已经死在天牢里。”
素兰的瞳孔放大，眼眶里迅速升腾起水雾，但努力忍耐着不让眼泪掉下来。“马奉德？原来他叫马奉德，以前他一直不愿告诉我他的名字，说是以前的自己已经随家人一起死在狗皇帝手里，他现在只是为了报仇而活。”她顿了顿，嘴角一提挤出一个笑容。“你能告诉我更多的事情，关于他的吗？”
我看着素兰缓缓地说：“他叫马奉德，是前吏部侍郎马荣昌之子，曾任过大内侍卫，马荣昌曾是吴三桂的旧部，后被查出他家与吴世璠余党有牵连，被下旨满门抄斩。”
“原来他本是官家的少爷，怪不得与我们这些市井小民不同，有时候还会穷讲究。”说着，素兰不自觉莞尔，满眼却是无尽的哀伤。“他跟我说，他是亲眼看见他父亲、母亲、弟弟妹妹人头掉落的，他的心已经死了，所以现在才会如此无情冷酷，任谁也打动不了……”
“不，素兰，你说错了！”我打断素兰。“马奉德并非无情无义之人。”我怀中掏出一个沾满血渍的巾帕，因血渍时间太长，已经暗红得发黑，看不出这巾帕的本色，但巾帕一角手绣的兰花仍很显眼。“这个是马奉德临死前托我交给你的。”
素兰看着巾帕，瞪大眼睛，哆嗦着双手接过，轻轻抚着直到看见巾帕上那束手绣的兰花。“他说他不知晓我的生辰的，他说男子汉大丈夫不拘泥于儿女情长，他说他的世界只剩下复仇，他还说他最烦女人……”说着说着，早已溢满眼眶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在素兰脸上滑落，素兰浑身颤抖着，紧握着巾帕放在胸前。“他是怎么死的？”
“当初马奉德与你在延禧宫被擒住，九阿哥用你的命要挟马奉德诬陷他塔喇英禄，后来马奉德被关押在天牢，而你被送往刑部大牢严密看守。马奉德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大闹天牢，后被射杀。”
“马奉德是故意寻死，他以为自己死了，九阿哥他们就会放过你，确实蠢笨异常，他死了，九阿哥他们怎会留你独活，自然要杀人灭口。”我叹了口气接着说：“我原本恨他入骨，就是因为他的诬陷，我整个他塔喇一族被抄家，阿玛和英禄被革职贬为庶民，我也不得不为还人情奉旨进八贝勒府，马奉德为了你，将无辜的人牵连陷害，实属恶毒。可是现在，我已释然，马奉德、你、我以及他塔喇一族，都不过是这些皇亲国戚手中的木偶而已，他们可随意操纵我们的生死、荣辱，即使没有马奉德，他们想要毁掉我他塔喇一族有的是办法和手段，可能会有其他什么人张奉德、李奉德供他们差使。而且我阿玛额娘和英禄虽下狱被贬，受了些苦楚，但离开京城远离朝廷纷争，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谁？”素兰脸沉下来，眼中腾起怨恨的怒火，一字一顿地说。“是谁杀了他？”
我抓住素兰，使劲摇晃。“素兰，你万不可有别的想法，赶紧离开这儿，马奉德最大愿望就是希望你能活得好好的，你若还寻思报仇，只是自寻死路。”
“我只是想知道，他最后死在谁的手里。”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八贝勒，爱新觉罗·胤禩。”
这时，穆特从假山外面走进来，神色慌张。“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我握住素兰的肩膀，认真地对她说：“记住，好好活下去！”然后我看向穆特冲他点点头，穆特会意，先将素兰带了出去。
我蹲下，用力地推了小慧几把，小慧仍然没有反应，看来穆特这掌劈得不轻。无奈之下，我只有抓起小慧的手臂一口咬下去。
“啊！”小慧疼得跳了起来。
“谁在那儿？”外面传来声音。我赶紧朝小慧使了个眼色，也带着她走了出去。
一出去，我吓了一跳，又见熙熙攘攘的一群人，正行至假山外面，前面几名侍卫模样的人举刀戒备着，等待随时出击。
我推了一把还未完全清醒过来的小慧，福身行礼。“英琦给八贝勒、九阿哥、八福晋、九福晋请安！”身边的小慧终于清醒过来，慌忙跪在地上。
九福晋率先叫起来：“哟，这不是英琦小姐吗，英琦小姐为何在此处逗留？”
“英琦见此处的假山甚为雅致，特停留玩乐一番。”我恭敬地答道。
八贝勒走上前，仍可以看出他一路风尘，他嗓音有些干涩，温润如故。“你身体可好？”
“劳贝勒爷挂心，英琦身体好多了。”我低头不看他，不卑不亢地答话。
“今日能出来走走甚好，对你精神也好些。”
“是！”我声音清冷，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再明显不过了。
“我与九弟才从蜀地回来，正巧弟妹也在，你随我们一起前厅用膳吧。”
“英琦已经习惯一人在房里用膳，就不作陪了。”
“哟，这英琦小姐的架子可不小。”九福晋又阴阳怪气地叫起来。“姐姐，你们贝勒府上的人都如此个性十足？”
八福晋早已按耐不住。“贝勒爷，他塔喇·英琦这种下等的妾侍如何能够进入前厅？”
哈！下等人？我眉头一挑。“那英琦就遵命了！”
九福晋早已笑得花枝乱颤，八福晋气得脸都绿了 。
八贝勒莞尔一笑，眼睛弯弯。“吩咐厨房准备。”
“是！”齐瑞胜偷偷瞟了我一眼后退了下去。
“厨房准备膳食只怕还需些时间，不如我们一起去花园赏玩一番。”八贝勒提议。
“如此甚好！”九阿哥应和道。一行人又向花园进发，我拉着小慧跟在队伍尾。
前面突然有一个人影冲出来摔倒在地，保护在八贝勒四周的侍卫立马拔刀跳起。
“谁！”
我伸头出去望了望，只看见一个婢女装扮的人在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她身旁是摔落的托盘和一地瓷器碎片。
“放肆，你是哪个屋的丫头，竟敢冲撞贝勒爷。”不用八福晋开口，她身边的李嬷嬷早开始训斥。“来人，把这不长眼的小蹄子拖下去。”
围在八贝勒身边的侍卫出来两个，将婢女架起，婢女奋力挣开，冲到八贝勒身边。“贝勒爷饶命，贝勒爷饶命！”
小婢女在挣脱侍卫的擒拿时，用力过度，袖口似乎藏着什么东西漏出来一个小角。我看着这场闹剧，突然灵光一闪，向前方跑去，小慧拉都拉不住。
方才冲撞的小婢女刚爬到八阿哥跟前，正跪在地上，我当即冲上去一把推开八阿哥。
“放肆，他塔喇·英琦你做什么？”八福晋对我如此大逆不道的举动大怒，也走上前，恨不得扇我巴掌。
八阿哥被我推得一个趔趄，而我在一片混乱中应声倒地，背对着八贝勒他们。
“小姐！”小慧一声哭喊，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又放在我身上，我的左肩上骇然地插着一把匕首，顿时鲜血如注。
“啊！”现场女眷的尖叫声响起，八福晋还算是见过世面的，大叫：“刺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