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看管马厩的两名太监不注意,陶沝闪身溜进了那位太子殿下的专属马厩。
白白这会儿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见她从外面进来也没有给出什么太大的反应,只趴在地上默默地看着她,眼神哀怨十足,完全没了往日里那份自信傲气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昨日被打有关。
回想起白白昨日里被打时的情景,陶沝的一颗心再度隐隐作疼。
虽然那个人同意将最初提议的三十鞭减掉了三分之二,但那剩下的最后十鞭却几乎是当着陶沝的面抽的,尽管她由始至终都没勇气直视,可抽鞭子时发出的声响以及白白发出的凄厉嘶鸣声,足可以证明它当时一定被打得极狠……
一想到这,陶沝内心就感到无比自责。
她总觉得,那个人其实是打给她看的……
可是当时,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望着白白那副好比霜打茄子的模样,陶沝心疼地上前抱了抱它的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了装满桂花糖的荷包。她拿出一块桂花糖送到白白嘴边:“白白你看,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桂花糖,你吃——”
白白没动,继续用刚才那种哀怨的眼神看着她,像是对她手里的桂花糖完全丧失去了兴趣。
见此情景,陶沝心中顿时更加难过。白白它该不会是因为昨日挨了那顿打而受到挫折,所以变得对任何人都不信任了吧?或许,它已经领悟到自己昨儿个是因为她才挨得打,所以现在才不肯吃她喂的糖?
“白白,对不起啊!昨天都是我不好……”陶沝自责地轻声道歉,见某马还是没什么反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而后失望地转身想要离开。孰料还没等她迈脚出去,白白却先一步张嘴咬住了她的袖子,陶沝惊讶地回过头,就见它像往常一样伸过头来轻轻地舔了舔她的脸,然后又低头舔了舔陶沝手心里的那块桂花糖,然后舌头一卷,将那块糖整个吞吃入腹。
咦?陶沝被白白这种前后不一的反应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既然它还肯吃她的糖,那就表明它并没有怪她的意思,陶沝心里总算卸下了一份重担,没来由地感到一阵轻松。接着,她一边喂它糖,一边轻柔地抚摸着它的头继续道歉:
“白白,对不起,昨天的事情都是我不好,你别怪九九,他不知道你其实是不会伤害我的……”她这话的语气透着深深的歉疚,语罢,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迟疑地再添上一句:“还有那个人,你也别怪他好不好?虽然是他命人打了你,可是我想,他心里一定也是很心疼的……”
白白头也不抬地“呼哧呼哧”地舔着她给的桂花糖,显然并没有听懂她现在在什么。陶沝也没强求,只微笑地注视着它,眼神温柔无比。
蓦地——
一个熟悉、清亮沉稳的声音从身后突兀传来,瞬间打破了这份美好的感觉:
“你喂的太多了,甜的东西吃太多对它的牙齿可不好!”
不等对方完,只听“啪嗒”一声,陶沝原本拿在手中的荷包当场掉在了地上,身子也随之变得僵硬无比。
即使没有回头,她也能十二万分地确定,此刻站在她身后的来人必是那位华丽丽的太子殿下无疑。
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进来的,居然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否则,她又怎么可能会一丁点儿都没觉察到马厩里多了一个人?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为什么也会选在这个时候跑来马厩?会是单纯的巧合吗?还是……
正文 287再起风波
陶沝不敢多想,慌忙从地上捡起荷包,转身低头回话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来看看它好不好……”
太子没有立即答腔,只径直走上前来,在陶沝身旁站定。他伸出手去轻柔地抚摸着白白的马头,白白仍然趴坐在地上用异常哀怨的眼神望着他,但并没有拒绝他此刻的碰触。
“看来九弟昨儿个受的伤还不算太严重,否则,你现在又怎么会有空来这里?”
他这话的语气十分平淡,但字里行间充斥的那股嘲讽之意却是极其明显。
陶沝咬咬下唇,很想反过来问他昨儿个是不是有意放开白白的,但想了想,却又觉得已经没了这个必要。他一定是故意的,这点毋庸置疑。所以,她嘴巴张了张,从里面轻轻吐出一句:“太子爷教训的是,董鄂这就先告退了!”
