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要去看百戏么,走罢。”曹昂正对曹丕说道,顺带无视了曹卉的不满。任昭容抬头看他嘴角噙笑,不怒自威,也有了成熟男子的风度。
曹丕淡淡地看了他俩一眼,拉起曹卉闷闷地“嗯”了一声。
曹卉见状,红着眼眶看着曹昂带着任昭容先行,她的小手无力地被曹丕拉着,咬唇不语。
“多谢阿兄,可是卉女君……”任昭容知道曹昂不在乎,还是忍不住将谢字道出口。曹昂这样袒护她,她很感激。毕竟曹卉还是个小女孩,只是平时被父母兄长宠惯了罢了。
“无碍。不是还有阿丕在么?若我也照旧惯着她,她那娇纵的性子就矫不回来了。”曹昂略低了低头,附在她耳边说道。两人虽走在前面,却离曹丕兄妹不远,因此在后面的人看来,他们两个好似在讲什么悄悄话。
任昭容一想也是,干脆就由她与曹昂一道儿做回恶人吧。
两人趁着侧头说话的机会,同时拿余光向后瞟了一眼,见曹卉使劲缠着曹丕,仿佛抓着一棵最后的救命稻草,不禁无奈地相视一笑。
这一幕看得曹卉眼眶又红几分,她跺了跺脚,扯了扯曹丕道:“阿兄!你给我买橘脯吃吧!我想吃!”
曹丕正两眼望着前方出神,猛然被曹卉这么一拉才回过神来,本能地“嗯”了一声应着,却不知曹卉叫他做什么。好在曹卉见他答应后,立马将他拉到了旁边卖果脯的摊子,曹丕一见满目琳琅的零食,了然一笑。
他干脆地同老板要了二斤,曹卉听闻一下子就警觉起来:“阿兄为何买这么多?”
她暗想,莫非曹丕是买了回去多分给任家女君一些?
“这橘脯耐放,多买回去些可一连吃上数日。若是阿卉又想了,还能来阿兄这里拿。”曹丕显然没想这么多,爽利地付了钱,正准备牵着曹卉往原来的方向走,这才发现原本走在前面的曹昂与任昭容不见了。
然而这正合曹卉的意。
一行四人生生地被二斤果脯兵分两路,曹昂与任昭容也并非真的想看百戏,干脆就在市坊间随意转了转。另一边曹卉兴致勃勃地拉着东张西望的曹丕到处走,看百戏时曹丕也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板着脸坐在那里,看见曹卉笑了,他才笑笑。
却不知曹昂与任昭容就在隔一条街的地方。眼看就要到晌午,街边吃面的人也多了起来。两人逛了半天也累了,曹昂偏头问道:“昭容可吃过汤饼?”
汤就是汤,饼就是饼,汤饼又是何物?
任昭容摇摇头,表示不知。
曹昂自在一笑,熟门熟路地带着她走到一处树荫下的摊子,正好不觉得热。
他与店家要了两份汤饼,还有些葱花腌菜,看似简陋的路边小摊,竟也令人殷殷期待午餐的内容。
“曹公子今日怎么没带弟弟来?”店家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汤上来,熟稔地招待着曹昂,又不着痕迹地瞄了任昭容一眼,不知如何称呼。
曹昂起身接过碗,笑着说道:“弟弟不来,妹妹也是一样的。”
店家这才打着哈哈退下了。
曹昂与任昭容才不顾他是不是想多了,注意力皆被面前的汤饼吸引了去。
原来汤饼不是饼,只是粗粗的面罢了。
任昭容撒了些葱花,低头喝了一口汤,味道清淡却不寡淡,应是炝了锅的。
“其实,我和阿丕隔两日就来这一次,他最喜欢这家的汤饼。”曹昂也撒了葱花,拿著在碗里一搅,张嘴就是一口。
原来曹丕喜欢吃,怪不得店家刚才还问起他。
曹昂平日和曹丕来时,兄弟两个都是风卷云残般吃完走人,这回当着任昭容的面,曹昂也放缓了吃面的速度,时不时地停下来讲一句:“你莫看阿丕随父亲,长得瘦弱,可他的饭量比我这个做兄长的还大!”
“他晌午吃完这碗汤饼,回去还能再吃一张胡饼!”
