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应该会放弃了吧?她刚才的那些话,也足以让他死心了吧?如果他死心了,那么,她也就可以真正对他死心了……
那晚,他想要她的真心,她其实很想回答,她的真心早就失了一大半在他身上了,可是,理智却残忍地提醒着她,他们两个是不可能有未来的,就算她不在乎他的结局是在咸安宫内被囚终老,但她又要怎么才能和他在一起呢?
且不她现在的身份是被宠及一时的嫡福晋,就算是个不得宠的妾,恐怕那位康熙皇帝也是绝对不可能会同意他们在一起的,哪怕她不要名分,哪怕她甘愿当个丫鬟留在他身边……
除非——他自己当上皇帝,或许可以仿效那位唐太宗皇帝“兄霸弟媳”,可是他又偏偏是不可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只要历史不改变,他便注定与皇位无缘,那么,还有什么其他方法能让她和他在一起?
她想不出。她相信,他也一定想不出。
她没勇气陪着他一直慢慢等到他自己发现两人之间没有未来的那一天,可若是现在就告诉他真相,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这当中的缘由。难道要告诉他,她有预知能力?还是告诉他,她其实是从三百年后穿越过来的?
这个结果,她赌不起。因为她不知道他在知晓真相后,会不会依然喜欢她?亦或,把她当成了怪物?
所以,与其苦等着一个没有结果的结局,还不如一早就狠下心来分开……
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她,都好……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陶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住处的。
才进院门,她就一眼瞟见厮毛太迎面从九九房里匆匆走了出来,神色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停住脚步,本能地开口唤住他:“出了什么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九爷的伤势又恶化了吗?”
“回福晋,跟爷的伤势无关,是……”毛太欲言又止的模样让陶沝愈发觉得好奇。“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跟我么?”
“这——”毛太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以实情相告:“今日一早,府里有侍卫来报,那名女子……好像怀孕了……”
嗨?!
他这话得吞吞吐吐,陶沝也听得糊里糊涂。“那名女子”究竟是指谁啊?
见她此刻明显呈现出一头雾水状,毛太又立刻耐心地补充解释:“……就是福晋您从外面带回的,那天晚上和九爷……唔……”
他的话虽然没有全部完,但陶沝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震惊:难道那名女子是指衾璇?!
意识到这种可能性,陶沝心里莫名一凉,脸色也瞬间刷白。
毛太偷偷瞄了她一眼,踌躇着继续接下去道,声音明显压低了好几个分贝:“兆佳侧福晋已经帮着请大夫去府里瞧过了,证实那名女子的确是怀孕了一月有余,所以就派人过来问问九爷的意思……”
陶沝轻轻“哦”了一声,随口追问一句:“那九爷怎么?”
“回福晋,九爷很生气——”许是怕陶沝听到真相会大发雷霆,毛太这话回得格外心翼翼。“只不过,因为那边诊断这次很可能怀的是个男胎,所以……”
所以就犹豫了是吧?
陶沝在心里默默接上他的话,面上却是冲其浅浅一笑:“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吧!”
“……嗻!”见她反应不强,毛太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应声走了。
陶沝原本想去九九房里的打算也暂时搁置了。因为她不知道该进去和他什么。怪他吗?原本就不是他的错!怪衾璇吗?可能她自己也没想到会如此幸运地一击即中!不过有一件事却是可以肯定的,这个孩子变相地救了衾璇,九九应该会好好安置她了……
想到这里,陶沝放弃了回房的想法,转身又重新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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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沝继续漫无目的地朝前方走着。一路上,大脑思维系统也一刻都没有停止过运转。
衾璇怀孕了,真的会是他们口中所的男胎吗?但这完全不符合历史进程啊!她可是清楚记得,九九在康熙四十五年前都不会有男孩的,而嫡福晋董鄂氏也只在四十四年的七月生下过一个女儿,算算时间,现在不过才是四十三年的二月,总不见得衾璇她要怀孕十七个月才会生下孩子吧?!
就这样低着头边走边想,不知何时,前方赫然出现了一双精美的绣花平底鞋,看上去很熟悉,就连紧跟着在陶沝耳边响起的那个女声也同样熟悉:“你这是怎么了?”
此人无疑是倾城。
陶沝抬起头,正打算上前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下一秒却意外发现,师兄竟也站在一旁。
陶沝立刻瞪大了眼睛,眸中充满了好奇:“师兄,你终于回来了,这几天你究竟去哪里了?”
