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愁忍不住就是一撇嘴,再回头时,却险些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小心了。”郭云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对她一阵微笑。那细长的凤眼,看得阿愁心头莫名一跳。
好在那李穆便是被女孩子们包围着,他的一只眼也是放在阿愁身上的。看到郭云耍着手腕隔开他和阿愁,他顿时不管不顾地从人群里脱离开来,迎着阿愁过去,然后微笑着看向郭云,嘴里却是问着阿愁:“阿愁,怎么了?”
阿愁:“……”
她哪知道怎么了!
回城的马车上,李穆看起来满脸不高兴的模样。
换作前世或者一个月前,阿愁许还会将就他,如今她是“恃爱生骄”,才懒得看李穆的脸色,只挑着车帘看着车外的风景。
半晌,还是李穆先忍不住了,开口道:“你离郭云远点。”
阿愁扭头看他一眼,没搭理他。
李穆也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了,略沉默了一下,便反过来抱怨着阿愁道:“我吃醋,还不是因为我在乎你!可你倒好,郭霞都那么缠着我了,你竟都无动于衷!”
阿愁忍不住就冷笑了,扭头睇着他道:“你惹的麻烦,凭什么要我替你解决?!”
看着他欲开口,她又岂能猜不到他要说什么,便抢先道:“我是说过我会帮你,可我没说我会帮你解决你的那些烂桃花!”
李穆:“……”
见他难得被她说得一阵哑口无言,阿愁忍不住就心理不平衡起来了,冷笑道:“怎么?拿她没法子了?你对付我倒是一套又一套的手段,怎么到了她那里你就怂了?!”
李穆的眼微微一眯,抬眼看看她,也冷笑道:“我倒不是没办法对付她。要她死心最好的办法,就是告诉她,我已经有爱人了,一辈子也只会爱她一个。她肯定会问我那人是谁。你要我告诉她这人是谁吗?”
阿愁一怔。显然,告诉了郭霞,天知道这丫头会怎么拿她出气了……
“看吧!”
李穆挑动唇角,眼神里满是胜利的得意,气得阿愁抓过他放在小几上的手,就用力在他的手腕上咬了一口。
“嘶……”
李穆倒抽着气,却是一个饿虎扑食,越过那小几,便将她扑倒在铺了厚厚毛皮的车厢底板上……
第一百四十八章·香饽饽
虽然阿愁不是李穆那种聪明绝顶之人, 可她也没有愚笨到比常人更笨。她就如她所说的那样,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有着普通人的智商, 和普通人的观察力。所以, 其实她也早注意到了安国公郭云那隐藏得很好的对她的关注。
只是, 即便她各处都不如李穆,以一个女人的直觉, 她却能十分笃定, 郭云对她的关注, 应该是无关乎男女之情的。她甚至隐隐觉得, 郭云对她的兴趣, 更多的是因为她那慈幼院的出身。因为她发现,那郭云找她说话时, 那话题总拐着弯地打听着慈幼院里的事。
既然郭云的兴趣不是在她本人身上,阿愁自然就没把这人放在心上了。
至于郭云的妹妹郭霞, 虽然李穆依旧对此人头痛不已,阿愁却渐渐发现,那郭霞与其说是对李穆有男女之情, 倒不如说, 她像一个狂热的追星族, 追的只是自己脑海里勾勒出来的那个李穆罢了。因为随着郭霞总跟她厮混在一起而有机会近距离接触李穆后,阿愁渐渐竟也从郭霞嘴里听到了她对李穆的负面-评论。
比如,郭霞就渐渐看不惯李穆对阿愁的那种独霸欲了。
“你也忒惯着他了!”
当郭霞试着在阿愁的指导下制作一款她独用的香膏,却因李穆的一个招唤, 就叫阿愁抛下她时,郭霞忍不住对她抱怨道:“你只是他的客卿,如今倒好,他倒把你当个侍女使唤了!”
