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所生的孩子还是尊贵的,甚至比正妻的孩子还尊贵。
而她的母亲,却是最最低贱的女奴,从伊犁逃亡而来,父母俱无。
女奴的女儿,从小就活得像个女奴一样。
她的母亲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连生个争气儿子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大夫人一碗红花断绝了生育的可能。
她们两相依为命,被大夫人放逐到,离父亲的住处很远的帐篷里。
衣食的供应都是不足的,每日还要喂马劈柴,来换取些微的粮食。
小小的灵玉被饿得骨瘦如柴,只剩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大夫人给的马匹是不能杀了来吃的,如果吃了,大夫人就会有理由杀了她的母亲。
她看着健壮的马儿,咽了一口口水,问自己的母亲,“灵玉好饿,灵玉会死吗?”
她的母亲流下了眼泪。
那天夜里,她在北风呼啸中蜷着身子,隐隐约约听见什么动静,便睁开了眼。
而后她看见了自己这一生,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在帐篷的一角,一个黑胖粗壮的赤身男人,把她的母亲,压在地上的稻草上。
“小声些,我的女儿还在睡觉。”
她的母亲压低了声音,又道:“你答应给我的一头绵羊,可千万不能赖账。”
那男人嘿嘿一笑,“放心吧,下回我再来,给你两头绵羊……”
她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什么,意识到属于她们母女两人的,生存之法。
后来,十三岁的她第一次用母亲的方法换回了一头绵羊,她的母亲却给了她一巴掌。
然后她的母亲哭了,打来热水给她洗了一个澡。
那天晚上的晚餐,有热腾腾的胡辣羊肉汤。
“有些事一旦开了这个头,就再也无法收手了。”
那夜的胡辣羊肉汤,她的母亲,一筷子也没碰。
直到科尔沁的首领传出来消息,要在博尔济吉特氏中挑选适龄的女子送往紫禁城,成为皇上的妃嫔。
那一夜,她爬上了她的亲生父亲扎台的床。
而喝的烂醉的扎台以为她是个女奴,主动来勾引他,便放心笑纳了。
第二日才知道,眼前这个女奴,是她的亲生女儿。
那一天,她和自己的母亲搬回到了父亲的大帐来。
她威胁自己的父亲,如果不把她送到紫禁城,她就会把事情告诉所有人。
那时她的嫡姐灵珠,已经是定下来的送往紫禁城的秀女人选。扎台为了灵珠的前程,甚至想杀了她。
可他晚了一步。
灵玉杀死了灵珠。
她终于报了自己和母亲多年来的大仇,让大夫人亲眼看见自己最珍爱的女儿,死在她的面前。
扎台没有办法,他只有这两个女儿,与其把这珍贵的名额让给其他家,还不如就让灵玉去。
以灵玉的媚术,说不定真的能得到皇上的宠爱,成为宠妃。
扎台默认了用灵玉代替灵珠的方法,对外宣称灵珠抱病不能见人。
大夫人几乎陷入了疯癫的状态,她不明白扎台是吃了什么迷魂药,不但不为灵珠报仇,还让灵玉这个小贱种代替灵珠!
她成功地进入到紫禁城之中,受太后的姓氏荫蔽,被封为答应。
那个叫海宏的太医,同样是她的绵羊。
宜嫔隔三差五就把她叫到正殿去说话,对她耍威风。
也幸亏如此,她才有机会发现,宜嫔产后迅速恢复了身姿的秘密。
那秘密来自古老的秘方,传说中能做掌上舞的赵飞燕,她使用过的香肌丸。
什么香肌丸,说白了,还是靠里头最重的一味麝香罢了。
既然是宜嫔的母家敬献的,应当知道这麝香一物,用久了是会影响女子生育的。
既然宜嫔自寻死路,她不介意帮她一把……
那日宜嫔抓红了她的手,她便借机在宜嫔的保胎太医离开永寿宫之时,把他请到东偏殿来替自己诊脉。
那只柔弱无骨的皓腕在海宏面前一转,他的眸中露出了精光。
她看男人是一向很准的,这海宏分明就是一个不怀好意、目光短浅又胆小怕事的人。
这样的男子,不过是一头唾手可得的绵羊,毫无挑战性。
那日她的寝室房门紧闭,屋中只留着塔娜和塔尕两个宫女伺候。
在海宏看完她手腕上的伤口之后,替她上了一些金疮药,她便笑意连连地道谢。
“海太医,我近日心口也闷得慌,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呢?”
她的一颦一笑,媚眼如丝,看得海宏发愣。
“玉答应的脉象,并未现实胸闷之症。恐怕是心绪不宁,或者睡姿不对压着了,也未可知。”
“压着了?”
