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阳面色娇红。
雪珂看着母慈子敬的一幕,刺痛她的双目,拢在袖中的拳头捏紧,方才柳夫人对她极好,她原以为是更中意她,却是她想多了。
柳夫人本就是和善之人罢?
抬眼看向柳自清,目光落在他的脖子上,几道抓痕——
倏然站起身,眼底闪过凶狠光芒,他们圆房了?!
怎么可能!
雪珂面色发白,太过出乎意料,以至于突然发现这件事,一时难以接受,导致失态。
“清儿,给你媳妇儿泡脚去。”柳夫人目光自雪珂脸上一扫而过,脸上笑容不变,催促柳自清带着兰阳去内室。
“柳夫人,自清堂堂男儿,如何能给女人洗脚?”雪珂立即反驳。
柳夫人笑道:“公主,这是夫妻间的乐趣,若是拘着,岂不是太生分?”
“可是……”
“公主留下来用午膳?”柳夫人一口截断雪珂的话。
雪珂心中难平,想要阻止,可柳自清与兰阳已经去内室,而且她的身份不够,没有立场。留下来用膳,看着他们恩爱,给自己徒增不痛快,当即冷着脸道:“不了,本宫还有要事,告辞。”甩袖,匆匆离去。
柳夫人揉着隐隐胀痛的额角,只希望雪珂不再缠着柳自清,影响柳自清与兰阳之间的感情。
——
郡王府。
谢桥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雪纷纷扬扬下了半日,地上的积雪,已经能够覆盖鞋面。
秦蓦怕她冷,屋子里早已烧起地龙,身着单薄衣裳,也不觉得冷。
谢桥谨慎,依旧裹着大氅,站在窗户边,外面的冷风吹刮进来,冷得她打寒颤:“蓝玉,郡王回府了么?”
“军营出乱子,主子一时怕难以回府。”蓝玉恭敬的回答。
谢桥点了点头,果真是有要事。
沉吟片刻,穿戴整齐,谢桥去往厨房。
厨娘们见到谢桥,面色微变,纷纷行礼。
谢桥摆手道:“你们忙,我自己做几个菜。”
厨娘忙问道:“郡王妃,奴婢们帮您打下手。”她们听闻到风声,郡王妃有孕在身,吃食上要份外注意。
还未满三个月,不宜宣扬出去,只有厨房里的几个知晓,守口如瓶。
谢桥笑道:“要用的食材你们都已经准备好,不必帮忙,我随便做几个菜。”似乎想起什么,吩咐身后的明秀:“去弄鹿筋来。”
医经上道:鹿筋大壮筋骨,食之令人不畏寒冷。
他时常在外奔波,冬日里寒凉,对他有助益。
谢桥炖花生鹿筋猪骨汤,随手炒几个家常菜。
一碟脆笋,清蒸桂鱼,拌三丝。
谢桥做好之后,装在食盒中,看一眼鹿筋汤,揭开盖子一股香味扑鼻,乳白的汤色,花生已经熟了,鹿筋还未烂,大约文火几刻钟便好了。
“几刻钟后,将汤送到无字楼。”谢桥吩咐厨娘,回到无字楼。
半夏揭开食盒,见到里面的菜色,张大嘴,太普通了!
明秀拍一下她的手,瞥谢桥一眼。
半夏心领神会,郡王妃亲自下厨做的,再普通也得另当别论。
几刻钟后,天色渐暗,厨房里将鹿筋汤送来。
谢桥望一眼桌子上的菜,将汤细心撞进食盒里,递给守在门边的蓝星:“给郡王送去。”
蓝星一怔,立即接过去。
“注意点,里头是汤。”谢桥叮嘱一声,便坐在桌边用膳。
方才吃几口菜,便见蓝星又回来了,将食盒摆在桌子上,皱眉道:“我不会乱走,天都黑了,我还能去哪里?”话落,便见垂落的厚重帘子被撩起,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映入眼帘,谢桥微微一愣,慌忙起身:“怎得回来了?”接过他手里的斗篷,触上他冰冷的手,斜角手指微缩。
秦蓦看她一眼:“你去吃饭。”
谢桥仿若未闻,斗篷挂在木架上,伺候他净手。
秦蓦见她细嫩白皙的手,认真的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洗干净,擦掉水珠。
秦蓦倏然抓住她的手,目光幽暗,沉声道:“不置气了?”
蓝星有告诉他,谢桥并未出去,在屋子里睡觉。原以为她仍旧会摆脸色,未料到谢桥会吩咐蓝星给他送汤,据说是她亲手做的。
“嗯。”谢桥淡声道:“快吃罢,饭菜要冷了。”
坐下给他盛一碗汤,放在对面。
秦蓦睨一眼汤碗的位置,得,心里还有余怒未消。
两个人,沉默用膳。
谢桥服侍秦蓦漱口,随即,给他沏一壶茶。
秦蓦看她一眼,温声道:“不必内疚。”
谢桥手一顿,她的确是因为下午之事,对他心中歉疚。
秦蓦见她静默不语,粗砺的手指摩擦着她的面颊,抬高她的下颔,在她唇瓣上落下一吻:“我得走了,今夜不能回来。”
“军营忙?”
