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他病情其实很严重。”周夫人隐晦地道,“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益安也只是承袭周家的爵位,有些事算不算是给了郡主和王爷一个交代?”
    薇珑垂眸一笑,“单就这件事而言,自然。”周国公的“病”,当然不是给父亲和她的交代,但不管怎么说,都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惩戒,“别的事,是别的账。”
    “有郡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周夫人一笑,态度很自然地问薇珑,“清音在观音庵还好么?”
    做母亲的,跟外人打听女儿的近况,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可周夫人却像是在谈论天气一般的随意。
    “还好。”薇珑眼里的笑意更浓,“起初不听话,闹过一阵子,眼下心绪平静下来,每日都与旁人无异。她与别人不同,自然不会让她做洒扫之类的粗活,您只管放心。”
    “料想着也是这样的情形。”周夫人道,“郡主费心了。”
    “应当的。”
    “天色已晚,郡主也该回王府了。”周夫人站起身来,“告辞。”
    “不是自己的地方,不便留您。”薇珑笑着起身,“改日再聚。”
    “好。”
    周夫人的马车进到周府外院,管家拦下来禀道:“程阁老过来看望国公爷,国公爷一直没醒。二老爷有意陪程阁老用饭,阁老没答应,这会儿自己在花厅喝茶,也不让下人服侍。”
    “……”周夫人心里意外,面上平静,带着双晴下车去了花厅。
    身形挺拔如松的男子负手站在正中的位置,望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山水画。
    周夫人轻咳一声。
    程阁老并未回头,问道:“这幅画,是你所作。”
    “何以见得?”
    “手法变化颇大,但你有一些兴许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小习惯。”程阁老转头望向她,眼神悠远,笑意柔和,“是不是你画的?”
    “的确是我所作。”周夫人抬手示意他落座,“编了一个莫须有的名字。”
    程阁老转身落座,“我瞧着周国公病的不轻。益安与锦绣抓紧成亲为宜。”
    周夫人思忖片刻,笑了笑,“这门亲事,若不是你坚持,我真是打心底不赞同。不为别的,我如今性情古怪,对自己的儿女都没耐心,何况儿媳妇——我怕委屈了你的掌上明珠。”
    程阁老看向双晴。
    周夫人微笑,“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实在多疑的话,那就不说。我总不能与你单独留在这儿。”
    程阁老轻轻一笑,“锦绣是掌上明珠,却不是我的。”
    饶是周夫人的好涵养,闻言亦是满目惊诧。
    “锦绣自己也知道,不会仗着程家对谁作威作福。”程阁老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你的担心,大可不必。明日让益安去找我一趟,他无异议的话,你抓紧让媒人去程家几趟,把婚期定下来。”
    “……好。”周夫人侧目凝望他片刻。男子面容清瘦,眉眼仍有着年轻时的昳丽、风情,只是没了意气风发的飞扬,她能看到的,唯有内敛、沧桑。
    程阁老对她一笑。
    周夫人问道:“不会有别的麻烦么?”
    “你担心的是廖氏?”程阁老站起身来,“别的我不敢说,廖家全族的命在我手里。我再去看周国公一眼,便回府了。”
    周夫人随之起身。
    “叨扰了。”程阁老负手向外走去,“留步。”
    周夫人嗯了一声,静静地看着他走出门去。
    细品着他说过的话,她简直无法想象:这些年,他过的到底是怎样的日子?
