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秀珠看着沈妙珠羡慕地说道:“我真没有想到你还能回去,是京都啊,沈家是不是很大?”
“应该吧,我也还没有去过。”沈妙珠微笑。人都要走了,以前的小矛盾似乎也没什么好去计较的。只是对于她的问题,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说得太好吧,以这大表姐的性子说不得觉得自己在炫耀,更别说还有二表姐和三表姐在。
“姑母没说?”郑秀宁不信。
沈妙珠微笑着摇头。
郑秀宁狐疑地看着她。
郑氏的确没有说,沈嘉和更不觉得有什么好炫耀的,倒是从春景和白齐乃至崔妈妈等人口中听到一些。
但未亲眼所见,沈妙珠也的确没有什么可说的。
郑秀秀看着沈妙珠,又想起见过的沈家表哥、周家姑娘,怯怯地问道:“那你还回来这里吗?”
“还回来做什么?”郑秀珠急了,不等沈妙珠回答已经说道:“表妹又不傻,人往高处走,谁傻傻的世家贵女不做,跑到乡下地方来当村姑啊。我说是吧,表妹?”说完巴巴地看着沈妙珠。
她这个人算是直肠子,心思就那么点。
从她一进屋就开始不住打量的眼神,沈妙珠知道她的心思,不过这里是郑家的地方,她一个寄居的人走后难道还要霸着屋子不让正牌的郑家姑娘去住?
流年捧着四只雕漆的木匣子过来。
“从前发生了不少事情,好的不好的,都是姐妹之间的情谊。表姐都已知道,七日后我们就走了,也不知道再见面是什么时候,这些只当做一点念想。”沈妙珠问过兄长,沈嘉和的意思是要在年前回去。
过年的时候,事情烦乱,他不希望赶着年边才到沈家,提早一个月到达,也有时间让沈妙珠去适应。
来的时候,急行半个月,回去的话,沈嘉和自然不愿意让郑氏和沈妙珠受同样的苦,行路耽搁,约莫也是一个月。
七日后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郑秀珠捧着匣子,嘴唇翕翕合合。
沈妙珠取笑她:“不打开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你还能拿鱼目当珍珠给我。”郑秀珠笑了笑,她是最讨厌这个表妹了,可人真走了,她的心里有些空落落了。
她都还没有来得及去讨要她,欺负她呢?
郑秀秀偷偷抬头,小心阖上匣子,发现没人注意到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知道吗?赛凤凰也要走了。”郑秀宁抱着匣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妙珠说道:“赵县令要被调回,听说赵家在京都也有人。”
“京都很大的。”沈妙珠说道。
大到哪怕相处一个城市,两个人也不一定能遇到。
她去的是沈家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还有娘,她不会让她受委屈,到时候自顾不暇,哪有时间去想外面的事情。
一个月,这是兄长给她争取的时间。
她不想去猜郑秀宁的意思。
至于赛凤凰,她出现京都与否,对她也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但很快,沈妙珠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第31章
十月二十八,宜出行。
天刚亮,郑家主子齐出动。
晌午时分,在杭州府靠近东城门的一引香酒楼设宴,主人家是赵县令。
想着未来一个月内难能有机会像这么悠闲地坐下来吃顿饭,即便面对赛凤凰那张化作春水的脸,她还是吃得比较好。
不同于偷跑出来的隐人耳目,沈嘉和安排的是官船,几近等于敲锣打鼓地宣告沈家三夫人和沈妙珠的归来。
兄妹二人私底下相谈过后,沈妙珠也不排斥。
崔妈妈四人且不说内心如何做想,至少表面上也是客客气气地,这样就足够,她们也并不缺人伺候,一定要压着崔妈妈几个人服从她们。
当你权势不够强大,暂时的压制日后反而容易引起巨大的反弹。
官船很大,自然比不上后世所见,但同停在码头,与民间盈利所用的船只两厢一比较就仿佛青帷小马车与翠盖珠缨八宝车的区别。
赵县令还得与继任交接,就把家眷给送了过来,请托郑程锦护送一程。
