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吃的都吃的差不多了,怕还有用吗?”言语泰然自若,说罢她似笑非笑的看了高茁一眼,“没事,待会你对我温柔点就行。”她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汤,对高茁笑笑说:“谢谢,我吃的很饱。”说罢,趁高茁愣神之际,掏出陆予骞送给她的银簪,朝着自己的脖子划去。
常年戎马的人,其临场应变能力超于常人。高茁大惊失色的同时,拿起桌上的饭碗轻轻一挥,银簪碰到言语皮肤之前,便被打落在地。
“你这个女人,还真是……”高茁气的咬牙切齿。
在她弯腰捡起银簪的前一刻,银簪已落入高茁之手,“这个,我先替你收着。至于你……”话还未说完,高茁拍拍手,帐外进来一个小兵,他吩咐,“去给我找根软绳来。”
“你想干什么?”言语一脸警惕地质问高茁。
高茁完全就是一个无赖混混,他嗤笑一声,“干什么?很明显,把你绑起来啊!难道送你上吊用?”
言语跑又跑不掉,死也死不了,反抗更是无济于事,只会招来高茁的奚落羞辱。最终她被高茁用破布子堵住嘴,像捆粽子似得五花大绑,丢麻袋似得扔到了他的榻上。不过高茁并未做任何过分的行为,把她扔到榻上帮她盖了床薄毯后,他便出了营帐。
有一点高茁说了实话,饭菜里确实下了药,只不过不是什么媚药,而是蒙汗药。她最后的记忆是很困很困,困的头脑发昏眼皮沉重,她下使劲掐自己的手背,试图换回神智,然而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她再微微睁开眼时,光线刺眼,耳边人声嘈杂,她身边似乎人来人往,脚步匆匆。她慢悠悠的转头,眯着眼看四周,她躺在一张罗汉榻上,眼前有身穿铠甲的士兵端着铜盆来来往往不断,铜盆里的水是红色的,好像血水。她侧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一张黄花梨架子床,床边站几个人,躺上躺着一个人,血水是从躺上那个人身上擦洗下来的。
捆绑她的绳子已不知所踪,她动作缓慢的坐了起来。可能是药物作用,她现在头晕的厉害,四肢发软,难以下地走路,她曲起双腿,蜷缩着坐在榻上。
屋子里的人各自忙碌着,她的由睡转醒并未引起任何人的停留或者目光,她的存在就像是一个透明人一样。
过了一会儿,站于床边的一位铠甲青年缓缓转身,他的目光落在了言语身上。两人四目相对,言语呆若木鸡,眼泪完全无意识的狂流不止。
他大步走到言语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声音平静地说:“醒了?”
言语自知失态,快速擦干脸上的泪水,对着他友好的笑了笑,“阿笙,好久不见,你长这么高了。”
往往从孩子身上最能看到岁月流淌过的痕迹,十五岁多些的阿笙是个身材单薄少年,已年满十八岁的阿笙已长成一个身材高挑挺拔的青年模样,略显青涩的脸庞已褪去了孩子的稚气。
阿笙对言语并无任何友好表示,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这时站在床边的人陆续散去,躺在床上的人完全展现在言语眼前。
他脸色惨白如白纸,光裸着上身,身上缠着白色的绷带,身下的被褥上鲜红色的血迹刺目惊心。后来言语怎么都想不起,看到重伤卧床的陆予骞时的第一感觉,因为当时脑袋轰的一声爆炸后,完全停滞于空白状态。
呆滞许久,她才缓缓的察觉到熟悉的心痛感觉。所有顾虑完全抛之脑后,她腿脚发软,跌跌撞撞,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到了他身边。
他昏迷不清,她的目光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脸上和身上来回流连,眷恋而酸楚。她双拳紧握,努力扼制想要触碰他的冲动。她怕打扰他,咬紧牙关不敢出一丝声音,咬的后牙槽酸痛。心中汹涌彭拜的情绪无法宣泄表达,唯能任由泪水滂沱而下。
不消片刻,身后又脚步声响起,来人拖着她的胳膊,毫不温柔的把她拽离床边。他冷声指责她,“虚伪!”
