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闻言并不生气,倒讽刺道:“或许是老天爷开眼了吧!论资历,论本事,论人脉……我处处比我那个不知所谓的弟弟强上太多!可偏偏因为出身,因为我无法改变东西,让我注定这辈子都要看着他的脸色,屈居人下!还有我那个偏心的爹,只当我是个下人,呼来喝去,毫无一丝重用之心。不过现在好了!”他快意道:“上天总是公平的,该是我的,就一定会落在我手中!”
杨清笳不知楚家父子兄弟之间的嫌隙,亦无权评判,只道:“子不言父过,逝者已矣,我看楚少爷您还是慎言吧。”
楚岳林闻言也意识到自己方才言语有失,于是悻然闭住嘴,只道:“我刚从外地赶回来,水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如果大人没什么其他事要问,那就容我先回家看一眼。我这次回来,势必要继承家业,应不会再走,段大人若还想问,楚某随时奉陪。”
段惟瞧他一副坦坦荡荡,无所畏惧的模样,道:“查案需要,贵府已被查封,任何人不得入内,除此处之外,楚少爷请便。”
楚岳林想要反驳,却被对方冰冷的一瞥给生生压了回去。
他多年在外经商,识人认人的本事最是不赖。在他看来,这个锦衣卫明显不是好相与的主儿。
楚岳林咽下即将出口争辩的话,勉强道了声告辞,便抬步离开了。
“你怎么看?”段惟问她。
杨清笳理了理衣袖,边思索边道:“从动机上来看,他的确很可疑。他是庶出,似乎在家中也不受宠,与其父,其弟,其妹都有仇怨;从时间上来看,事发时,他虽然人在外地,但俨然已经到了京郊,克允,你不觉得很可疑么?”
“可疑什么?楚岳林虽然有不在场的证据,但他只要出得起银子,找个高手闯户杀人,并非难事。”
杨清笳道:“我说的并不是这个,楚岳林常年在外奔波,怎会如此之巧,正正好好赶在这个时间回京?而且更为奇怪的是,楚沛风已有妻室,在京城亦有自己府宅,为何会带着妻妾突然回本家?且死那三十一口之中,没有一个是楚岳林的人,这桩桩件件太不寻常。”
段惟顺着她的思路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很有可能楚岳林故意找了个由头,让所有人聚到了楚家本宅。然后他又找了杀手将其一网打尽,自己则算准时间预先赶回来,及时接手楚家家业?”
“按照正常的逻辑推算,有此可能。”她道。
段惟点了点头,却又想起一点,不由道:“还有一个人,嫌疑也很大。”
杨清笳:“你是说楚岳林说的那个番邦人?”
“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问题是,“她道:“人海茫茫,要去哪里找一个连姓名和相貌都未知之人?”
段惟笑了笑,胸有成竹:“清笳,你似乎忘了我们锦衣卫是做什么的了。”
杨清笳看着他负手而立,藏匕于怀,便了然道:“如此看来,又得麻烦克允了。”
--------------
霁华自打上次在花架下撞破了杨清笳和段惟,总是看着自家小姐嘿嘿傻笑。
饶是杨清笳心理素质再强,都不免被她笑到浑身发毛。
她放下书,忍不住用折扇轻轻敲了一下对方的脑门儿:“一天到晚总傻笑什么!”
霁华抬手摸了摸额头,娇憨道:“我看着你和段大人那样……我开心呐!”
“那样是哪样?”杨清笳逗她。
霁华抿了抿嘴:“就……就那样呗。”
杨清笳瞧她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样,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妮子才是少女怀春。
“行了……有时间就多识点字,多读些书,要不然变成傻闺女,我可不养你了。”她虎着脸道。
霁华一听却是不干了,一下抱住杨清笳的胳膊,摇来摇去:“小姐你可不能有了段大人就不要我了!我可比段大人有用!而且我现在已经认得不少字了,我看我跟那些秀才,也不差多少了!”
杨清笳忍不住“噗嗤”一乐:“你还跟人家寒窗苦读的秀才比,秀才要是你这个水准,大明就完蛋了!”
“小姐!”霁华赶紧摆手道:“可不要瞎说啦!这话要是让人听见,要治罪的!”
