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决胜于千里之外
深夜。
如同往常一样, 在研读过医书觉得困乏要合衣躺下时,李袖春听到了大门外有人敲击的声音。
此时恐怕恨春萧雅她们也入睡了, 自己的屋子离大门更近些,而且她还没有脱衣, 干脆就自己去开吧。这般想着,李袖春还不忘开门前只开了个门缝,观察这不速之客是否有危险, 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有个神情焦急的女子在她露脸后,立马抢在她关门前呼喊:“袖春,帮我看看你家秦叔!”
听到她这一声, 李袖春意识到这似乎可能是以前原主的熟人。秦叔……倒是听恨春她讲过,隔壁有一对秦家夫妇,曾救过她与花顾白一命。
既然如此, 再把别人拒之门外恐怕不妥。李袖春想明白后, 把门打开, 安抚道:“秦婶,您慢慢讲, 发生什么事了?”
后面隐隐约约传来脚步声, 李袖春偏头一看, 是扶着花顾白的恨春一行人,恐怕是这里动静太大还是把他们吵醒了。
秦婶没顾得上和花顾白打招呼, 在李袖春打开门后,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没时间解释了, 你秦叔他看起来很不好……”
未等李袖春回应,秦婶已经急忙扯着她往自己的院子里跑去。
花顾白困倦的神色一扫而光,皱起了眉头,“走,萧雅你带上你的佩剑跟我一起去,恨春且去叫醒冯封一起赶过来。”
秦婶已经许久没来拜访了,之前因为九皇女性情大变的缘故,与秦家也慢慢疏远了。突然深夜前来,恐怕不是小事。至于让萧雅带上佩剑,完全是……后怕。
他怕李袖春再出什么意外,他心知李袖春不会去刻意考虑这些,只能他来替她操心了。
跟着秦叔跑到他家门前,李袖春已经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她神情一变,正要先跨步迈进去,就被一人的身影给遮挡住了。
在李袖春愣怔时,花顾白先她一步踏了进去,不留痕迹地快速打量完里面的状况后,才把自己保护的姿态收敛了一些,可是身子却没有让开。
李袖春只能借着从他肩膀上的角度看里面,不由有些好笑,他这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
其实里面只是倒了一个捂住肚子挣扎的男子罢了,不过看男子身下的血渍,情势确实不太好。
“我去看看他,你在这里呆着。”李袖春知道自己不发话,他可能一直会保持这个姿势了,便要侧身从他旁边挤过去。
“不行。”他脱口而出,在看到李袖春诧异的回眸时,也没有要收回这句话的打算,反而更加得寸进尺拉住李袖春的袖子,只是神情放柔了一些:“不能带我一起去看看么?妻主……我也担心秦叔。”
可以是……可以。李袖春头疼的想,不过你确定要我往前走一步,你也跟着挪一步,我蹲下,你也拽着袖子依靠进我怀里蹲在旁边吗?
说他是害怕吧,也不像。明明就睁着眼睛毫无畏惧平静俯视着躺在地上挣扎的秦叔,可他死死拽住自己袖子的行为,又让她有些莫名其妙……既然不怕,何必这样?
“什么时候他开始出血的?”李袖春观察了一下秦叔的脸色,用这几日所学的医术替他把了脉。
秦婶摇了摇头,拉过没什么存在感缩在角落的侧夫,“我也不知,是我侧夫今天下午突然说正夫身子不太舒爽,等到夜晚,你秦叔就已经捂着肚子呼痛了。”
侧夫水灵灵的大眼睛此时溢满泪水,内疚之色充斥在他的脸蛋上,“要是……要是我早点说的话,正夫他也不会……”
在他断断续续叙说到一半时,扯着李袖春袖子的花顾白,突然发难:“妻主是在问你秦叔是何时出血的。”这些废话毫无意义。
“我……我忘了……”侧夫一噎,似乎被花顾白吓到了。
看到他揪着手帕的可怜样,李袖春叹口气,知道这一屋人恐怕都派不上用场。阻止了花顾白的咄咄逼人,她快速吩咐:“去拿热水给他清洗一下,尽量不要碰到他的肚子,秦婶你找个帕子塞进秦叔的嘴里,以免他咬伤自己,我去让人叫郎中过来。”
说完,她也顾不得看身边花顾白失落的神情,拉住胡乱挥手的秦叔,俯身安慰他:“秦叔,你若是再这样挣扎,孩子才会不稳,我已经让恨春去叫人了。相信郎中,等她来了你会好的。”
手死死被抓住,她看到秦叔睁大眼,试图把他想说的话说完:“救救我的孩子,这是……这么多年第一个……我需要他,求求你们了……”
因为疼痛,他不安地咬着嘴唇,李袖春只好提前让秦婶把他的嘴给堵上,未免他咬到自己的舌头。
“用我的吧……”揉着帕子上前,侧夫跪在地上,却又被花顾白制止了。
“沾了你眼泪的帕子,恐怕不适合给秦叔用。”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嫌弃他脏,直白到侧夫直接白了一张脸。
李袖春拉了拉他,“顾白。”不甚赞同他此时的强硬表现。
花顾白抿唇看了她一眼,垂眸不说话了。她这是觉得他太过欺负人了吗?
