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抛在地上的碗,早已碎成一地的碎片,泛着冷厉的光辉。
残影照映这一片旖旎,满室生春。
直到鲛人再也受不住的晕厥过去,才肯作罢。
如同餍足的饕餮一样,荀彧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浑身青紫的鲛人,轻轻一踢便将鲛人踢下床榻。
如此翻脸不认情,倒还真是冷心冷意的薄幸锦衣郎。
已经阖上的双眸不知觉的眨动了一下,可终究是累乏了,沉沉睡去。
待到微微醒来,自己早已被安置在一间黑暗潮湿的密室之中,身上依旧是沉重的镣铐锁链,所不同的是鲛人身下的鲛尾早已被裂成两半,从脐中断开,上面还有强力撕开的伤口,尚未愈合。
身上好像被千万辆马车碾压一样,又痛又累。
到达极致,已经麻木的没有知觉了。
疲倦的勉强睁开眼睛,复又闭上靠在石壁上,陷入了半昏半醒的状态。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来给她送食了,那人身上被遮盖的严严实实,唯独露出了一双眼眸,却也目不斜视。
没有出口说出一句话,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微微险些怀疑对方是不是一个活人。
没有马车的晃荡不平,微微知道他们也许已经到了京城。
天子脚下,一朝国都,微微却无缘得见,只能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实之中,好像禁脔一般,没有一丝自由。
她也再也见不到荀彧了,不知道是忙碌,还是早已经忘了她这么一个存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微微终于再次听到了室外的动静,鼓瑟吹笙,丝竹悦耳,更有烟火盛放的浩大声响,哪怕是紧紧闭上的密实之中,她也听得到。
经过这段时间的勘察,微微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窗口,在屋顶斜上角。
她静静地蛰伏,因为知道自己的机会即将来临。
在声音持续了一个时辰的时候,微微轻轻地呵了一口气,滴水成冰般的化为一股白烟。
轻颔螓首,低吟浅唱,鲛人独有的吟唱声从那一个小小的窗口溢出,在外面慢慢的回响。
鲛人的声音悦耳,传闻有蛊惑人心之效,今日众人惊觉传闻似乎确有其事。
今日声势如此浩大,乃是皇帝嘉赏荀彧绞杀鲛人之功,更何况他又献上了价值连城的凝碧珠,更是惹得他对这个之前并没有什么好感的异母弟弟侧目相看。
一时间,本来门可罗雀的王爷府竟是往来送往,川流不息。
宴会进行了一个时辰,饶是节目再精彩,也不免心生倦意。
此刻,却突有天籁之音传来,皇帝兴致大起,抛下一众大臣,和三两近侍随声走去,寻寻觅觅。
蜿蜒曲折的回廊小径更是惹得皇帝好奇心起,思忖着究竟是何等之物,才可发出这般声音。
如此突发状况,饶是荀彧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眼里闪过一丝杀意,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另一边的微微,也心怀忐忑,成败在此一举,倘若不成功,她只怕会被荀彧收拾的连渣都不剩。
如画眉目凝视着小小的窗口,吟唱声逐渐变小。
第18章 王爷VS鲛人(7)
眼见悦耳的吟唱声逐渐衰弱,皇帝更加想找到这声音的出处,心里好像猫挠一般,痒痒的。
微微听到脚步声变得愈发急切,声音越来越近,她趁着时机将螓首昂头扬起,这个角度窗口外的人可以看到几许。
一张素净的脸庞在黑暗之中好像玉脂一样白皙莹润。
皇帝循着声音,追踪到了囚禁鲛人的密室,沉重的石门将一切隔在外面,任皇帝如何抓心挠肺,也无法破门而出。
正在急的抓耳挠腮之际,身旁近侍小声提醒道:“陛下,这不正是王爷所在府邸吗?”