    ·
    薇珑回到家中,恰逢黎兆先要出门,问道:“您又要去哪儿?”近来父亲忙得很,与她一同用晚膳的时候特别少。
    “去状元楼,意航做东。”最近一个多月,黎兆先与唐修衡已经十分熟稔,提起未来的女婿,都是唤他的字。
    “……”薇珑心里惊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唐修衡宴请别人不稀奇,但都是在家中,命下人去有名的酒楼定几道招牌菜;别人请他,大多迁就着他的脾性,也在家中设宴;让他亲自去酒楼那种地方请客,对他不亚于是折磨。
    “城外那块地皮,我也瞧中了,他却抢先买到了手里。”黎兆先戏谑地道,“我心里不痛快,自然要罚他。”
    “……”二月里,唐修衡没少陪着沈笑山满街闲逛,眼前父亲又用这种方式罚他。薇珑真有些心疼。
    “你自己用饭,早早歇息。”黎兆先叮嘱女儿两句,脚步轻快地走向等在不远处的马车。
    薇珑啼笑皆非,还有点儿失落:唐修衡得闲的时候不是在府中督建小佛堂、正房,就是陪友人、父亲,这许久都没时间见她。
    她近来倒是见了唐家二夫人、三夫人几次,妯娌两个每次过来,都是送给她奇巧的摆件儿或亲手做的绣活,此外与她描述一番正在重建的正房的情形,问她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这事儿要是换个人做,薇珑都不需要考虑满不满意,根本是不放心,但唐修衡不同,因而每次都是笑着说怎样都好。
    当晚,歇下之前,薇珑给唐修衡写了一封信,问他几时能赏脸腾出点儿时间,见上一面。
    实在是想他了。
    第二日一早,薇珑没去公主府。柔嘉不是挑剔的性子,工匠因为皇帝的态度,竭尽全力做好,她也就尽量放宽要求,每隔三两日去看看进度就行。
    薇珑吩咐安亭去送信,正要循例去梧桐书斋,在正宫当差的若馨奉命前来。
    “德妃娘娘病了,挺奇怪的病症,太医说不出个所以然,方子也没少开,就是不见好。”若馨笑盈盈地道,“也不知她怎么想的,一再求皇后娘娘,让她见见周夫人和郡主。皇后娘娘担心惊动了皇上,便让奴婢来问问郡主得不得空,周夫人那边也有人去传话了。”
    话说的再客气,也是让她去一趟的意思。薇珑笑道:“姑姑说的哪里话,我自然有空,这就更衣去宫里。”
    “有劳郡主。”
    薇珑更衣的时候,算了算日子,德妃的确该病了,不然的话,就是吴槐选错了人。
    要见她和周夫人,是要口不对心地忏悔,还是要问问是谁让她到了今时今日?或者,根本就是设下了陷阱,想害她和周夫人?
    她得有所准备。
 第40章 更新(单更)
    到了宫里, 若馨陪薇珑缓步走在路上,“今日一位高僧进宫讲经, 皇上让皇后娘娘、柔嘉公主一道听听。皇后、公主抽不出时间过来,便让奴婢带人全程陪着郡主和周夫人。”
    薇珑道谢:“有劳姑姑。”
    若馨笑了笑,低声道:“先前德妃娘娘提过几次,皇后娘娘都没理会,没料到, 她今日从一早就闹个不休, 命宫女再三传话,昨日安平公主也回来了……皇后娘娘啼笑皆非,担心影响皇上的兴致, 只得遂了她的意。”
    薇珑释然一笑, “德妃娘娘抱恙,我与周夫人理应探望。”
    说话间, 内侍陪着周夫人赶上来。
    薇珑与周夫人相视一笑,态度柔和地寒暄。
    若馨在一旁瞧着,暗自佩服这两个人:先前那几件事, 没闹大是一回事,结了仇是另一回事,这要是换两个人,碰面时就算唇枪舌战也很正常。
    可她们就是能一码归一码,相互之间的尊重、欣赏是做不了假的。
    到了德妃宫里,若馨径自引着薇珑、周夫人进门。
    等了片刻,德妃由两名宫女服侍着走出来。
    德妃脚步迟缓, 显得很吃力,妖冶的容颜失去了光彩,眼窝深陷,纯色发白,脸色苍白得像纸。
    薇珑、周夫人不动声色,同时行礼问安。
    德妃落座,喘息片刻之后,哑着声音道:“免礼,两位坐下说话。”
    薇珑与周夫人称是,半坐在宫女搬来的杌凳上。
    德妃示意身边的宫女赏了若馨一个荷包,扯出一抹笑容道:“辛苦你了。早些回正宫服侍皇后娘娘吧。”
    若馨把荷包塞回到宫女手里,“奴婢把黎郡主和周夫人请来,再把她们送到宫门外,这差事才算完——皇后娘娘吩咐的。”
    德妃又吩咐道:“那就去偏殿用些茶点吧。”
    若馨行礼婉拒,“奴婢瞧着德妃娘娘身边服侍的人也不多,在一旁照应着为宜,不然的话,皇后娘娘定要责怪奴婢不懂事。”
    宫女奉上茶点。薇珑与周夫人都是一口水不喝、一块糕点也不尝。
    德妃失笑,“黎郡主怎么了?我宫里的茶和糕点,都不合你的胃口?”
    “德妃娘娘多虑了。”薇珑笑容清浅,“臣女近来偶尔头疼。找了个偏方。那方子疗效不错,但是忌讳较多,更要空腹服用。今日早间忙些事情,到这会儿还没顾上服药。”
    “……”德妃微不可见地撇一撇嘴,心说你这病倒是来得快,转而又问周夫人,“你呢?”
    周夫人恭声回道:“臣妾明日去庙里上香悔过,去之前要斋戒三日。罪孽深重,见佛祖的心就要更诚,是以,这三日斋戒,只在日落之后喝一杯山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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