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就起身,走到她的身边,低声问道:“可是抓到人了?”
方嬷嬷有些惨然的一抖,抬头看我:“夫人,这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吗?”
我挥挥手,命莫娘去更换了烛台,想想:“倘若你说得是真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莫娘闻声赶紧拽住我的胳膊,低低道:“那刚刚顶撞夫人的丫头就是肇事者,可是方嬷嬷的姑娘。”
方嬷嬷自觉自己理亏,动也不敢动,只能安安静静跪着。
“嬷嬷起来说话吧。毕竟您老发现的及时,也算是减少了损失。”我摆摆手,轻轻一抬。
方嬷嬷沉默片刻,小声道:“多是姨奶奶想得周到,总算不叫那丫头越做越错。”
我看着方嬷嬷,不言不语。
她等了一会儿,想了一想,还是要下牙说道:“我那丫头有几分姿色,早对康王的小王爷动了心思。水欣县主给了她一点没底的甜头,她就脑子都糊涂了。”
莫娘斟茶的手一顿:“大二夫人真是事事都不能让夫人你如意啊。”
我捧着紫砂而制的小茶盅,细细啄着:“让她说下去。”
方嬷嬷得了信,抖了抖:“后来我看那丫头鬼鬼祟祟的往厨房窜,还带着笼子便跟着,却没是想到会干出这么蠢的事来。”
我微微抬起嘴角,轻蔑一看她躲躲闪闪的目光:“只是那么简单嘛?你当时既然发现了,为什么还要我兜这么一个大圈子去查?”
方嬷嬷心头一颤:“当时……只想着她一个孩子,怎么担得起这么一大家子的重责。我想,夫人年轻,必定不会往这件事多下功夫。”
“你似乎还在保庇她!那缸子水,你怎么解释?”我重重把茶碟摔在桌子上。
方嬷嬷吓得直接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夫人息怒,这真是那孩子糊涂了。下手没轻没重的!”
“我若不是顺眼看到老鼠死在缸子边上,想着总不能鲜活的耗子得了病,唯一的解释就是误食了什么。可是那些菜都是新鲜的,只要她一滴药水滴上菜就会变色。而如果是那无色无味的毒药化在了水里,正好解释了那尸横遍野的耗子遗体。”我眯着眼睛,定定道。
果然,方嬷嬷被我说得只知道哭了,我想着总是母亲,护女儿的心思也可以理解,便有些动容道:“我想你也是服侍了崔二叔一辈子的老人了。这点糊涂事当真应该是看得明白的,现下,既然犯了这么大的事,你觉得你留在崔府还合适吗?”
方嬷嬷哽咽着,老眼昏花:“本来我想着跟那般老姐妹一同退了,可想想老爷的身后事还没办利索。现下,看夫人的本事应当是用不到老奴了。”
我点点头,还是个识趣的人:“这样也罢。对外,我就报是你自己指责疏忽,也算是给你个台阶下。但你的女儿,此事之后也该好好管管了。”
方嬷嬷见我已经发话,连连叩着脑袋:“都是靠夫人的福气,才能犯下大事。”
“说起来,你还算是有些良心的。至少还知道偷偷摸摸去把水缸换了。”我眼瞅着她脚边湿漉漉的裙摆低低道:“起来吧。东西都处理好了吗?别叫外人看见,都是看崔家的笑话。”
我潜意识的话说得明白,方嬷嬷点点头:“都是背着人处理的。那药也烈,一花圃的牡丹都毁了。”
说白了,这牡丹都能败,就别说是人喝了。一个府邸的侍女哪有这等本事用到此等高价值的毒药,只有那个半只脚踏在后宫里的水欣,才能这般想置人于死地。
趁着天还没亮,厨房的几个婆子都在补救菜品,我也根据实况更换了菜单。
唯一最糟糕的,就要数整整一麻袋的青菜。
一桌宴席,考得就是豆腐青菜,如今半分主菜没有了,就是崔府里带来的那点量也完全不够啊。
我轻抚了额头,只能期望市场能开门早一点,最要紧赶在做冈饭之前。
于是莫娘便紧紧候在大门口,干等籍郎回来。
我安置好菜品后,连忙招过门房的管事核对最后一天要来护送棺材入土远行的家眷。一应礼数,祭品都三番核实,最后记账已经天亮了。
第一缕阳光照射在门檐上时,籍郎托着沉甸甸一马车的蔬菜而至。
我看完后,不禁满意的露出了一丝庆幸的笑容:“总算是能平安无错的过去了。”
接下来,三三两两的婆子忙碌着搬东西,很快,连来吹丧的团伙也到了。
