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明珠眼前一亮，忙去看郑老夫人。
郑老夫人看她小脸上都是讨好的样子,莞尔失笑：“你母亲也是为你好,出门在外,自然是谨言慎行。”郑家人上京是分两路好几批的,是以一开始临时都拘着郑明珠,轻易不让她出门落单，这可憋坏了她。
“等到了地方,让你二哥带你们就是了。”
后面的话让郑明珠顿时喜笑颜开,她也不烦着郑老夫人,只偷偷往窗边坐去,小小的掀开一个细缝，一脸惊奇地看着外面的景象。
沈妙珠拿了一只猩红色金线蟒的引枕放在老太太身后，又拿了毯子轻轻盖在双膝上，随即低言软语说道：“路上还要大半个时辰耽误,若是碰上换防就要更久一些。外祖母，好好歇歇，到了地就能看到母亲和表哥了。”她知道老人家心里的惦记。
郑老夫人疲惫的脸上露出笑意，点了点头，轻轻阖上双眼。
后面的马车上，林氏看着一声不吭的郑秀秀，想了想说道：“这一次既然进京，老太太少不得为你们姐妹打算，从前我不管你，可也不希望你添乱。”
郑秀秀抬眼，双目中流露出的惶恐，让林氏略略放了心。她若是知道程云会有这般造化，在庶女一事上即便无法好言相待，漠视也可。至少老夫人心思在她们两妯娌面前略略提了提，郑家女儿太少了。
“你也不必害怕，我虽仍是不喜你，但也不会去害你。往后你嫁了人就知道，这后宅手段不必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换了别处，也未必更好。”
郑秀秀轻轻地嗯了一声，叠放在脚上的双手用力绞在一起。
同样的母女训话，发生在另一辆马车上则是温馨许多。
看着女儿姣好素雅的容貌，毛氏忍不住抬手把散落的发丝掖到郑秀宁的耳后：“在这世界上，你和你哥哥才是母亲最为在乎的，为娘不会害你的。”
郑秀宁抬眸，笑了笑：“女儿知道。”她侧头往窗外看去，如此繁华的街道景象出现在飘起的帘子外面。
有一件事情，是祖父母不知道的。来的路上，外祖那边也跟了上来，只是被母亲拒绝了。这让她有点意外，但她相信母亲此时说的话。
她低了低头，家中姐妹，秀珠的容貌最盛，可这不是塘栖镇那个乡下地方，妇容虽也要紧，但言行更被看重，何况她的姿色也是不差的。
马车行了一阵子，听着声音渐小，直到转入安静，车轱辘子转动的声音反而清晰起来，目的地也就差不多到了。
这里原是郑氏的一处宅院，沈妙珠也就来过一次，她扶着已经睁开眼睛的郑老夫人，嘴里笑道：“外祖母，我们回家了。”
郑老夫人连应几声，不由红了眼睛。
郑家人的执着，京都这片地域他们谋求了十多年，中间被耽搁缓滞，如今终于举家回来了。
哪怕只是为了家中两个小儿的婚事。
郑老太爷郁结胸口十多年的闷气，才走下马车，看到急急迎上来的儿女子孙，终于大笑出声。
“好，好啊……”
一行人见面又还礼，互相簇拥着往大门里面走去。
从门口处开始，已经能看到喜庆，红绸像是盛放开来的春花长在到处可见的地方，这里是做了郑程锦新房的地方，郑程云那边也已红通通喜庆庆地只等着迎接新嫁娘。
郑氏忍了忍，没让眼泪继续扑簌落下。
“这里离程云那里不远，坐马车也就两刻钟的事情。嘉和让人事先打过招呼，到时候走了小路，畅通无行，两边都不会耽搁了。”虽说郑程锦是嫡长孙，但郑程云也不差，何况新嫁娘的来头也是不小。
周家虽有个尚书，但目前来看，能给郑家借力的反而是王家。
郑老太爷听了一笑，对长身伫立在郑氏身侧的外孙说道：“你身上担了公职，外祖父还未给你贺礼呢。”
“您是长辈，夸赞一句，就可以了。”郑氏还未说完，毛氏已经嗔了她一眼，说道：“瞧妹妹说的，那长辈送礼，小辈也收着就是了。”态度与在塘栖镇相比，甚是不同。
不等郑氏多想，林氏也快嘴说笑道：“老太爷可是攒了一路，嘴里也念叨嘉和一路的。”
话说到这份上，郑氏再不能坚持，只是看向沈嘉和。
沈嘉和笑着接过，转手放到乖巧站在身边的沈妙珠，道：“帮哥哥拿着。”
郑老太爷见状，说道：“珠珠儿的也有。”
虽然眼下是更看重沈嘉和这个外孙，可多年相处，对沈妙珠的感情更是深厚，郑老夫人更是一口气拿了不少压箱底的宝贝。
沈妙珠就有些抱不住了。
