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绮咬着嘴唇别过脸,不敢看她,也并不回话。
“福晋,您别生气……”经过芷毓刚才的“无声”解释,小厮毛太这会儿也大致知晓了事情的始末真相。连带看向绿绮的眼神也变得格外复杂起来。“我们这就去把她拉开……”
闻言,绿绮的身子明显一晃,但还是尽自己最后的全力死死地挡着她身后的那扇大门。不过她最终还是拗不过毛太和小草两人的力气,被强行拉了开去。
但这仅仅是只是第一道关,因为众人很快发现,房门已经被人从里面上了栓。
见状,芷毓提议干脆直接撞门,陶沝点头表示默许。
但——
当卧房的大门被成功撞开,陶沝也准备迈步跨入房中时,里屋内却隐约传来了一阵令人脸红心跳的呻吟声。刹那间,陶沝的脚步顿在了半空中,心亦跟着再一次down到了谷底。
站在门外的那些人显然也全都听到了这一动静,当下集体一僵,而后又不约而同地各自转头看向陶沝。
陶沝像个雕塑一样静静地杵在原地。
果然还是来晚了一步……
她在心里默默叹息,然后努力想笑,可是眼圈却莫名红了。
女人**的呻吟声和男人粗重的喘息声混合在了一起,从里屋方向不断地传入她的耳朵,连同那种被信任之人背叛的锥心刺骨的痛一起,一下接一下地狠狠戳着她脆弱的脑神经。
她几乎快要站不住。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不过是晚来一步而已,为什么结局却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为什么她一直真心相待的人,到头来却一个接一个地背叛她,之前的菡蕊是这样,现在的绿绮也是这样……难道这帝皇之家就真的没有所谓的绝对信任吗?
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上天才要这样惩罚她?
“福晋……”
见她此刻一动不动地僵立着,小厮毛太忍不住出言试探:“您看这……我们还要进去吗?”
陶沝没作声。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芷毓担忧地看着她,忽然起步走到此刻正被小草强押着的绿绮跟前,狠狠一巴掌甩在了绿绮的脸上,发出一记脆响。“这是我替福晋教训你的!这都是你的错!”
绿绮的半边脸颊立刻被她打得高高肿起,可是她仍然沉默得一言不发,甚至,连愤恨的眼神都没有。
她这样的态度显然让芷毓看得更加生气,后者更加恼怒地盯着她,正欲扬手再打,陶沝却猛地回过头:“芷毓,住手!这事也不能全怪她……”
是啊,这样的结果怎么能全都怪绿绮呢?
如果她一开始就不答应让绿绮去照顾衾璇……
如果她能早点听芷毓的话小心提防衾璇……
如果她当初强行要求九九把衾璇送出府去……
如果她……
或许,今天的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想到这里,陶沝不由地扯起衣袖抹了抹眼睛,然后冲听到她刚才那句阻止的话而集体不敢置信、目瞪口呆的众人淡淡发话道:“算了,大家都出去吧……”
说完,也不等他们有所反应,便径自转身退了出去,并重新带上了卧房大门。
众人再度一怔。
毛太是当中第一个回过神来的,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冲陶沝提议:“福晋,要不您今晚就先去别的厢房里歇着吧,奴才这就命人去整理出……”
“不用了……”陶沝冲他摆了摆手,像是叹息一般地答道:“你们都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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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陶沝发了话,其他人自然不好逆她的意。但也不敢真的放她一个人待着,所以便集体退到了院门外守着,只剩下陶沝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卧房门外的走廊上。
夜色已深。今晚的月光有些惨淡,那近乎银灰色的光线中透着丝丝冰冷和哀伤,落在院子里更显得无限凄凉。
就在陶沝站得双腿已经麻木没有知觉的时候,小银子不知道打哪儿冒了出来,跑到陶沝脚边嗅了嗅,然后一口咬住了她的裤脚。
陶沝低头看着它,而后蹲□将它轻轻抱起。
小银子乖巧地窝在她怀里,亲昵地伸出舌头舔着她的脸庞。
蓦地——
滚烫的眼泪就这样毫无预示地突然从眼眶里莫名溢出,然后一颗接一颗地滑落脸颊——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魇,等醒来时,她还在那间酒楼的包间里,亦或是刚才的马车上,被九九紧紧地抱在怀里……
她承认,就在刚才,在听完十阿哥对她的那番话后,她终于下定决心要给九九一个机会,可是——前后连半个时辰都不到,整个事态的发展就已走上了另一个极端……
这一切,会是上天早就注定好的吗?
