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颔首;“周武,你去帮我取。管事,你一会儿等人散了,帮我去和桂林通个信。叫她去我陪嫁庄子上寻我。”
卢迅舟和外头的官爷攀谈了好些会儿才缓缓踱步进屋。我仔细盖着帷幕,刻意尖着嗓子:“一共多少钱?”
管事像模像样得算了一会儿:“看着夫人从那么远的地方来,给个优惠。一共是伍佰叁拾贰两,抹去零头,给伍佰叁拾两就行。”
我忍不住笑了笑,扭捏着从腰间掏出荷包:“没带那么现银,只有银票。”
管事诚惶诚恐的收下,点算。
卢迅舟一路目光相随:“夫人?看样子应该是还没出阁的姑娘才是。”
我一阵气闷,怎么算我也是人妻,怎么就还没出阁了?我侧转身子微微行礼:“江州柳氏,不知道公子怎么称呼?”
管事打着马虎眼:“夫人出来嫁到,可能对洛阳城不甚熟悉。这是兵部员外郎,卢大人。”
我冷笑了一声:“做个大人,竟然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我都已经是孩子的妈了,卢大人还是应该尊称我一声夫人的。”
卢迅舟面有一愣,我也不欲久留,吩咐周武拿着东西,便回了马车。
卢迅舟一路跟随,步步紧逼。
一旦发觉他要开口,我便侧转身子,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毕竟男女要避嫌,他还是得恪守己分。
我低低道:“往来的方向回去,一路走到出洛阳境内再停。”
周武想问,我连忙道:“他们已经生疑,必定会派人紧跟。你按我的吩咐做,不会错的。”
周武沉声道:“是。”
行了半路,我颠簸的骨头都要散了,那身后的跟屁虫还是紧随着。
周武不禁赞叹:“姨奶奶何时发现的?”
第二十九章 尽
我长叹了一气:“兴许是刚才我和卢大人拌嘴的时候那种自然得态度。周武,等会儿你在那处的酒栈停。然后歇一个时辰再往东走。”
“姨奶奶你呢?”
“我一会儿换辆马车,去和王夫人碰头。”我紧紧揣着兜里的硫磺,可能去之前还要回趟西山。
果不其然,我前脚刚进酒栈后脚刚刚那位官爷就跟着走了进来。
周武幸好还算机灵,大声道:“夫人是女子,大堂里服用多不雅观啊。不如找个包厢吧。”
我默默点头赞许,明面上莞尔:“那你就在下面候着吧,我沐浴更衣后我们再上路。”
酒店的小厮一听,立马明白这是要跑长途的主,乐呵呵上前:“那爷的马可要喂饱了?”
周武颔许:“喂饱了,那可是要跑到江州的。”
说罢,我刻意走到官爷的面前:“没想到洛阳城内治安那么好,爷也有闲工夫自己出来玩啊。”
没待他反话,我又道:“是不是担心那么多香料路上行走不安全啊?诶哟,这爷可真是想的周到!来,给这位爷上最好的酒,最美味的菜肴。等会儿一并记到我账上。”
周武挪了椅子挨着官爷道:“我们家夫人很大方的。哥们放开了用。”
那官爷既不能说明自己是因任务尾随,却也不能真顺了我的话以此买醉。
但是周武是何其聪明的人,搂着他,哥俩好的热络起来。不仅猛灌了他三大壶,还套出了不少王元宝的事。
我窝在楼下的木隔间,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随即乘他酒醉,掀起帘叫:“小二,结账。”
小厮看着也是经历过事的人,知道不关己事不多言语。
我接着多出了一锭银子:“给我火速备辆不起眼的马车。”
小厮为难了一会儿,久久道:“那一会儿那位官爷醒来了问怎么办啊。”
“就说我们往城东南下走了。他若要跟还有我家马夫,自是不会想到你的。不过若是叫我知道是你嘴不严泄露了,我想你那一双妻儿也难免可怜了些。”我眼过柜台那嬉笑的孩子,故作阴沉的讲道。
小厮强自镇定,却还是吓的有些胆颤:“小的明白。”
道完,便火急火燎得替我出门寻车。
我眼瞅着桌上趴着的官爷有了苏醒的迹象,忙对周武道:“领到屋子里来趴着。”
说完,我便讨了那村妇一套不显眼的衣裳火速更换。
村妇满眼放光:“夫人当真不要这衣裳了?”