“还有上次西凉送来的乳酪也是的,父亲分给我们兄弟一壶,我喝不惯那味道,谁知阿丕一眨眼的功夫就把那一壶喝完了……”
任昭容眼前蓦地浮现出少年挺直的脊梁和尚未宽厚的肩膀,他的背影并不健硕,却也不会让人感到他很瘦弱,他目不斜视地向前走着,风雨无阻。
“人不可貌相嘛。”任昭容笑了笑。
“嗯?人不可貌相?昭容你又说了个好词,姑且借我一用,回去羞一羞阿丕。”曹昂哈哈大笑,又调侃曹丕吃得多。
那少年还会害羞么?任昭容低头喝了一口汤,记起初见曹丕时,他微红的耳朵。
热腾腾的蒸汽熏到她面上,他们虽然坐在树荫下,可正午的天气还是有些热。汤饼的热气整得任昭容两颊微红,擦了胭脂似的,一张芙蓉面莹白剔透,两朵红晕比抹了胭脂还自然。
曹昂忽觉对面有什么亮点持续吸引着他看过去,抬眼一看,却是她的一双明眸,隔在薄雾背后。
他心中一滞,别过眼四下一望。他已将汤饼吃得差不多了,赶来吃午饭的人越聚越多,其中有不少都在似有若无地往他们这里瞟。
任昭容还不觉有他,她看曹昂吃得差不多了,自己也放下著。抬头间见他眼中有些许不快,不知是为了什么。
“走吧。”见她吃好了,他立马站起来,顺便挡住了旁人往这里看过来的视线。
离开摊馆时,任昭容跟着曹昂的步伐走得很快,两人不多时就回了司空府。
彼时曹丕和曹卉还在外面逗留,放任昭容独自回去歇息后,曹昂一个人风风火火地去了丁夫人那点卯,谁知丁夫人坐在正厅中,抬眼瞥了他一眼,开门见山道:“昂儿,坐下。母亲再与你议一议你的婚事。”
曹昂一怔。
“怎么又说起婚事了,”他无奈地坐下,小声说道:“不是说好等二十以后由我自己做主吗?”
丁夫人两手相叠放于膝前端坐着,听了他的抱怨,细眉一挑,不仅不见怒意,还面带喜色。她道:“方才杜氏来了,与我说她归府时看见你同昭容在一处,还一起去吃了汤饼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阿瞒育儿园][群聊]
[家有傻哥]曹卉:受不了二哥那个吃货了
[曹家二傻]曹丕:……尼玛就是因为那个果脯把大哥和昭容跟丢了
[家有傻哥]曹植:看我前缀
[家有傻哥]曹彰:看我前缀
[家有傻哥]曹卉:看我前缀
[不做大哥好多年]曹昂:哥给你助攻去了,讲真
谢谢赤鸟的雷和炮=3=
☆、足风流七
曹昂哑然。
杜氏也是曹操的一房姬妾,育有一双儿女,是府上少数与丁夫人走得近的。因为这样,曹昂平素也多关注了一番杜氏母子,谁知今日他竟反被杜氏着眼了。
“今日本来是与阿丕阿卉一同出去的,他们俩去看百戏了,我与昭容不感兴趣,就随意逛逛。”曹昂看着丁夫人徐徐解释道。
他这么一说,丁夫人反倒更加误会了。她了然地点点头,唇边染上笑意,正待开口。
曹昂一看她这般,就知她误会了。想必她定以为自己嫌弟妹碍事,才撇开他们单独带任昭容玩的。他“噌”地一下站起身来,阻止了丁夫人的话,还吓了她一跳。
“母亲,您接昭容来此,莫非就只是为了给儿说亲吗?”曹昂略微平复了心情,镇定问道。
丁夫人皱眉,不满意地看了他一眼,否认道:“怎么会,昭容可是我的亲外甥女。”
“那便是了,”曹昂松了口气,道:“我也把昭容当作妹妹看待,就如同对阿丕阿卉一样。您也知道昭容在任家过了三年无依无靠的日子,就连一个幼童应有的快乐也不曾有。儿心有恻隐之心,正巧阿丕带着阿卉出去散心,才叫了昭容一起,不想竟被母亲误解了。”
他话说到最后,带着赌气和委屈,面对丁夫人时,仍有些少年心性。
丁夫人闻之面色一凝。
曹昂又放缓了语气,道:“您也说了昭容是您亲外甥女,那么就让她自己选择心仪之人吧。她若真的嫁到我们曹家来,未必就会幸福。”他尤其着重了这一句,意有所指。
“相反,不如让曹家成为她的依靠。”曹昂终于将心里话说出口,如释重负。
丁夫人沉默。曹昂的话又点醒了她……就算外人不知,她却是清楚,嫁到曹家来到底幸不幸福。若是能让曹家成为任昭容的依靠,就没有人会让她受委屈了。
可是丁夫人相信,让任昭容嫁给曹昂也是一样的。她相信她的儿子。
“况且昭容还这么小,您急什么?”见丁夫人沉了脸色,曹昂脸上重新扬起帅气的笑容
“她还小,你却是不小了!”丁夫人横了他一眼,把话全都摊开了讲:“你父亲与我说了,有意与他结亲的人不在少数,”她说道曹操时,面色仍旧不大好,说到下一句时才缓和了些:“不过他也说了,愿意听询你的意见,你若是不喜,他也不会拿你的婚姻去交换什么。”
曹昂收了笑容,略加思索一会儿,直言说道:“知子莫若母,何况儿曾经就说过,要秉存卫、霍之志,国家未定,无心成家。如今四方未平,群雄割据,黄巾余孽尚未剿清,乱臣贼子也不曾诛尽。百姓仍陷于水火之中,朝不保夕。不仅他们如此,父亲也是如此!他才刚刚平定了兖州,又险些丧命于贼寇之手,这些您不是不知道。若是父亲没了,不仅这个家垮了,天下间才得来的一点安宁,也会被瞬间击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