隔着迷迷滂滂的水雾气,言语抬眼看说话的人,是去而复返的阿笙。
言语的心拧着绞痛,她虚伪?她该为自己辩白吗?她无语反驳。
她知道她是所有人眼里不知好歹的骗子,这里都是陆予骞的亲信,大概人人都认为她欺骗了他的感情,然后骗了一笔银两逃跑。没人会跟她说关于陆予骞伤势的情况,她也没资格看似心痛的关心陆予骞的伤势,更没资格的是待在陆予骞身边。
两年多不见,阿笙已不再是她记忆里小毛头,他成长为一个面冷寡言的青年。他完全不听言语的解释,他把她安排进了一个房间内,并严令她不准四处乱走动。每日有小兵准时给她送饭,除了大小解,她都得待在房间里不得随意出门。
枯坐发呆时,她想,高茁如果知道,他费神费力把她送到陆予骞身边,结果她却被软禁了起来,根本没机会见陆予骞,他会不会懊悔自己白忙活一场。
第81章 无题
战况紧张,后来由于人手不足,她被安排进了灶房做饭,这才能稍微有点行动自由。
几天以来,阿笙一直把言语当犯人一样严加看管。
她想,也许是陆予骞现在又了新的生活,阿笙是怕她再次出现打扰他,才如此做吧。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当时甫一见到重伤的他,她失去了理智,才做出那番不明智的举动。后来冷静下来后,她躲他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主动出现在他面前。
他们目前所住的是,一个古朴整洁的三进四合院。陆予骞住在正房养伤,她每日做好饭后端到房门口敲敲门,阿笙便从里面出来接手饭菜,她从未踏进过房门一次。
有一次她去送晚饭时,听到陆予骞在说话,声音有些虚弱无力。虽然见不到他,但知道他的伤在一天天好转,她也感到欣慰。
就这样过了五六天,阿笙见她表现中规中矩,加上她每日翻着花样的尽心做饭,对她的态度渐渐也有了变化,不再像从前一样冰冷,偶尔也会赏她一个笑脸。
阿笙的态度让言语难过不已,因为他俩本身无冤无仇,阿笙的态度源于他对陆予骞的忠诚。他对言语的仇视程度,说明了曾经言语的离开,对陆予骞造成的伤害程度。也许任震、雪松和雪杉他们还因此受到了牵累。
砂锅里的药汤子沸腾滚动已久,言语收回神思,擦了擦眼角,然后小心翼翼的把药汤倒进碗里。
“煎好了?”阿笙远远走来。
言语“嗯“了一声,把朱漆托盘递到他手里。他转身离开之前,她喊住他,犹豫着开口道:“阿笙,让我走吧!我保证不会耍心机出现在王爷面前。”
言语曾不止一次的表示想要离开,可阿笙的态度很奇怪。他既看管着她,不让她有接近陆予骞的机会,又不强关着不放她走。
她不懂他什么意思,她走了岂不是好事,如此大家都省心。
阿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把朱漆托盘放到桌上,开口道:“王爷,不在意,你。”
这是重遇后,言语第一次从阿笙嘴里,听到关于陆予骞的话语。虽然这是期望中的事情,但从他最亲近的人口中得知后,还是不免令她心酸牵痛。
她微微一笑,不管再如何伪装,都掩饰不住眼里那抹苦涩。她点了点头,问出了徘徊在心中依旧的问题,她问:“王爷成亲了吗?”
阿笙点点头,“世子”,他伸出一根手指头,“一岁。”话音未落,言语迅速低下了头,然后阿笙听到她说:“是么,药凉了,你快送去吧!”
阿笙端起托盘离去,走出很远,他回头看了一眼,她双手抱膝蹲在地上,面庞埋于双膝间,肩膀颤抖,应该是在哭。阿笙心想,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哭给谁看,薄情的女人,哭死都没人再心疼。
“怎么去了这么久?”阿笙甫一进门,陆予骞便开口问。
“煎药。”说罢,阿笙把汤药碗端给陆予骞。他接过,微蹙眉头,然后一饮而尽,顺手拿起托盘中小碟里的蜜枣扔进嘴里。
十几天前昱军和沅祁两国军队,刚进行了一场恶战。战乱中,陆予骞为了救阿笙,不幸中了两箭。一箭射到了左臂上,另一箭之插他左胸口,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多亏他当时稍一闪躲,箭偏离了方向。
阿笙对此很是内疚,恨不得拿命报答陆予骞的救命之恩,因此再见言语,令他想起王爷所吃过的那些苦,对她格外深恶痛绝。
“你去前线把汪海洋替换下来,让他火速来见我。”以目前陆予骞的伤势来看,除非他活腻歪了想找死,否则亲自征战的事想都不用想。他只能躲在这个离前线最近的小四合院里,一边养身体,一边做军师策谋战略。
阿笙领命离去,临走前他特意找到言语,告诉她,晚饭做好后,不要再去敲门,直接让别人送进去。
言语再次提出请求,希望他能放她离开,阿笙摇头不同意。言语不顾他的冷脸,追着他不依不饶,她说:“院子就这么大,你以为躲着就能见不到了吗?你放我走吧,如此对谁都好。”
阿笙扭头就走,不搭理她。她趁阿笙不注意,拔腿拼命往正房方向跑去。阿笙手脚伶俐,很快,一把锋芒逼人的青锋抵在了她的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