“嗯。”
“忙什么?”
秦蓦抿唇。
谢桥笑了笑,取下稍厚地大氅给他裹上:“很晚不必回来了,天黑路滑,外头又冷,便在军营里住下。”将他送到门外。
“风大,不必相送。”秦蓦垂下帘子,大步离开。
谢桥望着他宽大的背影,消失在雪夜里,久久无法回神。
半晌,询问道:“蓝星,军营中出了何事?”
蓝星不语。
“蓝星!”
蓝星心中为难,主子并未说可以告诉主母。
谢桥厉声道:“你要我现在追上秦蓦去问?”
“主子要退居幕后,徐公子接替他,大家不服气,起内讧。”蓝星早就想到这般后果,军营里的人,都是与秦蓦出生入死。他退居幕后的消息传开,有资历、战绩的人,都以为能够顶替。谁知,空降一个毫无建树、功绩的徐愁生!
谁服气?
如今军中分开两派,主子亲信自然是服从他的命令,支持徐愁生。而另外一拨人,便支持陈将军。
谢桥皱眉,他怕是特地抽空回来陪她用膳。
自己果然不省心。
谢桥想起他冰冷的手,骑马得手握缰绳,怕会冻僵。
去库房挑选布料,做面料,翻出秦蓦为她猎的狐皮,料子覆盖在狐皮缝合,细软柔和的毛面做内衬,缝制手套。
这时,明秀从外进来道:“郡王妃,燕王妃的孩子未能保住。”
“咝——”
手里的针扎刺进指尖,谢桥连忙含在嘴里,吸吮几下。
“据说燕王妃在去书房的时候,脚忽而一麻,跌坐在地上,燕王妃怀疑有人偷袭她,但是没有抓到人。太医院里的人,全部都请去,孩子当时还未掉,过了一两个时辰,没保住。”明秀心中担忧,毕竟郡王妃的声名在这里,燕王妃与她又有一点儿交情,如此不给脸面的驳了,只怕会生出话柄,“燕王妃怕是要怨上您。”
谢桥抚摸着小腹,她如果说有身孕,不便前往燕王府,这个消息反而会刺激到她。毕竟,燕王妃的孩子未保住。
只怕,更招恨,恨她的狠心。
但是碍于与燕王撕破脸……
谢桥眸光微微一闪,失去理智,沉浸悲伤中的人,听不进任何的理由。所有的理由在他们看来,都是借口!
“她若要怨,便怨罢!”谢桥疲倦的说道,反正已经与燕王做对,即便保住这个孩子,也不会感念她的恩情。既然如此,何必陷自己于险境之中?
何况,她出面也不一定能够保住。
“郡王妃……”明秀是觉得没必要多一个敌人。
谢桥也无心去修复,如今,立场不同,二人终究是对立面,只是迟早罢了。
她只望丞相是明事理之人。
——
燕王府。
丞相夫妇,听闻苏素馨落胎,急急忙忙赶去燕王府。
苏素馨面色苍白躺在床榻上,满面泪痕,枕畔被洇湿。
蒋氏看着苏素馨的模样,心中绞痛,握着她的手哭道:“我的儿,孩子这般大了,坐稳胎,怎得出这等事?”
简直就是噩耗。
听说是男胎,苏素馨一举生下嫡长子,便稳固她的身份。
如今落胎,伤身子,等她恢复过来,侧妃先她一步,日后登大位,于她不利。
大周传长不传嫡。
“母亲。”苏素馨扑在蒋氏怀中,抽噎道:“母亲,有人害我!”
“谁!是谁害你?母亲定让你父亲给你讨公道!”蒋氏面色陡然阴沉。
苏素馨摇头:“我不知,孩子都能动了,他就没了,没了。”燕王当时听见没了,瞬间红了眼,打砸一番。
凶神恶煞,与他往日平和的模样,大相径庭。
那一刻,她知道,他恨她,恨她未能保护好胎儿。
柳叶儿愤恨的说道:“夫人,王妃出事,奴婢给郡王妃递帖子,她推了,不愿来诊治,若是她肯来,王妃的孩子,何至于护不住?”
蒋氏一怔,“你们不曾与她结怨?”
柳絮儿道:“夫人,前儿个王妃邀请郡王妃来府里请平安脉,后来王爷请她去有话要说。王妃并未与她生口角,亦是不曾脸红。”
蒋氏不信,毕竟谢桥治好苏素馨的脸,又治好苏璃的傻病,她于丞相府有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