或许,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吧,注定她和九九之间真的没有任何缘分,不然,又怎么会每次都只差这么一点点……
1“……缠藤的红线只结出絮果,
花开朔风前花易折,
说不得命数一说满盘错,
漫长虚无的跋涉……”
晶莹的泪水不停地顺着脸颊淌落,连带陶沝怀里的小银子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家主子此刻的悲伤,开始呜呜地轻唤出声,还不停地舔着陶沝的泪水。
“……若孽随与缘擦肩而路过,
挣扎迷宫里逃不脱,
情字深和浅落题不由我,
又何须多问这如果……”
陶沝抱着小银子在廊凳上坐下,仰头呆呆地凝望着那片如墨般深沉的夜空,眼睛也一眨不眨——
这或许是这个季节里最冷的一个夜晚了吧!至少,是令她心最冷的一个夜晚。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终于露出了鱼肚白,少顷,陶沝便听到从卧房里传来了响动——
“怎么是你?!”一道极度惊愕的声线从里面高声爆出,是九九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不到衾璇的回答,或许是因为声音太小的关系。
“滚开!你给爷离远一点,爷才不想碰你——”
“……”
在经过一连串质疑声,推拒声,以及一阵跌跌撞撞的脚步声过后,卧房的大门终于被打开了,只披着一件中衣的九九从里面冲了出来,样子明显有些狼狈。
陶沝也抱着小银子从廊凳上慢慢站了起来,目光幽幽地打量着他。
“来人!”九九正要喊人,冷不丁看到陶沝这会儿就站在门外,整个人当场一滞:“遥儿?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拿东西的!”陶沝淡淡应声,将小银子轻轻放到地上,自己则面无表情地直接越过九九走进卧房,当着那位正躺在床上、用被子捂着自己的董鄂.衾璇的面,旁若无人地取下了那把挂在里屋墙上的、倾城送给她的吉他背到了身上,然后又抱起床边那个放有她重要珍藏的百宝箱重新走出房来,看也不看九九一眼,径自朝院门方向走去。
九九本能地伸手扯住了她的半边衣袖:“你要去哪儿?”
陶沝停步,回头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多余表情,语气也同样不含一丝温度:“爷,董鄂不喜欢别人睡过的地方,所以想住到那间报春馆去,您……应该没有意见吧?”
“……”九九显然没料到她会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当即一怔,且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陶沝也再度迈步,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外走。而昨晚守在院门外的那几个人这会子也全都迎了上来。毛太走在最前,芷毓和小草紧跟其后,而绿绮则落在最后。
“福晋,您这是?”打头的小厮毛太率先冲陶沝出语发问。
陶沝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不冷不热地开口吩咐:“你们去把报春馆那边收拾一下,我这就搬过去!”
“福晋,您……这样不好吧?”毛太的视线在陶沝和远处廊下的九九之间来回打转。“九爷他已经同意了?”
“怎么,不过才一个晚上而已,我的话就已经完全没用了么?”一听对方这话,陶沝不禁当场冷笑出声。她迅速回头瞥了一眼身后正黑着一张脸的九九,又转头看向正流露出满面尴尬加为难表情的毛太,继续笑语相向:“也对,人家都说‘一仆不侍二主’,你这是忠心的表现!更何况利用完了的东西,本就该弃之敝屣的!”她说着,直接绕过毛太继续往前走:“没关系,既然你不肯违逆你家主子,那我自己去收拾好了……”
“福晋!”不等她话音落下,小丫鬟芷毓便急匆匆地跑上前来握住了陶沝的双手,态度极其坚定地向她表明了立场:“奴婢一直会跟着您的,奴婢这就去帮您收拾房间……”
陶沝一愣,还没来得及接话,芷毓就已经自顾自地松了手,迫不及待地转身跑远了,显然是急着收拾房间去了。陶沝望着她的背影怔了怔,随即忍不住牵了牵嘴角,就在这时,一只手自前方朝她伸了过来,很是自然地将她此刻抱在手里的那只笨重百宝箱轻轻接过。陶沝诧异地抬起头,发现那只手的主人竟然是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