听到她这句话,太子双眉一挑,丹眸也随之染上了几分薄怒,但他并没有明着开口挽留,而是直等对方真的迈步走到门边时才继续冷声嘲讽道:
“九弟和九弟妹之间果然鹣鲽情深,前不久还听闻九弟和九弟妹两人发生了不快,但如今看来,这至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陶沝闻言脚步一顿,但并没有立即回头,只用不卑不亢的语气淡然回应:“起来,这件事还要多谢太子爷才是,若非太子爷昨日之举,董鄂和九爷恐怕至今仍处在冷战当中……”
她这种话的态度显然惹恼了他。后者猛地转过身,负手握拳,紧蹙的眉心不难看出他此刻正努力克制着心头涌起的怒火,他瞪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是在怪我让他受伤?”
陶沝也跟着站定,回转身,语气幽幽:“太子爷此话严重了,且不董鄂哪有这个胆量敢责怪太子爷,再者,九爷昨日之所以会受伤,完全是因为董鄂的缘故,跟太子爷并没有任何关系……”顿一下,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对方身后的白白,又补一句道,“跟白白也没有关系……”
“……”某人原本还怒色满面地想要些什么,但听到她这句话后却蓦地一怔,眼神随即变得复杂起来。半晌,他重新开了口,语气介乎确信和犹疑之间:“你……对九弟动心了?”
陶沝被噎住,继而便毫不犹豫地反问回去:“能为董鄂做到如此地步,想必不让董鄂动心也很难吧?”
他大概没想到她会当面承认,身子顿时一僵:“你确定,他对你是真心?”
陶沝垂眸,刻意避开对方的直视:“九爷对董鄂是不是真心,不需要太子爷来加以评断。更何况,太子爷对董鄂,就一定是真心吗?”
他心头剧烈一震,当场怒起:“……你这话何意?”
“难道不是吗?”相对于对方此刻的怒火四溢,陶沝回应的口吻还是继续沿用刚才的平淡。“太子爷从来就没有真正相信过董鄂,你对董鄂不是一直都在怀疑的吗?董鄂对错与否也只在太子爷的一念之间……太子爷兴致来时,什么话都能对董鄂承诺,而一旦选择了不相信,那么董鄂便被立即打下十八层地狱再难翻身……”话到这里,她停了停,目光怜惜地看一眼白白,“……连太子爷那么喜欢的马,都可以任意鞭打,更何况是董鄂?董鄂不想成为第二个白白,董鄂一向胆,怕自己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所以呢?”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声音僵硬,口气也着实不善,听得出是在极力压抑着怒火,感觉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磨出来的一般。
“所以,董鄂决定还是选择和自家夫君在一起……”陶沝回答得十分淡定,声音不高,但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坚持。“至少,跟着九爷,董鄂不会被怀疑,也不需要在人前躲躲藏藏,更不用等着犹如镜中花水中月一般的承诺,现在想想,之前若不是九爷不顾一切地救董鄂,董鄂现在可能早已没命了,而太子爷……”她顿了顿,鼓足勇气重新抬头与某人对视,一字一句地清晰咬音:“您现在也应该感到轻松才是,因为以后都不会有人等着您索要那份虚无缥缈的承诺了……”
“……”某人没话,但负在身后的拳头却是越握越紧,青筋狰狞,指骨青白。陶沝虽然看不见,但能清楚地听到对方手指关节发出清脆的咯咯声响。她以为他会恼羞成怒,会像上回在乾清宫的月台前冲过来掐住自己的脖子,至少也会对自己厉声痛斥一番。可是,他没有,他只是静静地立在原地,身子微颤,像是在用全身的力气拼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动也不出声。
陶沝咬咬唇,踌躇地等了一会儿,又重新朝某人恭敬地福了福身子:“董鄂先行告退了!”
“如果……”
不等她转身迈步,他那厢忽然又开了口,语气轻飘地如同雾气一般:
“如果我,我是真心的呢?”
她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他,却正对上那双幽深无底的琥珀丹眸——
心下莫名一震,有那么一瞬间,陶沝差点以为自己已经被对方看穿了,不过她很快镇定了下来,稳了稳神,冲对方浅然一笑:“太子爷的真心还是留给您的您的太子妃吧,董鄂……要不起的……”
罢,她转身立刻头也不回地快步出门,也不管对方作何反应。因为她怕自己再待下去就会原形毕露,就会忍不住向他承认,她刚才其实了谎……
******
从马厩里出来,陶沝一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低着头,眼睛只管盯着地面,脚步沉重,身体却软绵绵得好似没有半点力气,就仿佛忽然间生病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