阿愁只好含笑安抚着郭霞。
要说起来,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即便她和李穆都在努力改正着身上的缺点,可能因为他俩两辈子合起来都已经是年过四旬的中年人了,各自的个性都已经定型,便是改了,也不过是在遭遇到大事时才能发现这点改变。平常的时候,在无关原则的情况下,两人总时不时会故态复萌一下。
当然,再次面对李穆的霸道时,阿愁偶尔的纵容就不是前世那种憋屈的退让了,更多的,不过是一种调-情和情调罢了。
唔,关于这一点,就不是郭霞那么个单纯的孩子能够理解的了。
至于阿愁,虽然在外人面前,她看上去还是像以前那样对李穆唯唯诺诺,可只要周围一没了人,便如那天在马车里两人独处时那样,她立时就改了对李穆的态度——拿眼角瞅他都是轻的,嘴里更是不断的冷嘲热讽。
偏李穆也不是个弱脚鸡,每每针锋相对,说不过李穆时,她便改为动手……当然,最后的结局往往都是她被扑倒……
不过,虽然外人没有看出阿愁和李穆的相处跟以往有什么不同,阿愁自己却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如今的她,在面对李穆时,心态早已经不同于前世的那种患得患失了——就仿佛是一个知道便是闯了祸也有人会给她收拾烂摊子的熊孩子一般,对面李穆那样宠溺的眼神,阿愁总忍不住也当自己是个孩子了,有时候那行为举止竟是幼稚得可笑……
当然,这在李穆看来,也是一种情趣。
如今因两人都摊了牌,李穆的心思便有一半放在了正事上。白天里,这二人是各忙各的,只有到了晚间,才有机会相互腻歪一会儿。
而虽然西三院里不像李穆在广陵城的别院里那样“干净”,可该守住的地方还是能够守住的。加上李穆和阿愁,怎么说也做了半辈子夫妻了,便是如今换了壳,内里的熟悉,叫二人依旧时不时会产生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而,不同于他们这年轻青涩的身躯,二人的心态都已经是趋于中年了,所以,这种细水长流的感觉,反而更叫二人受用。但是偶尔顺应着这年轻身躯产生一些意料之外的激情,阿愁觉得,这也仿佛是在补上前世不曾真正谈过一场恋爱的遗憾一般。
晚间,那无人的正屋里,只一盏罩在红色纱罩里的烛火在摇曳着。那张罗汉床上,李穆死死压在阿愁的身上,激情尚未完全褪却的脸上一片潮红,使得那张俊俏得过了分的脸庞看上去更加诱人不已。
被他牢牢压住的阿愁也是满脸通红,一双不大的眼更是死死的闭着。
李穆微微一笑,低头在她的眼上落下一吻,又刻意以舌尖舔湿她的眼睫,这才惊得阿愁睁开眼,含着恼意瞪他一眼。
虽然二人间早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可怎么着阿愁这具身躯才十五岁,李穆也才十六岁,为了不过早地“闹出人命”,如今二人除了耳鬓厮磨过过干瘾外,到底不敢走到那最后一步。
某个刚刚借用某人的手做了些无耻之事的人,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二月二那天,他跟郭云说的那句话,便亲着阿愁的眼睫笑道:“你的手果然就是我的手。”
于是,那被当作自己的手使用过度的某只手,立时恼恨地变成了凶器,直掐得那无耻之徒一阵倒抽气,却是转瞬就将自己的手变成了对方的手。
阿愁一个没提防之下,叫那只手攻入要塞之地,不由惊得也细喘了一声。于是乎,原本刚刚消解下去的激情,不知不觉中又升了温……
“又来……”某人低声抗议。
“说好了的,二更天就放你回去,这还没到呢。”某人低声回应。
再一次云收雨住时,时辰早过了二更天了。只是,限在热情中的二人,谁都没有听到外头巡夜的敲梆之声。
阿愁这会儿早困得要睁不开眼了,却到底不敢真留宿在李穆这里,便又狠狠拧了一下那不知足餍的少年,低头便要去罗汉榻下找她的鞋。
李穆则恋恋不舍地翻身起来,一边亲吻着她的后脖颈一边道:“再忍忍,争取年底前娶你过门。”
阿愁一怔,不由扭头看向李穆。
看到她那疑惑的眼神,李穆才想起来,他居然忘了给阿愁说一说当下的形势了。
不过,他也知道,她不喜欢那些勾心斗角的事,便将自己做下的那些丰功伟绩都简缩成了一句话:“立世子的事儿,大概有眉目了。不过,怎么着也得等太子大婚之后才能正式下诏。”
那时正是三月。如今京城里最大的话题不是那新册立的太子,也不是广陵王把立世子之事推给皇帝定夺的事,而是皇上为太子广选太子妃的事。
那宣仁皇帝是个性情温和之人,其执政风格向来讲究个中庸之道,他一生中做下的唯一一件叫人侧目的事,大概就是执意立了个没门没户的窦氏为皇后。便是这册立太子之事,表面看来,也是因为三位辅政大臣里有两位都是倾向于那品学兼优的二十三郎,皇帝才最终选择了他的。
所以,自皇上放出要为太子选太子妃的消息后,世家们都以为,既然宣仁皇帝选了一个受寒门拥戴的太子,那么便是为了搞平衡,那太子妃也该是出身世家才是。
然而,五月时,宫里却放出消息,皇帝替太子挑了一位大儒的孙女田氏为太子妃。当然,为了搞平衡,皇帝同时还赐了两位世家女给太子作侧妃云云……
如此一来,便是不关心朝政的阿愁也明白了,一向收敛着锋芒的宣仁皇帝,这是彻底倾向了寒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