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别扭的人啊。
沈妙珠心中一叹,同不解的金妈妈说:“给哥哥的秋衣做好了,我正打算让人送到京都去呢。娘不是做了春衫吗?春秋气候仿佛,也不差这些,哥哥见了肯定也高兴。”
金妈妈有些惊讶地看向郑氏。
郑氏微微皱眉,撇过头去打量着椅子把手上的雕纹。
金妈妈立时笑着往内室走去。
“都收着呢,不只是春衫还做了几件里衣。”不一会儿就抱着一只包袱出来。
沈妙珠接过后,没有多呆。
见她要走,郑氏这才开口让她晚上过来用膳。
郑秀宁带着毛家姐妹回自己的书房。
哪怕不是第一次来,毛家姐妹见了这屋里的摆设,还是忍不住心里泛酸,这郑家什么都不多,就是银子多。
可银子不缺,别的都缺,这才想着法子去补足,只要毛家不过那个底线,郑家就得捧着他们。这话是毛家大太太分析给两个女儿听的。只是毛家也就是顶着个书香门第的牌匾,那又不能过日子,即便郑大太太私底下贴着娘家银子,但毛家姐妹能出去见人的衣服统共也就那么几套。
毛雲现在穿的就是去年做的,毛霏还好一些,是她今年过生辰的时候,郑大太太给置办的,只是她这全身上下都比不上郑秀宁发髻上插着的那只碧玉簪。更别说这屋子里的摆设,即便不露宝光,却也是实打实的用银子砸出来的。
毛霏就是看不上这样的郑秀宁,明明吃穿用度都是锦衣玉食,偏偏还要穿着清高,仿佛视金银如粪土。
这书房布置得空洞,也没有能坐的椅子,两姐妹直接走到靠窗的榻上坐下。郑秀宁想了想也跟着在旁边坐好。
三个人说着话,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没多时,就有人来请毛家姐妹,说是毛家太太要回去了。
郑秀宁目光闪了闪。
毛雲猛地起身往外面跑去。
她知道今日母亲此行的目的,从她们离开不过一刻钟母亲就要离开,显然是有些不欢而散的意思。
毛霏看三妹出去了,才对郑秀宁说道:“都当别人是傻子,可谁不是傻子?表妹,你说是不是?”
“表姐,我不懂你的意思。”郑秀宁眉心轻拧,一脸的困惑。
毛霏呵呵一声笑:“赵红凤。”
郑秀宁心跳如鼓,她不知道毛霏是知道什么了?毛霏离开书房后,她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
毛雲一脸焦急地站在毛大太太旁边,毛大太太则怒气冲冲的样子。
毛霏垂下眼,走近前去。
“怎么才来?”毛大太太问。
“是三妹着急母亲,走得急了一些。”
毛大太太脸色一缓,看向毛雲的时候也没那么生气了,但仍没什么好脸色。“走吧,走吧。”
“娘,姑母呢?”毛雲不解。怎么就只有母亲一个人在,姑母都不露面。
毛大太太一听脸色又难看起来了。
她都出来这么久了,小姑子竟是连让个丫鬟追出来都没有,欺人太甚。
她是一刻也留不下来了,恼羞成怒地转身就要走。
毛雲追了过去。
毛霏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
郑秀宁赶忙返回屋里。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觉得那眼神让她害怕。
郑秀宁想了想往郑大太太那里去。
郑大太太还在生气,见了她表情缓了一些,就问:“都走了?”
“姑母要走,娘怎么不让人送一送。”郑秀宁轻声说道。
郑大太太脸一黑。
郑秀宁见状拎着茶壶倒了水出来。
郑大太太一口饮下,犹自不够,忍了忍还是张口说道:“她若是不打那恶心人的主意,娘亲自去送都没有问题。”话落,又问郑秀宁:“你在你外祖家,可听到什么话没?”
郑秀宁一脸地迷惑。
郑大太太见了,摆摆手:“娘糊涂了,若是你都知道了,那家中岂不是乌烟瘴气了,这点本事你外祖还是有的。”且娘家大嫂虽想要两家联姻,如今也不过是来探自己的口风,事情未定,断然不会让别人知道,宁姐儿又怎么可能知道。
郑秀宁目光微转,落在虚空上,心想着外祖家这内里早就一团败絮,也就是都瞒着母亲和外人。
毛家早就不是当年的毛家了,这些年毛家子弟里可有一个有出息的?连个最简单的童生试都没有人考过。外祖自诩读书人,断然不会去经营铜臭之事,多年入不敷出,那点家底早就败光了,若非郑大太太年年接济,怕是所谓的学堂都办不起。只是这样到底是杯水车薪,这才有了联姻的想法。
而郑秀宁一开始就是毛家想要争取的对象。
现在只是换成郑程锦。
若是毛家一开始提的是郑秀宁,纵然爱女,但郑大太太说不得最后还会答应下来。可郑程锦是绝对不行的。
有了这一次的开头,若毛家想再把人选换成郑秀宁,却也不是他们能去想的了。
毛家三姐妹,大姑娘早就出嫁,剩下的两位姑娘里面,郑大太太更欣赏的是文静端庄的毛霏。
而毛雲,郑大太太从不会把这样性情的人列入儿媳妇人选中。
用沈妙珠的话,就是初试都不能过,毛霏好歹还能进入初试,只是郑秀宁同样不愿意有个毛家人做嫂子。
第18章
正院那边的动静瞒不住,不一会儿府里的人都知道那毛大太太一脸怒容的离开,而大太太也是连送都没有让人去送。
这是姑嫂吵架?拆伙了?