幸好前半夜,我就已经让人备好了糯米汤圆。至少掂了半个肚子。
等到落上头,便有第一声哭声响破云霄,随后便是满府期期艾艾的诵哭声音,合着那起起落落的八音倒是真有些伤感起来。
莫娘信不走来:“厨房里的东西都一一检查过了。所有能下手的地方都派了自己人盯梢着。就连送葬的队伍里都有了府邸里丫头的哥哥。”
我已有了信心,想着必定能稳妥的走下去,当时便收了心思,揉着发酸的后背:“今夜过后,我一定要好好睡他个三天三夜。”
莫娘尴尬得补充道:“夫人,还有几日就是清明了。而且,没过几天就是崔老爷的七十岁大寿。”
第六十七章 管权
奔波了七日的丧事总算是在满城瞩目的情况下安然告退。虽然也有人说了句于理不合让我插手堂哥的庶务,但是更多的是赞扬我们崔府和睦团结的感情。甚至连带着崔老爷的上司都表示了几句赞叹他好福气的话。
自然最得意的就属我了。
莺娘闲心特好,和我定定坐在廊下。
我连续休息了两日,才算是回过了整个精气神。
“我瞧着近日来水欣在我娘面前很是热络呢。”莺娘对着我含笑说道。
我郎声轻笑了一声:“这个时候我只用静观其变就好,多做多错。”
莺娘捧着热茶,盯着水里翻滚的茶叶低低道:“果真家里都是女人就是麻烦。”
我听到她的话,莞尔:“你当谁都和你一样无忧无虑呢?即便是你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姐姐也是愁破着脑袋呢。”
莺娘听到此处来了精神:“你说,娟娘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就病入膏肓了?”
我不禁感叹一分,现下医疗技术实在太差,明明只是小感小冒的问题各个都弄得跟癌症一样。可偏偏有那些庸医,就喜欢夸张其词。
“姜少爷什么时候回来?”我净了净手,再接过莫娘递来的茶盏,抿了一口。
莺娘想了想:“不知道呢,当时托了点关系,说是今年立春就能回来。可都清明了,也没个准确的音信。”
我微微点了点头:“当年圣上没有严苛追究,不然你姐夫也不能那么好命了。如今姜家都靠着你姐一个人撑着,就是娟娘病了也不会有人所什么呢。反倒是那种缺心眼的,可能还会说是娟娘拖累了酒娘。”
莫娘垂首答道:“可不是,刚凝香从城西铺子回来就听到外面有人议论了。”
莺娘正色,小心问道:“你现下到底有多少财产?”
我摆摆手:“说真话,可确实是一分钱都不剩了。”
莺娘应了一声:“可我听说二叔的葬礼你出了不下五百两呢啊!”
我一惊,随后微微笑道:“你从哪听来的,哪里会有这种事。”
莺娘附在我耳边,低低道:“我刚从我娘哪里过来,听到水欣和我娘说的。还说,我哥给了你他一年的俸禄。”
我心领神会,前半句是真话,我倒是还真有几分信任。可后半句,这从何而来?
莺娘看到我吃惊的模样,摇摇头:“我想你也不可能会接受我哥的钱。不过你还是做下准备吧。”
我们心里都有数,崔家已经落魄了,现在刚过年关,处处都要用钱。崔老爷早就因崔二叔的事急得火烧眉毛了。就连三百两锭子都是崔老夫人压箱底的嫁妆。
现在城里生意越来越难做,以往跟着李三全的崔老爷现在都在吃瘪。就是以往跟着赞助入伙跑江南一代商的钱,今年念头因为一点点的小动荡不敢贸然出行,白白错失了三千两的货贸交易。崔家又是其中的大只,只能眼睁睁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打水漂。
崔老爷是官爷,自然觉得钱这等俗世不能计较。但是籍郎不同,他提过好几次要让崔老爷扯伙,但是崔老爷和崔老夫人都想赚个养老钱,纷纷砸了更多进去。
吴王的事情刚过。李三全借着由头跟官爷走水路送货,洛阳城约莫有十家都入伙了一股。
当时高老夫人还特意派人给我送手札问我此事。不过我想着李三全以往处事的为人还是建议高老夫人留一手。
莺娘刚走,林姨娘就托着还病着身子来了。
我扯了扯嘴角,垂下眼,捧过一杯茶递给她:“有什么事派人知会一声就是了,不行我过去寻你呗。”
林姨娘蹙着眉头,笑了笑:“你知道的,我那处人多眼杂。”
我轻轻摇摇头,便挥挥手叫莫娘她们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