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一听这话,只觉心惊肉跳,捏着竹香的胳膊说,“我怎么觉得今晚要发生些不寻常的事儿?”
竹香脸色黑,默默无言的点了点头。
一向沉稳的菊香,此时都有些慌了神,“只怕不好……”
“你平日里不是最冷静?快想想主意呀?怎能眼睁睁看着郡主被南平公主往坑里带?南平公主在长安是什么样的名声?”梅香快哭出来,“郡主的名声才好了些……”
菊香飞快的打量了一眼车上坐着的人,“郡主这般脸色神情,只怕咱们劝不住。”
“那怎么办?叫人去通知郎君?”竹香沉声问道。
没等她说完,梅香一巴掌就拍在她头上,“你傻呀,咱们是郡主的陪嫁丫鬟,不论什么时候都得听郡主的,偷偷去告诉郎君,岂不是背叛郡主……哦,我知道了,当初你被郎君放回来的时候,心就不在郡主这儿了!我说你不忠,你还不服……”
竹香脸色顿时更黑,浑身气势冷如冰霜,“你说什么?你说谁不忠?”
“好了,”菊香皱眉,“都什么时候了,咱们自己还吵起来?”
马车上的萧玉琢垂着眼眸,勾了勾嘴角,“你们先回府去吧,不用陪着我了。”
三个丫鬟一听这话,连忙爬上马车,在她脚边跪坐下来,“郡主赎罪,婢子们都是贴身伺候郡主的,哪能撇下郡主独自回府?”
萧玉琢微微一笑,垂眸看着三个丫鬟。
梅香皱了皱眉,“郡主赎罪,婢子们不该质疑郡主,郡主要去哪里,婢子们自然就跟去哪里!”
南平公主的马车动了起来。
车夫牵着马,也缓缓向前。
坐了主仆四人的车架里,一时静默无声。
三个丫鬟一个比一个紧张,为有萧玉琢脸面含笑。
丫鬟们只觉她是胸有成竹,却不知她攒在袖子里的手,也微微冒汗。
萧玉琢心中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可是毕竟要迈出她前世都不曾迈出过的一步,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面对这种事情,不紧张不忐忑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她此时心里的好奇和兴奋。却是压倒了一切。
两架马车并不算招摇的来到一个灯火通明的巷子里。
这会儿夜色已浓,坊外的路上几乎已经没有什么车马。
做生意的人也基本都上了门板歇了业,可这条巷中,却随着夜色越浓,而越发热闹起来。
马车在巷中一处院门外停了下来。
能看出这是后院的后门,门口站了几个小厮,与一般的小厮不同,这些小厮颇为俊俏。
几个丫鬟扶着萧玉琢下了马车,南平一马当先的走在前头。
她行过院门时回头冲萧玉琢哈哈一笑,“快来,跟着我,叫你长长见识!”
梅香身子一抖,本是轻扶着萧玉琢的手却突然握紧,“郡主……”
萧玉琢侧脸看她。
梅香想劝的话,被她一个清冷的眼神给堵了回去。
竹香左右看去,这后院后门没挂招牌,巷子陌生,她在长安长大,却似乎并没有来过这儿。
门口站着的小厮连忙上前,将她们一行往里头请。
竹香只觉得,这几个小厮一靠近,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要说这些小厮面容生的很好,态度谦恭,声音也好听。可她就是觉得哪儿不对劲儿。
“郡主真要进去么?”一贯沉默的菊香忽然开口道。
萧玉琢看了菊香一眼,“你也要劝我吗?”
菊香皱着眉头,迟疑片刻,将竹香挤到到一旁,握住萧玉琢的手,“郡主若心意已决,婢子劝不劝都没什么差别,婢子只愿守在郡主身边。”
竹香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借着小厮们盛情相请,众人脚步声往院中去的功夫,她趴在菊香耳边,“你来过这儿啊?”
菊香狠狠瞪她一眼,“我才没来过!”
竹香被她瞪得一脸茫然,“那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菊香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你看看那些小厮?可是正经的小厮?你再想想南平公主会来什么地方?明白了?”
竹香脚步一顿,歪着头似在认真思量。
忽而她眼目圆瞪,如遭雷击。
她愣神儿的功夫,已经被抛下四五步远。
眼见萧玉琢已经跟着南平公主穿过回廊,进了里头的院子。
竹香张了张嘴,冷汗刷的就冒了出来,“我是去告诉郎君?还是该继续跟着?”