“只是去办了一些事情而已。”师兄冲她浅浅一扬嘴角,答得云淡风轻,但从他脸上微微透出的疲惫之色来看,他办得事情显然没有他嘴里的那么简单。“没什么,你不用担心!”
“是吗?”陶沝半信半疑地盯着他,一旁的倾城这时也站出来帮师兄解释:“他今日刚回来,我正准备带他去面见皇上。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陶沝尴尬地挠挠耳朵,努力在大脑中搜寻可用的理由。她总不能当着师兄的面她是因为衾璇怀孕的事而跑出来四处溜达吧?“我原本是想去找巧巧的,结果没找到她,所以……”
尽管她答话的语气听上去有些犹豫,但倾城似乎并没有怀疑她的话。还平静地帮前者分析原因:“今日皇上狩猎,特指派了几名阿哥以及公主格格们随驾左右,九公主可能也跟着去了……”
“真的?”陶沝眨眨眼睛,而后用异常期待的目光看向倾城,中间还偷瞄了一眼师兄:“那我能跟着一起去看看吗?”
倾城没有拒绝这个要求。师兄也没有。
三人一起行至围场。
康熙皇帝正率领众人在围场中骑马狩猎。压根儿看不见身影。看台这边也只剩下几名宫女太监留守。
趁着倾城去跟那些宫女太监交代任务,陶沝站在看台边好奇地询问师兄:“师兄会骑马吗?”
他愣了愣,继而笑着摇头。
“不会?”陶沝正惊疑这个答案的可信度。那厢倾城已经布置完任务朝两人走了过来,听到这个问题立刻忍不住在旁插话道:“这家伙从体育就不及格,别骑马了,连跳马都成问题!”
啊咧?!
陶沝没想到师兄居然还有体育白痴这项弱点,生怕他会因此尴尬,当下赶紧朝他拍了拍胸脯保证:“没关系,我可以教师兄你骑马的!”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弱弱地补上一句,“虽然我骑得也不好!”
“不好?”倾城在一旁嗤笑,毫不留情地揭了陶沝的底:“你那哪是骑得不好,明明就只是学会了上下马而已……”
“谁的,我现在已经能骑着马慢慢走了……”陶沝不服气地立刻反驳,“这就是不的进步!事实证明,像我这样的白痴笨蛋都可以学会骑马,师兄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学不会的……”
“呵——”听着她们两人之间的对话,站在旁边始终微笑以对的师兄忽然罕见地笑出声来。而这一突兀的笑声也成功将两人的注意力双双吸引到了他身上。
六目相对,三人忽然心照不宣地同时笑了起来,且笑得十分开心。
气氛是如此和谐、美好。
蓦地——
一枝羽箭凌空飞来,势如破竹般地直直射向看台上的三人,打破了这一美好的气氛,且方向明显是朝着师兄去的。
那枝羽箭射得又准又狠,饶是平素反应再迅速的人,这会儿恐怕也会避之不及。
“心!”
千钧一发之际,陶沝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和身手,冲上前一把推开了师兄,而倾城则紧跟其后推开了她。
羽箭最终擦着倾城的脸颊而过,钉在了看台后方的圆柱上。
倾城的右边脸颊上被划出了一条浅浅的血痕,耳根部分尤为严重。
陶沝吓了一跳,当即掏出怀里的帕子按在倾城脸上替她止血,脑子里一片混乱,第一反应就是倾城绝对不可以毁容!
而不远处的那些宫女太监们见此情景也集体吓出了一身冷汗,随即见并没有后续羽箭光顾,这才纷纷朝看台上的三人这边涌来。
师兄站稳身子,回头看着此刻跌坐在地上的倾城和旁边正手忙脚乱为她止血的陶沝,眉心紧皱,而后目光一转,落到了插在柱子上的那枝羽箭上。他上前拔下了那枝羽箭,拿到眼前细细端详了片刻,然后愈发皱紧了眉头。“这枝羽箭是……”
“……是太子的!”倾城闻声仰头瞟了一眼他手中的箭,而后便斩钉截铁地接上了他的话茬。
“你什么?!”这短短三个字仿佛惊雷一般在陶沝的脑海中轰然炸响,正替倾城止血的手也跟着一抖,而后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倾城斜睇了她一眼,没有错过后者眸中闪烁的惊疑之色,只轻描淡写地回答:“这枝羽箭的箭头是银制的,所用的羽毛及形状也与普通羽箭上的不同,是太子专属的羽箭,你若不相信可以自己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