沈嘉和不在乎一个小小的赵家,但想着送郑家一个人情,郑程锦这次一道进京都,他打算来年八月参加秋闱。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前者他不敢说万卷,但也是阅遍藏书,后者,却止步于杭州府。
这一次,郑程锦想走得更远一些。当年郑家的两位舅舅护送妹妹嫁进京都,现在轮到他了。
船一开,郑氏就病了。
沈妙珠尚未收拾,匆匆找去。
就好像知道一样,沈嘉和立在拐角处。
沈妙珠小跑着上前。
“哥,娘怎么样了?”这船才开,下一站要三天后方才靠岸补给,实在不行的话,只能让船开回码头,去杭州府找个郎中看。
“说是晕船。”沈嘉和双眉紧锁。
郑程锦也跑了过来,跟着一道的还有赵家兄妹。
见到沈嘉和,赛凤凰笑着说道:“我爹准备了不少晕船药,娘去拿了,等一下就送过来。沈少爷,不必担心。”
沈妙珠见状,上前道谢。
虽说晕船药也是已经备下,人家又没有错,还主动送药,她也不能当看不见。
说是官船,内中舱房也分了三五六等。
郑氏住的地方是唯二两处可以称作豪华包厢的地方,房内大概十多平方大小,用屏风隔了内外。
外男不便进入,郑程锦同赵黄龙留了下来。
赵红凤眼珠子一转,跟了进去。
内屋有些挤,箱笼摆了一地,有几只已经打开,剩下地叠堆在一起。
郑氏的脸色惨白,闭目躺在床上。
金妈妈手里捏着半干的帕子一点点地擦拭她的额头,地上有一摊水,珍珠半跪着擦拭,翡翠见到沈妙珠几人忙要放下手中的铜盆。
“娘。”沈妙珠朝郑氏喊了一声。
她从没有见到这样的郑氏。
她不由后悔了,怎么就不劝一劝,或许娘亲愿意留在塘栖镇呢,虽说有寄人篱下的辛苦,可也十多年过去了,总比回到京都面对她不愿回首的过往要好。
“是晕船吗?”沈嘉和问道。
沈妙珠没有见过晕船的人,只能拿着眼睛去看兄长。
沈嘉和突然转身要走。
沈妙珠怔了怔,不由喊道:“哥,你是想让船返回杭州府嘛。”
郑氏应该不是晕船,或者不仅仅是晕船这么简单。
赵红凤微微皱眉,这船开不过两盏茶的时间,这就要回去,她有些不太甘愿地往床上的郑氏看去。
沈嘉和半道被拦了下来。
“我家老夫人听说沈少爷要找大夫。”
郑程锦有些犹豫。
赵红龙立时问道:“可是陈阁老府上的。”
偌大的一条官船自然不可能只服务她们几个人,在上船之前,沈妙珠就听兄长说过那日一道去京都的还有陈阁老的家眷。
不过从她们上船,对方一直不见人影,又有了郑氏生病倒也忘记去拜访。
沈妙珠留在了郑氏身边。
金妈妈不放心自己端了小炉子出去熬药。
翡翠和珍珠继续收拾箱笼,她们还得在船上呆一个月。
郑氏被施针后睡得香沉。
春景从外面走了进来。
“怎么样?”沈妙珠问道。
“是祖孙二人,陈老太太和陈姑娘一道。”春景说道。
“难怪。”
因为就只有两个女眷,这才低调行事,若非她们这里的动静被注意到,她们或许还在暗中观察。
沈妙珠心念一想,对春景道:“一上船崔妈妈和陈妈妈就不知道躲哪里去了,你和白齐看着点,安安稳稳到京都就算了,若是……”她看向春景。
春景心跳漏了一拍,赶忙点头。
“那奴婢这就去。”
“等等。”沈妙珠叫住她。“你去叫了流年过来。”郑氏不是真的晕船,但春草和似水是晕船,吃了赵夫人送来的要也是昏昏沉沉的,沈妙珠也不敢使唤她们。
春景应声离开。
过来的是香橼。
看到她的时候,沈妙珠着实愣了一下。
香橼双手绞着袖子,脸上是浓浓的不安,特别是叫她来的人是春景。她知道的,她是抢了春景的位置。
“你……”沈妙珠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安排香橼,后面发生了一些事情,也就忘了她的事情,可郑程锦是下了决心不容他自己更改的人,直接连人带包袱地送到了她的身边。
当时沈嘉和打算把春景放到沈妙珠身边。
他不放心这个妹妹。
当时沈妙珠拒绝了,她知道兄长身边同样需要有个人帮忙打理日常琐事,或许可以是任何人,可论忠心,唯有春景了。
若非春景让兄长放心,又怎么会被他想来放到自己身边呢。
沈妙珠留下香橼,可也一时没有想好怎么安置。她身边的事情不算少,可春草三人各有分工,早已经井然有序。
同样不知道怎么办的是香橼。
“流年呢?”
“她……”香橼自然知道流年,是她给了自己机会。
“你……也行。”沈妙珠本来就喜欢香橼这个人,先前的为难只是因着怕她和表哥事发,自己被怪罪无妨,怕到时候郑氏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