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起身,李氏含笑道:“老爷回来了?”
苏正国含笑地摸摸胡须,与李氏一起在上首坐下,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到有人提起我?”
众人纷纷行礼,苏正国看到萧钰,笑容扩大,“钰儿也在啊?”
“祖父。”萧钰微微躬身施了一礼,又对一起进来的苏祁行了一礼。
赵苏杭也连忙上前行礼。
看到苏杭,苏祁面露复杂。他当年与嫡妻也是恩爱过的,她两年无所出,他也并未纳妾。后来在她怀有苏杭之时,纳了王氏为贵妾。
王氏本是他早年老师之女,怎奈老师中年早逝,只留下一女托他照顾。王氏自幼才情不凡,他本想为她找户好人家托付终身,怎奈王氏对他一片痴情,自己亦对她颇为欣赏。
袁氏当年去杭州散心,他一日醉酒,竟情不自禁夺了人家清白。自认有愧于已逝老师,便纳了她为贵妾,平日对她也颇为爱护。
本以为袁氏不会太在意,因她在得知自己怀孕后,便抬了自己的大丫鬟给自己做姨娘。可谁知袁氏回来后竟大发雷霆,经常与他闹腾,还总是找王氏麻烦,自己对此烦不胜烦,便渐渐与她疏远。
后来袁氏怀了苏庭轩,可她整日愁眉不展,郁结于心,竟在生下孩子后,便香消玉殒。王氏那时也已怀有身孕,可对袁氏的一双儿女关怀备至。可谁能想到才五岁的苏杭竟是心肠歹毒,在姨娘的挑唆下毒害王氏,致使王氏险些流产。
他自是盛怒难消,本想把她送去家庙,不成想王氏竟为她求情,还对她们照顾的无微不至。几年下来,把内宅管理的妥妥帖帖,孩子教导的懂事听话。又为他生下一个幼子后,自己感念她这些年的操劳,便把她抬为正妻。
自己这些年多醉心于官场,也无心关怀苏杭姐弟,谁成想苏杭竟被今上赐婚于萧钰。本以为她的性子并不会得萧钰喜欢,且谁人不知萧钰娶她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便也未曾放在心上,只多为她准备了嫁妆。毕竟是嫁进国公府,不能过于寒酸。可萧钰竟陪她回门,还在这里照顾了她三四天,可想而知,怕是她入了萧钰的眼。自己一时竟不知该喜该忧。
第9章 以何为谢
王氏见他发呆,轻咳两声。苏祁回过神来,看了王氏一眼,眼中含笑,尽是柔情。王氏微红着脸低下头。苏祁尴尬地笑了笑,让苏杭坐下。
苏杭又让苏庭轩给他行礼,苏庭轩跑到苏祁身前,怯懦地叫了声“父亲”。
苏祁见他缩头缩脑的样子,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苏庭轩看出他不喜,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当场,双手紧张地扭在一起,额头微微冒汗。
赵苏杭正欲开口唤他过来,可有人比她先开了口:“轩儿,到姐夫这边来。”
一句话让所有人呆愣当场,赵苏杭不可置信地看着身边那人,却见那人对她温柔一笑,又唤了苏庭轩一声。
苏庭轩高兴不已,迈着小短腿儿跑到他身边。萧钰一下抱起他,放在自己腿上。众人惊愕不已,竟只呆呆地看着萧钰与他说话。谁曾见过平日冷若冰霜的萧二公子抱着一个孩子,笑得那么宠溺?
不知萧钰对苏庭轩说了句什么,苏庭轩竟笑得满足而幸福。放下苏庭轩,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萧钰起身道:“岳祖父,岳祖母,岳父,既然杭儿已经见过你们,我们这便告辞回府了。”
苏正国这才知道萧钰竟是要走,急忙问道:“怎么这么快便走了?”
萧钰又把那番客套话说了一遍,苏正国到底在官场沉浮多年,知他决心要走,便也不过于阻拦,只道:“不如吃了午饭再走?”
萧钰道:“岳祖父的好意本不该推辞,无奈已禀过家母今日午时回去,只好让您失望了。”
苏正国失望地点了点头,“既如此,那我也不多做挽留了。”
萧钰与苏杭给众人施了礼,便由苏祁送出了府。
一路上,苏祁说尽了好话,什么以后两家就是亲家了,要多多来往。下次来一定要多住几日了什么的。
赵苏杭也被苏府的小姐妹扰的不胜其烦,多是巴结她的话。赵苏杭心下好笑,这些人以前见她都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今日倒是殷勤。苏庭雨倒是对她说了好几次抱歉,说若她当日没有离开,陪她一起去醉雨轩,便不会发生那样的事。赵苏杭宽慰了她几句,便上了马车。
刚找了个好姿势坐下,萧钰也挑了帘进来。赵苏杭眼中闪过诧异,虽然很快,却被萧钰捕捉到了,当下眼神暗了暗。
“谢谢!”萧钰刚坐下,便听赵苏杭开口道谢,语气真诚,神色认真。
萧钰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对外吩咐了一声“走吧”,马车便轱轱辘辘地往萧府而去。
赵苏杭正盯着小几出神,忽听萧钰开口道:“以何为谢?”
