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这会儿也同样转头看向摊主,眼神微微微闪烁,却并没有要动怒的意思。
那名摊主被他们俩盯得颇有些不好意思,正好旁边又有人叫摊主过去,他想了想,干脆强行把那盏花灯给不容拒绝地塞在了某人手里,然后便乐呵呵地跑走了。
他一走,两人之间立马陷入一阵尴尬。
某人捧着那盏花灯僵在原地。
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陶沝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此刻被掩在那张面具下的表情一定非常郁闷。
所以她忍不住笑了,嘴角勾起一个的弧度:“摊主想来也是一番好意,太子爷就拿着吧……横竖这也是您该得的……”
闻言,某人正要将灯递出的手当场一滞,薄唇轻轻动了动,问话的语气听上去也颇有些不敢置信:“你……知道是我?!”
“当然知道啊!”陶沝回答得理所当然,同是也有点莫名其妙,她不明白他为何会问出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难道他刚才一直以为她不知道他是谁么?
“即使看不见脸,太子爷身上的这股熏香也是可以闻得出来的,还有,人的眼睛也是不会骗人的……更何况——除了太子爷您之外,好像也没有第二个人敢用这么大胆的方式教董鄂写字了呢……”
兴许是遭到对方质疑,她答话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的得意和调侃。话一出口,某人便率先一愣,继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而陶沝也在对上他目光的瞬间惊觉自己好像错了话——
该死!她好像忘记了!
那日在南苑的马厩里,她明明已经狠下心跟他划清了界限,因此她现在对他的态度应该是要更加冷淡甚至是恶劣才行,又怎么还能用这种听上去明显像是在撒娇调笑的语气跟他话?
沉默,气氛再度陷入尴尬。
半晌,两人忽然极有默契地一齐开了口,且问得还是同一个问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问完,两人又同时愣住,不约而同地对望了一眼。
陶沝率先低下头,轻声答道:“今日是巧巧和十四爷带董鄂出来赏花灯的,只是巧巧她……和十四爷要单独去办点事情,所以董鄂才在这儿等着他们回来……”
她不敢直接巧巧走丢了,毕竟这可不是一件事,如果真要追究起来,恐怕她和十四阿哥两人都会难逃干系,所以,在事情还没有发展到最坏的地步之前,她还是先行保密为好。
所幸某位太子殿下关注的重点也并不在这上面,听她这样一,他只是轻轻一挑眉,随即便仿佛不经意般地淡淡接茬道:“当初宫中曾有传言你和十四弟之间关系匪浅,如今看来倒真是不假……”
关系匪浅?这四个字倒是用得非常高端洋气上档次!如果她没记错,当初那些谣言的原话可是她暗恋十四阿哥,且勾引未遂,所以才会恼羞成怒地对他那两位福晋下手,岂止是关系匪浅!
陶沝还没来得及开口答腔,就听到某人那厢又继续接下去道:“如此,我倒是有些好奇了,十四弟当日的那两记巴掌,原来只是打给外人看的么?”
他这句话让陶沝心中突兀一凛,随即便赌气反驳:“太子爷不也曾求请皇上重治董鄂的罪么?而且,好像还是死罪……”
某人闻言一顿,眸色当场微沉:“可我毕竟没有真的这样做……”
“那又如何?”陶沝还是满脸怨意十足:“若不是九爷当初在你面前跪地为董鄂求情,你才不会……”轻易作罢呢!
最后这几个字还未全部完,她已被迫噤了声,因为他此刻瞪向她的眼神凌厉得吓人,似是她再敢多一个字,他就会立刻将她剥皮抽筋、拆吃入腹。
陶沝不着痕迹地别开脸,企图避开对方那犹如刀刃般锋利的审视目光。
但某人却不肯放过她,依旧用恶狠狠的视线死死盯着她,良久,才沉声从嘴里挤出一句:“你真以为,我当初是因为这样才心软的?”
他这话的口气同样冷冽得可怕。陶沝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其实,自打知道他那日在大牢里并没有打算下死手杀她的时候,她就明白他是不想让她死的,而九九的跪地请求只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可以在康熙皇帝面前顺水推舟的机会……
见她不作声,他又适时地再添一句,口气也较之刚才加重了几分:“你以为当初看到他跪地为你向我求情,我心里很高兴么?”