沈妙珠有些无语,难得想使点坏了,又弄了这么一出。这事大舅母虽颜面无关,外祖父、外祖母乃至整个郑家也都是丢了些脸面,虽说毛家是姻亲,可不代表郑家被这样打脸了,还舔着脸去给人打完左脸、打右脸的。
郑老太太直接气病了。
郑氏不放心,跑去寿喜堂,没多时就让人过来说了一声,晚饭那顿不一起吃了。
是珍珠跑过来传话的。
“姑娘,太太说了,让你就呆在院子里,哪也不用去。”
沈妙珠一听又坐了回去。
外祖母这是做戏给府里的人特别是大舅母看,郑氏没办法,却是不想自家女儿无辜被扯进去。
“这也是老太太的意思。”珍珠怕她多心,又说了一句。
沈妙珠这才笃定外祖母是装病,虽说这并不合她往常的行事,但她更不喜毛家。图着郑家的银子,又故作清高地看不起人。小的时候,郑氏还带她去毛家坐过客,只那一次后,郑氏难在出府,把自己困在四四方方的郑府里头。
寿喜堂的屋门紧闭着,里面的人不出来,院子里则跪了一地。
郑大太太脸色发白,这是她少有丢人的时候,方才郑大老爷一过来对她就是劈头盖脸的骂,昨晚事尚未过去,今天又添了这气晕婆母的罪过,偏偏有无从解释,她总不能说娘家人觊觎郑家嫡长孙,这等事情她都不能接受,何况把郑程锦视若珍宝,有极大期许的郑家人。这事绝不能宣扬出去。
听着身后郑二太太的轻声抱怨,郑大太太咬紧牙关,以极严厉的目光制止想要辩驳的郑秀宁。
郑秀宁默默地垂下头。
透过隔扇,郑氏一眼望尽院中情形。
“娘,这也跪了好一会儿了,程锦有什么错?”郑氏心知唯有搬出这个侄子方才有些作用,今日事情追根问究也是大嫂和毛家的事情,二房几个人又有什么错,只怕此时还是一头雾水中呢。
郑老太太的确是被气晕了,老太爷不在,寿喜堂一时慌乱,才弄得阖府皆知,等郑氏赶到的时候,老太太早已醒来,知道出了这么一个乌龙,对造成这一切后果的元凶就更气了。这也是为何郑大太太跪在院中最前面,而陆续赶到的郑家人不明就里,一个萝卜一个坑地跪好了。
“老大来了?”
郑氏点头,兄长的脸色很不好看,不管是老娘被气到,还是因毛家的无理累得一家人跪在院中,都让他抬不起头。
郑老太太还在犹豫。
郑氏见状说道:“也不知道爹什么时候回来,这么跪着也不是事。”别看老太爷对沈妙珠乐呵乐呵地,真发起火来,遭殃地只会是郑大老爷,到时候老太太想要拦怕也拦不住。
“除了老大,让他们都走吧。”郑老太太说完瞪了郑氏一眼。
郑氏笑了笑,出去传达了老太太的意思。
她看了看天色,打算去妙珠那里,这事情珠珠儿不合适参与,她也理应避嫌一些。
看着一前一后进来的两父子,郑老太太脸上并未有什么意外。
“祖母。”郑程锦给老太太请安。
郑老太太对着最喜爱的孙子自然瞒不住面孔,可转脸见了郑大老爷,那火气顿时又上来了。
天青釉的双耳茶碗擦着郑大老爷的耳朵飞过。
“老太爷。”
“祖父。”
郑老太太顾不上去看儿子,赶忙去把郑老太爷的扶住。
“爹。”郑大老爷的耳垂那里有些疼,应该是破皮了,他不敢去擦,老老实实地走到郑老太爷面前。
“哼。”
郑老太爷实在不快,他才从老吴头那里骗了只据说是祖上传的双耳茶碗,刚想回来找珠珠儿显摆,就听着底下人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