赵苏杭一愣,眨眨眼看他,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有些窘迫地转开眼睛。
微风吹过,马车窗帘被吹开一角,街道两旁茶楼酒肆林立,有人进进出出;脂粉铺子里,各类女子挑挑捡捡着自己喜爱的胭脂;有三三两两的男子,结伴相谈甚欢;清风楼门前,莺莺燕燕娇笑着揽客入内……赵苏杭一时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她茫然四顾,一切都是那么陌生:陌生的装束,陌生的面孔,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丈夫。
他需要什么?自己又有什么?权,他是未来的定国公,自己只是一个他不喜欢的妻子;财,他富贵逼人,自己那点钱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美人,他想要多少有多少,而他却不近女色……自己什么都给不了他,拿什么谢他?
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萧钰,一杯自己端起。醇香的茶入肺,缓和了心中的郁结之气,深吸一口气,换上一脸坚定的神色,郑重道:“以我之心作谢!”也只有自己这颗心了,自己可以站在他那边,帮着他对付他继母。
“噗~”刚喝了一口茶的萧钰闻言,一口茶喷出。赵苏杭不防,未来得及躲开,被喷了一脸。
无奈地闭上眼,做几个深呼吸,压下心中的怒气,赵苏杭拿出帕子擦了几把脸,无比庆幸今日未施脂粉。抬头看那人,他也正拿着帕子轻擦嘴角,细看之下,耳根竟微微泛红。赵苏杭倒乐了,好笑道:“我又没说什么,你无需羞愧!”
萧钰放下帕子,一副看傻子似得神情看着她,淡淡道:“我要你的心何用?”丝毫不在意赵苏杭所谓的羞愧。
赵苏杭一噎,握紧了拳头,自己下了这么大的决心才说出这句话,他竟然不要。赵苏杭白他一眼,没好气道:“不要便不要,我又不傻,谁乐意给你!可我真没什么东西能拿来谢你的。”
萧钰倒也不恼,又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道:“以后你只需按我的意思把一些消息透露给袁氏即可,还有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话,你都如实告知于我。”
赵苏杭撇嘴,这比起把自己的忠心奉上,要简单多了好吗?自己本不想掺和他们的事的,看来怕是不行了。叹了口气,轻“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两人协议初步达成,便不再多言,各自沉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这边静寂无声,苏府松鹤院正屋亦是静的出奇,只不过多了几分冷凝的气氛,压的人不敢大声喘息。
一个瓷杯忽然飞出,碎裂声在寂静的屋里让人心都提了起来。
“看看你们干的好事!”充满愤怒的一声怒喝,所有人都禀了呼吸。
“老爷先别生气。”此时也只有苏老夫人敢开口相劝了。
“能不生气吗?得罪了定国公府,我们苏府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苏正国连发妻的面子也不给了。又怒视着苏祁道,“你方才那是什么态度,对他们姐弟不冷不热的,让萧钰看了怎么想。”
苏祁低头认错,“是,父亲,是儿子的错!”
“哼!”
“父亲。”苏祎思忖着开口,“依儿子看,此事未必没有缓和的余地。”见众众人都看向他,便继续道,“萧二公子不悦,还是因杭儿落水之事,没有找到幕后主使。”此话一出,大家都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
“定是三姐姐!”苏庭芳低声道。
“芳儿,不得胡说!”王氏低声斥责。
“本来就是嘛!”苏庭芳噘嘴道。
声音虽小,可静寂无声的屋内,每个人都能听到。众人皆知苏杭落水之事,自然也知她话中何意。
苏正国叹口气,看着苏祁道:“看来也只有如此了,也算是给他们一个交代。”
虽然没有明说,可众人心里都清楚,怕是准备牺牲掉苏庭芸了。交给国公府,便成了一个弃子。她只不过一个庶女,若一个庶女能换回苏府的安稳,他自是没有异议。
苏祁点头道:“就按父亲说的来做。”不是他狠心,苏庭芸便是挑唆苏杭残害王氏的姨娘所生,他本就不喜。若牺牲一个他不喜的庶女能消了萧钰的气,那也算是她为苏府做了一点贡献。
禁足中的苏庭芸尚不知她的命运就被这群人三言两语的定下了。一时间,众人心中有松了口气的,有惋惜的,有无动于衷的,有冷眼看着的,还有鄙夷的。
事情已定,苏正国也不再发火,而是道:“好了,你们都出去吧。”又对苏祎和苏祁道,“老大和老三先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