“……”
“你认为当初听到他今生今世只要你一个嫡福晋的时候,我是怎样的心情?”
“……”
“你知道我当时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成功克制住自己不当场爆发出来?”
到最后,他几乎是怒气冲冲地冲她低吼,就像是要把以往那些隐藏压抑在心底许久的不满情绪都一并朝她宣泄出来。
陶沝怔住了,好半天才重新抬起头对上他的眸光,一字一顿地咬音:“我是九福晋,这是没法改变的事实……”
“不,你不是——”他立刻斩钉截铁地否定了她的答案。
咦?陶沝再度怔住,继而有些错愕地望向他,结果却发现他也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神情异常坚定,语气也不容有半点置疑:
“你不是九福晋,根本就不是……”
他的声音其实不大,可是的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入了陶沝的耳朵——
“我听了,她已经回来了,而且还怀了九弟的孩子……”
“你怎么知道?”陶沝万分惊愕,她没想到这个消息会这么快就传到他耳朵里。难道,九九府里藏有这家伙的奸细?!
“我自然知道!”他回答得相当淡然,却又不失肯定。这让陶沝没来由地猜到了一种可能:
“是你找她回来的?”
这虽是个疑问句,但却用了十分笃定的口气。而那位华丽丽的太子殿下也并没有否认。
“虽然是我把她找回来的,但在到京城的时候却被她侥幸逃了。我没想到她竟会误打误撞进了九弟府,而且还怀了身孕……”他这话的时候,语气带着一丝明显庆幸,仿佛对眼下的事态发展极为乐见其成。“难道你不觉得,她才是命中注定的那个九福晋吗?”
不可否认,某人最后提出的这个问题的确是到了陶沝的心坎里。一直以来,她内心最最犹豫纠结的也恰恰就是这一点——
俗语有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也就是,即便是蓄谋已久,但一个人若要真正成事的话,其实也要靠老天肯成全她,给她这个机会……
正文 294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下)
此语一出,她当场愕然回头:“你什么?”
丹眸微凝。他锁住她的目光深沉得令人心颤:“不是想逃吗?我可以助你……”
“……”
“我听到了……你那日里对倾城的话……”深邃如海的琥珀丹眸与她此刻微显呆怔的目光深深对视。陶沝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的眸底正倒影着自己的模样——
“如果你真想离开皇宫,我可以助你……三年——不,至多五年,我一定接你回来,做我大清国最尊贵的女人!”
刹那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一切静谧无声。
心跳止,呼吸停,来往的行人也都恍如虚设,整个世界好像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她没想到他会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如此旁若无人地轻易许以她后位。
若不是他这话时的神情过于坚定,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要么就是他已经疯了……
她目不转睛地凝望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冲动地想要开口问他,“那你愿意跟我走吗?一起离开皇宫,去外面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但这话还没到嘴边,就被她重新咽了回去。因为不用问,她其实也知道他的答案。
所以她笑了,嘴角微漾:太子爷忘了吗?董鄂一早就过了,董鄂对这后位从来都没有什么兴趣的……更何况,不管是三年还是五年,这当中的变数都太多了,时间也太长,长得足以让一个人忘却另一个人了,董鄂这人一向都经不起什么诱惑,太子爷难道就不怕董鄂到时候会改变心意?亦或者,到时候改变心意的是太子爷也不定……”
虽然陶沝由始至终都保持着浅笑,但她话里的这份言下之意却是极为明显: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一直保持对你的这份心意?
闻言,某位华丽丽的太子殿下不由自主地怔住,大概没想到她会给出这样的回答。
好半天,他才像是终于反应回神,如红枫般的薄唇轻轻一掀,语气深意十足:“若是彼此真心,必不会轻易改变!”
“太子爷此言差矣!”相对于前者略显迟疑的肯定,陶沝却直接给出了否定的答案:“真心这种东西,真的是很靠不住的!也许现在的确是彼此真心,但一颗真心若是失了温柔呵护,或许不出一年,甚至是半年就变了呢!而且……”她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地清晰咬音,“最重要的是,太子爷您对董鄂,真的有真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