玉答应媚笑着看他,一手覆上自己的胸口。
“是说这里压着了吗?”
海宏咽了一口唾沫。
她仿佛没看见似的,又道:“睡姿不对?太医过来教教我,应该怎么睡才对呢……”
海宏被她扯着衣带,拉进了那张挂着香帐的绣床之中。
屋里的塔娜和塔尕听着床帐之中的动静,面不改色。
塔娜取下了墙上挂的马头琴,轻轻抚奏起来,掩过那二人的声音。
谁能想到,在这后宫之中,青天白日之下,玉答应敢做出这等事情呢?
没有人想得到,也没人敢想。
在胆量这件事上,后宫的所有女子,早就输给她了。
一个和嫔妃有苟且关系的太医,他怎么敢据实招供呢?
招认他自己学艺不精,弄错了药量,这是最好的选择。
一旦把她玉答应扯进来,那可就是秽乱后宫的大罪,是要满门抄斩的……
海宏这蠢东西,差点在勤嫔和惠妃审问之时露了馅。
幸好她早就安排了小瑞子在大殿之上,适时提点了他。
是招供轻罪,还是重罪,海宏再蠢也不会蠢到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第一百五十章 脱簪待罪
第一百五十章 脱簪待罪
陈文心刚回到翊坤宫,就听说了宜嫔从永寿宫跑出来,到乾清宫脱簪待罪的消息。
“这个宜嫔,还真是嫌自食恶果不够多吗?”
白露皱着眉道:“主子,要不要派人去把她带回来?”
永寿宫这件事是她和惠妃一同审理的,但让宜嫔在宫中闭门思过的是惠妃。
要把宜嫔带回去,也该是惠妃去。
她可是和宜嫔有过节的,贸然把阻止宜嫔见皇上,叫人说她有意陷害宜嫔反倒不美。
惠妃是个和软的性子,她不一定会去管宜嫔。
但宜嫔抗旨不尊伤的是惠妃的脸面,这个梁子,也算是结下了。
也许宜嫔想出了什么招数,来为自己洗白吧?
她道:“我是不想理她,还是叫小桌子派人去乾清宫看看,看她到底想使什么计洗脱自己和母家的罪责。”
她有协理后宫之权,宜嫔这事又是她和惠妃一起办的,派个人去乾清宫看看也是理所应当。
说不定现在惠妃的人也在那呢。
她但笑,宜嫔能靠自己的本事重得圣心的话,那是她的事。
虽然宜嫔和她不睦,她也绝对不会出手阻拦。
一个没有丈夫怜爱的女子已经够可怜了,连皇上的恩宠都没有的话,生命如死灰一般,还有什么乐趣?
她不会帮,也不会阻拦别人得到想要的。
白露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此刻要是把宜嫔带回永寿宫中,让她失去和皇上解释的机会,不就再也翻不了身了吗?
日后就少一个劲敌,少一个和她争宠的人,也少一个陷害她的人。
白露叹了一口气,自家主子,还是太过良善了。
只有陈文心自己知道,这不单纯是因为良善,更是因为骄傲。
她的骄傲是和自己的丈夫持平等的关系,别的女人想插足,那是人家公平竞争的机会,自己何必阻拦?
何况宜嫔不是别的女人,她和自己一样是皇上的妾妃。
一个需要自己费劲去拦、去拉扯、去挽留的男子,绝非良人。
她不屑于去争一个这样的夫君。
窗外天色渐晚,她命白露撤了冰山,就半卧在贵妃榻上看书。
最近她越发喜欢看算学的书,给几位阿哥这种年纪学的算学,都不是很难。
大约就相当于她前世初中的水平吧。
她想再多学一些,给几位阿哥讲得更好一些,让他们都能学会。
白露先前还笑她,说她给惠妃和荣嫔的承诺也太认真了,为了教好几位阿哥竟然认真看起了书来。
她也觉着好笑了起来。
白露是她的贴身宫女,竟然以为她是为了对惠妃和荣嫔的承诺,才对几位阿哥这么好么?
她想错了。
那些阿哥们都还是孩子,身上或多或少带着孩子的天真质朴,只要好好引导,个个都是好孩子。
她从前除了和四阿哥来往较多之外,对其他阿哥都没有接触。
这回皇上让她给几位阿哥上算学课,她才有机会和他们真正地了解。
大阿哥今年十二岁,只比她小三岁而已。
他以晚辈的身份面对陈文心,难免会有些尴尬。
幸好陈文心的心理年龄并不止十五岁,她前世可是活到二十七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