郑氏帮着往旁边放下，随即说道：“既然外祖母给你，你便收着，就是做你那添妆礼，也是重了。”
沈妙珠点点头，心里明白母亲的意思。
郑家其他人却是一惊，下意识看向在京都住着的几个人。做母亲的哪里会当着面拿女儿的婚事开玩笑，郑氏更不是这样的人。
除非……
郑二老爷咧嘴笑道：“忘了说了，前些日子，珠珠儿被皇上赐婚了。”
“是安国公府的世子。”
若说郑氏的话让她们震惊，郑二老爷是接二连三地投雷了。
郑老夫人晕晕乎乎地。
“这……这是真的？”她不知道安国公府在京都如何，可安国公这可是超品的爵位，珠珠儿就要当世子夫人了？
怎么可能？
毛氏和林氏脑海中头一个反应就是如此。。
她们是看着沈妙珠长大的，实在不觉得有哪里过分优秀的地方先是被皇帝赐婚，又是安国公世子这些的。
但这不应该是玩笑。
林氏同样了解自己的丈夫，毛氏也见儿子和侄子不反驳，心里俱是一懵。
竟然是真的！
不只是她们，小辈们的打量，让沈妙珠有些不自在。
小脸绯红地，只知道躲入兄长的身后。
看着消失的表妹，挺立在前的沈嘉和清冷的表情上露出浅淡的笑意，更添了几分迤逦。
郑秀珠不由看痴了。
只听得一声咳嗽，意思到自己的窘境，郑秀珠飞快地往左右旁边看去，好在失态的并不只是她一人。
其他人仍沉浸在沈妙珠婚事的震惊中。
郑老太爷和郑老夫人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就见老夫人点了点头。
舟车劳顿的，老人家的身体就更吃不消了。
眼见着疲态显露，郑氏忙安排下去休息，想了想，对沈嘉和兄妹说道：“今夜，我留在这里，嘉和带珠珠儿回去。”
沈嘉和点了头，回去没多久，沈家就派了几个强壮的仆役过来，金妈妈也被带了过来。
当晚沈则言宿在普骊居。
沈妙珠听闻后，脚尖一转，往蕉下院回去了。
翌日，似水带着小丫鬟进来伺候梳洗。
流年和香橼则商量着妆发和衣饰，好歹今天女方家的嫁妆要送过来了，作为未来的安国公夫世子夫人，沈妙珠已然必须严阵以待。
往后可以懒怠，这回自然是不行了。
沈妙珠穿着樱红色出风毛绣桃花圆领袍，白底绣同色话的马面裙，头上簪着别致小巧的桃花圆簪，一排下去在脑后挽了个小圆髻。
在看到穿着湖蓝色圆领袍的沈嘉和后，眼睛咕噜噜地更圆了。
“走吧。”沈嘉和说道。
他是请了两日的假，这两天都能带着妹妹。为着郑家表弟的婚事，母亲那边怕是有些顾忌不到这边。
沈妙珠应了一声，就见似水递了一个包袱过来。
沈嘉和伸手接过，两个人缓缓往外走去，途中遇到春草，包袱又到了她的手里。
春草小步凑近，目光飘忽着看向沈嘉和。
沈妙珠直接说道：“快说。”
一大早离开，总得有点消息才是。
春草不敢耽搁，立时回道：“珍珠姐姐说了，昨夜听见有人敲了西次间的门，只是没多时就见冯姨娘离开了。其余的，珍珠姐姐没说。”
没说未必是不知情。
沈妙珠暗道翡翠和珍珠二人可是把普骊居看得严严实实地，冯姨娘去西次间，父亲又在那，偏母亲不在，又岂会不去关注。
“……奴婢又去问了董四家的，听说冯姨娘拿屋里的听雨早上出门的时候，找厨房要了两个白煮蛋，说是昨晚不小心磕到脑袋了。”
能让冯姨娘失态的，唯有父亲那边。
到底是说了什么，让她这般？
是沈若画的婚事有关？
沈嘉和抬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子：“闲杂人，无需理会。”又道：“你是觉得这些日子太闲了？”
沈妙珠打了个抖，忙摇头。
可不敢让兄长给她加“功课”。
真会死人的。
第129章
路上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沈妙珠撩起帘子往外看,车马和行人都少了许多,行路的时间就更短了一些。
到的时候,就变成大雨了。
黄豆大的雨水被风吹起，斜打进来，有些微凉意。
郑秀珠往后跺了跺脚,探起脖子朝外看去，嘴里咕噜着怎么还没有到,是不是不来了的话。
她身旁并且站着郑秀宁，在后面一些就是低着头看着地面雨水的郑秀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