等到萧雅拿了干净帕子来,在秦叔的嘴被帕子堵上后,秦叔还是呜呜地发出让李袖春难过的声音。
郎中动作很快,跟着恨春快步走来,提着药箱扫了眼众人,把所有人都轰了出去,只让李袖春留下来帮忙。
关门前,花顾白的手指被李袖春一一掰开。
“妻主……”
李袖春低头看了他一眼,听到郎中在叫自己,轻轻把花顾白推了出去,回应道:“来了!”
“我很忙,你先回去吧。”
门在花顾白面前关上,花顾白的手还保持着刚刚握住她袖子的姿势。
萧雅看不过去,走过来唤他,“更深露重,娘娘别着凉了,我们听阿姐的,先回去等消息吧。”
“……”花顾白薄唇动了动,没有挤出一句话来,但是他跟着移动的脚步表明了他的默认。
路过正趴在秦婶怀里,受着安慰的侧夫时,他视线停留了一下,随即昂着头神色淡淡地路过,好像刚才处处针对他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
还好,抢救及时,大出血被止住了。李袖春松了口气,叫秦婶进来,嘱咐她最近一定不要让秦叔动胎气,否则恐怕会流产。
秦婶连忙应了,转身进去低声抚慰秦叔。
李袖春听着秦叔压抑的哭声,看了看在收拾东西的郎中,迟疑道:“师傅不提出检查一下秦叔最近用的膳食么?”自她学医后,便私下里改了口叫她师傅。
“不必,医者只医病。”郎中动作一顿,转头看她。
只医病?李袖春还是觉得不妥,她不信这样宝贝孩子的秦叔会折腾自己到大出血,若是他不知道发病的原因,做医生的不该去查清楚吗?
看出她的不解,郎中严肃了表情,“你要知道,袖春,这么多的病人我们不可能一个个当衙役去处理,那样是无穷无尽的。该提醒的到位便是,其他的尽人事看天命。”
李袖春越发不能认同,她不能接受放着隐患不管的医生,虽然称不上是失责,但出于人道考虑怎么想都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更何况,秦婶都没有问我们,我们不必去在意这些小事。”
“可是师傅,《千金要方》候诊篇有云:古之善为医者,上医医国,中医医人,下医医病。我认为光医病,却不去考虑病人的情况,等于没医。”对症下药,才是王道。李袖春心里这么想,但是在看到郎中越来越皱紧的眉头,还是没能全部说出来。
两人不欢而散,李袖春拖着步子,回头看了眼抱着肚子喜极而泣的秦叔,还是不能理解郎中为何这一次如此冷漠。
也许是自己的情绪在作祟吧,她对秦叔有一种亲近之意,或许还有几分怜悯?
这种感觉很陌生,就像她已认识秦叔许久……
说来,她对自己的接受力也有些感到奇怪。明明是男人怀子这种足以让现代人惊奇的事情,她却像是已经谙熟于心一般,根本没有多惊讶。
……就像以前经历过一样。
这种隐隐约约的熟悉感让李袖春很是纳闷。
在怀着满腹不解与思虑走入自己的院子,她并没能第一时间看到隐于暗处的花顾白。
在注意到他时,她以为他还在担心秦叔,直接把秦叔已经无事的事告诉了他。
可是在他走近后,李袖春察觉他和往常似乎不太一样,面上没有笑意,绝色的面容在这夜色中显得寂寥了许多。
想要放下药箱问他到底怎么了,他已经扑入自己怀里了。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李袖春狠狠震了一把,脑海中浮出什么画面,让她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甚至因为不稳,还退了好几步,撞到了刚刚关上的门扉,门板发出了惨烈地嘎吱一声,足以看出他的力道。
罪魁祸首扬起脸来看她,眸色不含一丝亮光,“妻主……你讨厌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