她只觉自己手脚都冒了汗,浑身却冷的只想打颤。
“梅香说忠心……可究竟怎么样才是真正的忠心?”竹香兀自嘀咕了一句,回头看了看正缓缓关上的院门。
她迟疑只有片刻,可在她心中似乎已经被煎熬折磨了很久。
“竹香呢?”萧玉琢的声音从前头传来。
竹香脸面一白,硬着头皮收回落在院门上的目光,大步追上前去。
南平公主倒是熟门熟路,领着她们穿廊跨院绕过假山曲水,直接来到一个大院中独立的小院子里。
这小院子布置的极为精致,花树小桥自成景致,翠竹掩映下,有三间房子,房檐下挂着灯笼和鸟雀。
房中传来悠扬的笛声,铮铮琴声。琴声和着笛声。笛声忽而灵动跳跃,琴声跟着急如流水,笛声忽而柔软悠长,琴声跟着绵如丝帛。
一路跟着的小厮,只到院门口就停了下来。
只有一个年长些的小厮来到南平公主身旁,躬身笑道:“魏郎今日恰好在呢。”
南平公主挥手叫他下去,抬眼看着萧玉琢,微微一笑,“你现在想回去,也许还来得及。”
萧玉琢淡淡看她一眼,抬脚走上小桥,并行在她身边。
南平公主忽而伸手揽住她的肩,在她耳边小声道,“当初你追着景将军满长安城的跑时候,我怎么也没想到,竟有一日,你也会如此的破罐子破摔?”
萧玉琢轻哼了一声,“人想不到的事情多了,若事事都能想到,那才了不得。”
“他究竟是如何伤了你,竟叫你看破了情情爱爱这回事儿?”南平脸色稍显严肃。
萧玉琢微微一笑,侧脸看她,“那公主您呢?”
李淑仪将眉头一皱,松开揽在她肩头上的手,“你还真是讨人嫌!”
南平抬手推开屋门。
屋子里熏了香,淡淡的松柏香气扑面而来。
灯下有两个男子,一个立在窗边,望着窗外,专注吹笛。
一个坐在灯下,闭目侧脸,白皙的手指灵动的播着琴弦。
笛声猛的一停,临窗的男子抬眼向门口望来。
琴声跟着停下,弹琴的男子也睁开眼睛。
两人见到南平公主皆微微一笑,拱手行礼道:“见过公主,请公主安!”
话音未落,便瞧见萧玉琢也从外头迈步进来,两人皆是一愣。
李淑仪又看了萧玉琢一眼,才开口道:“她头回来,我领她见见世面,她羞涩得很,不会坏了你们松竹馆的规矩。”
“小人梁生。”
“小人魏子武。见过娘子,请娘子安。”
两男子躬身拱手。态度不卑不亢,身上倒是并没有萧玉琢想象中的那谄媚之气。
只是他们身量有些瘦,个子高高,一身月白色的直缀格更得人清冷高远。
男娼能有此等气质,倒是叫萧玉琢甚为诧异。
南平公主拉萧玉琢坐下,吩咐人摆上酒菜。
那叫梁生的坐在琴架后头,一面拨弄着琴弦,一面嗓音幽幽的唱起了乐府诗。
魏子武拱手道:“公主和这位娘子请用些酒菜,小人舞剑为二位助兴。”
他说舞剑,却并没有拿剑,只将食指中指并在一起,其余三指收拢,以手作剑,和着琴声舞动起来。
萧玉琢抿了口酒。略有些紧张的心情,似乎在琴声和舞剑之中放松下来。
没有一上来就亲热,让她宽慰不少。
“这是暖场,”李淑仪朝她挤挤眼睛,“怕吓跑了你。”
果然见那魏子武借着舞剑的动作,脚步却是越发靠近李淑仪和萧玉琢。
他忽而一个潇洒漂亮的转身,上身微微一弯,修长的手指滑过李淑仪的下巴,并将她的下巴微微向上抬高了几分。
萧玉琢皱眉,魏子武这舞剑动作漂亮,但绵软无力,就连她这个外行也能看出只是花花架子。
她料想南平定然瞧不上,却只听被人摸了一把的南平,却是嘤咛一声。好似浑身都酥软了。
萧玉琢禁不住一抖,遍身恶寒。
丫鬟们候在门外头。
屋里只有他们两男两女,萧玉琢刚放松下来的心,因为魏子武的动作和南平公主的反应,又立时绷紧。
这魏子武接下来,是不是也会来调戏自己?
她来这儿难道就是叫男人调戏的吗?
就算调戏,也该是她去调戏男人才对吧?
萧玉琢又仰头灌了一杯酒,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霍然站起,脚步坚定的向那正在弹琴的梁生走去。
梁生闭目,弹唱专注。
萧玉琢走到他身边,他还恍若未觉。
萧玉琢深吸了一口气,在脸上奋力扯出一个轻佻的笑来,抬手扶上梁生的面颊。就好似电视看过那轻浮急躁的嫖客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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