杨清笳笑着摇了摇头继续看书,心道:我过去坐在这儿教育小朱时,早就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要是治罪,恐怕够来个百十来次的五马分尸了。
她一边与霁华逗着趣儿,一边等段惟的消息,却没想到先等来的,竟是圣上的口谕——传她入宫面圣。
作者有话要说: 用APP提示更新看不了的童鞋,可以退回目录重新点击新章,也可以用观看。
大家周末愉快呦~
☆、第146章 风清水冷
杨清笳换上一身浅绯色的宫装,束成流云髻, 头戴暗红抹额, 随宫人向宫内走。
她对皇宫并不熟悉, 不过总算来过几次, 去乾清宫的路该怎么走, 她还是多多少少有些印象的。
这次走的路明显与往常都不一样, 她心中纳闷,却没有问出口,依旧老老实实随人向内去。
约莫盏茶,她竟被带到了坤宁宫后面的宫后苑。
这里一眼望去十分开阔, 入目尽是四季常青的苍山翠柏,画栋雕梁,飞檐斗拱, 是典型的北派皇家园林。
在这些景致中间, 还有一个重檐盝顶的建筑, 那是赫赫有名的钦安殿,钦安殿两侧还有对称的四处亭子。
有一人正坐在千秋亭内, 背对着杨清笳。
此刻引她前来的宫人早已退下,杨清笳只得自己步入亭子。
她见这人一身明黄,于是盈盈下拜:“民女杨清笳,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朱厚熜闻言转过身,赶紧将她扶起,道:“不是说了以后无人之时, 你我不用如此拘泥吗!”
杨清笳就势起身,抬眼看他。
对方身着圆领衮龙袍,头戴翼善冠,短短数日不见,神色却已稳重许多,乍一见,竟似个陌生人一般。
“礼不可废。”杨清笳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
朱厚熜知道她的性子,只能无奈道:“坐吧。”
“谢陛下。”杨清笳与朱厚熜隔着石桌对面而坐。
朱厚熜并未开口说话,反而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好似已十年八年未曾见面一般。
杨清笳垂下眼,任他打量,却难免有些不自在。
果然身份变了,环境变了,感觉也会变的。
杨清笳很难以过去面对朱兴时的自在态度,来面对这个年轻的帝王。
“我很怀念当初住在杨府的日子。”他开口道。
杨清笳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个,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毕竟严格算起来,那段时日对于现在的一国之君朱厚熜而言,应是平生少有的困窘时光了。
朱厚熜见她沉默不语,心中郁卒之情蒸腾而起,忍不住直接道:“我很想你。”
杨清笳闻言一愣,觉得自己有些想岔了。
她只笑了笑,抬头道:“我也很想……”
杨清笳想了想,还是把“你”字吞了下去,改口道:“我也很想念那段时日。”
朱厚熜见对方一派云淡风轻,再想想自己数日来的辗转反侧,不由赌气道:“你在外面和段大人同进同出,一起有说有笑,哪里还有时间来想那些陈年旧事!”
杨清笳觉得他这话说得奇怪,其中埋怨之意亦是毫无道理,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扯上段惟?
她料想,大抵是他这段时日刚刚入宫继统,心理上还不甚习惯,难免有些失常,于是问:“陛下若有难处,不妨说说,我别的不会,单单出个耳朵,却是可以的。”
朱厚熜闻言“腾”地起身走到她面前,猛蹲下身。
杨清笳被他突兀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由也想起身蹲下,却被对方抬手紧紧按住了肩头。
朱厚熜半蹲在她面前,自下而上直勾勾地看着她,已经长开了的脸上,不再是少年的稚气,嗓音也低沉了许多:“清笳,我……”
他一肚子的牢骚,一肚子的心里话,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说与她听。他也不知自己应该如何说,才不会吓走她。
朱厚熜话在腹中辗转数番,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他席坐在地上,将上半身轻轻靠向对方。
杨清笳只觉怀中一沉,低头看,见朱厚熜竟如同孩童一般将头靠在了自己怀中。
她蓦地就想起当初遇见他时,他还没有自己高,为了护着自己,被几个乞丐打得鼻青脸肿的模样。
杨清笳原本想推他起来的双手也僵在了原地,她顾不上心中的别扭,柔声安抚道:“很辛苦吧,我知道你很辛苦。”
这句话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朱厚熜死水一般的心湖,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他声音不大却透着无比的压抑:“在这里,我一个人都不认识。我说每一句话,都要前思后想,生怕出错。所有大臣都对着我毕恭毕敬,所有宫人都对着我战战兢兢。可我知道,他们眼中只有皇帝,没有朱厚熜这个人。我不怕批不完的折子,也不怕重于泰山的责任,我只是怕,有一天,我会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这个年轻的帝王,已经做好了面对万难的准备,却独独忘了,人最大的敌人往往是自己,而自己最大的敌人,则是孤独。
相似小说推荐
-
娇珠记 (曲沅) 2017.7.4完结成为沈妙珠是不幸,也是幸运。亲娘带着尚在肚子里的她跑路去了外祖家,一住那些年。亲爹家里养着朵...
-
重生在作弊 (傲寒冰) 晋江金牌推荐VIP2017-05-16完结蓝娅少以为重生抢夺了令穿越女大异放彩的人参果、灵药就能够高枕无忧,不料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