我惊慌之余还要估计那官爷会不会醒过来,所以怒视了一眼村妇:“不喜欢就放着。不过你若是想要,等这人走了以后再换上也不迟。”
村妇虽是被我眼神吓了一跳,但是想到自己以后还能有一件绣精锻华服更是开心。连连叩拜了两下,才出了屋子。
我临行前又对周武道:“你故意放慢一些速度等等他,让他追上来。然后告诉他,家中出了些事,不便久留,接着就该是你出城的时候了。这人不会跟你到城外的,你见人散了,再调换方向到城北接我。不出意外,明儿午时我大抵是要由你带着去一趟长安。”
周武定下神来,牢牢记住我的嘱托。
一盏茶的功夫,小厮就寻来了马车,看到我一身农妇的装扮吓了一跳。
再看自己妻子两眼放光,便知道多说无益了。随后低低道:“夫人好走。”
我拨动了手腕上的念珠,翻身上了马车。
周武直到看见我被带出林间才调转方向。
新换的车夫是个爽快人,我一说到什么地方,他便驾驶直奔,也不多话。
恰幸,我回到杨大夫医馆的时候,他们两都在家。
不过忆儿依旧哭啼不休。
“娘……”
我搓揉着他的大脸,来不及多加安慰,赶忙把腰间的绢帕递给杨大夫:“麻烦您看一下,这可是能作何用途的硫磺?”
杨大夫用手搓揉到直至细粉状,在凑到鼻尖问问,最后捡了一块不大不小的送到嘴里。
我一看这个举措当下便松了一口。
“虽不则以食用,但入药还是可以的。但是其毒性还是没有消化完整,足够大的份量还是有夺人性命的功效。”杨大夫以为这牵连了什么人命官司,便药理的解说。
莫娘一早见我来,就火速去沏茶给我捧来了手炉。
我见屋里头的地龙热着,赞赏道:“他们一老一少,多少要你吃苦带着伺候些。”
莫娘笑道:“这是什么话。奴婢是姨奶奶的人,自然要照顾姨奶奶关心的人。”
我接过莫娘递来的手炉,转向对着杨大夫道:“有什么事就吩咐莫娘去做,您老就别太操劳。”
杨大夫捻了一下胡子:“你还要下山吗?”
我情绪有点亢奋,忆儿牵着我的袖子:“娘,你还会像今天一样那么快回来吗?”
我看了眼忆儿期盼的眼神,只缓缓道:“这次我可能要去一趟长安。”
杨大夫布满绉纹的嘴角浮出一丝笑意:“你到底是个善良的孩子。放心去吧,忆儿有我照顾呢。”
我默了一刻,轻叹:“忆儿,有些苦娘亲可能不能陪着你受。但是你要坚强的等娘亲回来,知道吗?”
“要是忍不过去呢?”
我看着面色寥落的忆儿,郑重道:“你是男孩子,自然要勇敢一点。可不能被虎哥笑话啊!”
忆儿一听立马止住哭泣:“娘,元宝被坏人抓走,虎哥没有哭对吗?”
我眼过莫娘有些泛红的脸颊,点点头:“是呢,虎哥很坚强。还会照顾姨母。娘亲很好,不需要忆儿照顾,但是忆儿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啊。”
忆儿半懂半不懂的颔了颔首:“娘亲放心。”
我抿嘴而笑,收回硫磺,再三确定忆儿病发应当在半月之后才急急忙忙赶下山。
之后便马不停蹄,一路狂奔到我的陪嫁庄子上。
桂林早就候在那,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走动不停。
“茜娘,你总算来了。”
不过才几日不见,桂林就整整少了一圈肉。
我也没多劝慰,开口就道:“我有办法救元宝。”
第三十章 刻琉璃
说话间,原本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小雨瞬间演变成磅礴大雨。只听见远处马声乱作一团,合着雨声,更是分外扰乱人心。
桂林愁眉道:“茜娘,你别安慰我了。我知道,元宝这次是死定了。”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镇定过,扶着桂林哭泣颤抖的身子:“放心吧。只要一有结果我就去长安。总之,我不会让王元宝出事的。”
虎哥早就被惊醒,听到我这么说才觉得心里安定些,对着我红肿眼睛却是不敢哭泣:“姑妈,真的吗?”
我并不着急答话,只携着虎哥和桂林的手,进了屋中,方才道:“你姑妈我何曾骗过人了?虎哥,你娘现在还有偌大的王府要支撑,是时候你也要替你娘分担一份。”
虎哥不过就比忆儿大半岁,现在五岁整的年纪却是成熟稳重得狠。
桂林道:“那几个铺子都有得力的管事,倒是用不着我多操心。可唯一那一处琉璃厂,后续的事还没有了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