“瞧瞧朕,居然连这个都忘记了,速速将荀彧宣来。”皇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向身旁示意。很快,便有人去禀告给荀彧了。
身在自家府邸,荀彧早已听到手下传来的消息,心里一顿。
自那日得偿所愿之后,荀彧便觉得自己好似被那鲛人迷了心智一般,眼里耳中,尽是鲛人那张已然绽开芳华的面庞,还有细细的泣哭声。
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混头小子一般,被迷得七晕八素。
如此状态,荀彧只得将鲛人囚禁在密室之中,暂时不去看她,想她。
没想到今日那鲛人却惹出了如此大的窟窿,他乍然听闻那熟悉的的吟唱时,面色已是不由一沉,却没有想到老皇帝居然甩下一众大臣,自己动身去找。
他狠厉的一起身,衣袂飘飘的向密实走去,大步流星,面色好似被阴霾笼罩。
底下之人皆是战战兢兢,早已有消息灵通的大臣知道了点□□,却也不敢提只言片语。生怕惹怒了荀彧,要知道现今谁人不识君。
荀彧赶到的时候,却见密室之门已然打开,鲛人侧身立在室内中心。
抬眸望去是一道弧度优美的脖颈,微微弯曲的向上仰起,月色朦胧,远处是盛放的烟火,鸦青长发披散,半边侧脸依稀可见。
隔着几重碧树,佳人轻颦侧顾,烟火灿烂一眨眼,真是流光飞艳,韶音泻华。
老皇帝显然已经看呆,不止是他,便是荀彧,陡然间再次看到微微,只觉得恍然隔世,经年未见,美人如花隔云端,竟然美的不真实。
好似要在月色下乘风归去,潇潇渺渺一般。
老皇帝混混愣愣的向鲛人走去,走近一看,越发觉得美色逼人,一瞬间以往看过的美人尽都是胭脂俗粉。
鲛人不着衣衫,身上唯有精铁制成的锁链,和一头长发遮掩,看得老皇帝越发眼冒金光,邪淫俱表,不堪入目。
“如此美人,竟关于如此蓬荜,实在是浪费啊!”
“荀彧,这就是你的不厚道了,如此佳人为何不献上,莫不是你小子想私吞了不成?”
一边是对美人的垂涎,一边是对荀彧的不满,老皇帝的厚颜无耻再一次刷新下限。
荀彧心里不屑的冷嗤道:何谓私吞,这鲛人分明是他一人噙来的,干着老东西底事。
微微没有说话,只是抬眸冲石壁之上的人轻轻一笑,老皇帝顿时不管不顾的冲下石壁,将鲛人拦入怀中。
好像即将被玷污的明珠皓月一般,碍眼得很。
荀彧盯着老皇帝那只揽着鲛人的脏手,恨不得立马剁下来,事实上,他也确实如此做了。
抽出身旁近身侍卫的腰间佩刀,一道寒光凌冽。
竟敢觊觎他的东西,便索性的一劳永逸。
面皮不改,眼皮子一掀,荀彧手起刀落。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老皇帝已被斩下一条手臂,断臂在清浅的池水中沉下,鲜血四溢,更有甚者飙到了鲛人的身上。
玉躯上的鲜血,好像一朵朵盛开的来自地狱的花,美得罪恶。
可惜了,被这老东西杀煞风景的一阵乱嚎给毁了。
他斜睨了一眼,随之,便是一件宽松的长跑顺势盖在了微微身上。
是荀彧的气息,真令人恶心的味道。
可她的面上仍然没有露出一丝嫌弃之色,只是垂着眼帘,纤弱秾丽。
终于将鲛人的身体给遮盖住了,荀彧一转身,便是明刀暗箭袭来,是皇帝身边的暗卫。
早已有人将微微蒙头盖住带走,而剩下的则是一片刀光剑影,荀彧早有谋逆之心,今日之事无非是提前了几个时辰罢了。
任谁也没有想到,一场好好的诰赏宴会,竟然会变成声势浩大的谋反。
烟火鞭炮声掩盖了王府的一切声音,待到结束之时,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一将功成万骨枯,背后自然是累累白骨堆积而成,没有无缘无故的成功,每一场谋反都是破釜沉舟。
不成功,便成仁。
若是成功了,那自是最好,若是失败了,那鲛人也休想逃走,他的暗卫自然会随之将她杀了,一刀毙命,没有丝毫痛苦的死去,这便是荀彧对她最大的仁慈。
荀彧此人,最是自私,一向都是信奉“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的心理。
好在,微微还能在第二天睁开眼睛,看到照常升起的太阳。
她被囚禁的地方更加华丽了,这大概是一种乐观的安慰。四处望去,皆是汉白玉雕砌而成的石壁,她依然被锁链镣铐拘束着。
好在这回起码可以看见几个人影,虽然他们一言不发,好像哑巴一般,可到底比密室好多了。
她将来人送来的碗筷摔碎,举起碎片决绝的在玉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让荀彧过来,我要见他。”鲛人清凌凌的嗓音说道,虽是威胁,可眼里的柔弱悲伤好似沉塘一般,几可沉溺。
第19章 王爷VS鲛人(8)
“这……”沉默的侍从终于开口说话了,却是一脸犹豫的看着微微。
微微轻轻地笑了一声,手里的碎片越加用力的朝脖颈划去,侍从们被吓得大惊失色,立马跪下惊慌失措,却还是没有行动。
大门砰然打开,一身玄衣的颀长身影被日光拉得老长,鲛人循声望去,却被跪着的侍从立即一个手刃劈了过去,手中的碎片被人夺去。
微微却并不在意,正主来了就行,她也不至于那么有毛病的非要自己虐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