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礼,还未洗好吗?”丁夫人不知在何时从房中走了出来,她站在阶前一问,打断了正在交谈的二人。
丁仪闻声站起身,将洗好的瓜果用盆子装好,道:“洗好了,正要去皮。”
丁夫人颔首,她正欲开口时,又听得门前一动,久违的曹卉像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手上提着一只漆盒,笑意嫣然:“阿母,今日二兄带我去买了芳果饴,送来给您的!”
曹卉今日换了身鹅黄色的衣裙,发髻上簪着雀头金步摇,清丽灵动。任昭容向她身后看了看,空无一人,她像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又心不在焉地向隔壁瞄了一眼,也没听到什么开关门的动静。
“阿卉,有客人在,不得无礼。”丁夫人适时开口,着力看了曹卉一眼,冲她说道:“这是你的表兄丁仪,从谯县而来,到许都任官,正在你父亲手下做事。”
自曹卉进门起,丁仪便眼前一亮。他听了丁夫人的一番话,也知道曹卉的身份了,当下作揖道:“在下丁仪,字正礼,见过卉女君。”
任昭容不动声色地看了丁仪一眼,听出他唤曹卉时略显亲近的称呼,似懂非懂地笑了笑。
曹卉不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一套,她看了看丁仪,又看了看坐在一边儿的任昭容,面上一冷,问候丁仪时的语气也硬邦邦的:“原来是丁仪表兄,曾听阿父说起过。”
丁仪听闻,嘴边笑意又扬了扬,他正要开口说下去,就见曹卉转头对丁夫人说道:“阿母,快尝尝我给您带的芳果饴。今日二兄为了买这个,起得好早。您别辜负了我们的心意啊——”
她撇了撇嘴,看向任昭容。
丁夫人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只问道:“你二兄呢?”
“自然是去帮阿父办事了。”曹卉眼珠一转,慌道:“呀!我忘了样东西!阿母,你等等,我先回去拿。”
她也不等丁夫人同意,又转身溜走了。她走时忽视了丁仪,或者说,除去打招呼那一次,她都没有再正眼看过他。这不免令丁仪有些失落,他虽未明显地表现出来,可面上的热情早已褪得差不多了。
丁夫人微微一笑,对丁仪和任昭容道:“让她去吧,咱们来尝尝丕儿买的吃食。”
说罢,她提着漆盒转身进屋,丁仪也提步跟上。只有任昭容回头看了一眼曹卉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那孩子恐怕又误会什么了。
她这样想着,吃起曹丕买来的甜食也觉得索然无味。丁夫人还以为东西太甜,甜得让她皱起了眉。
过了两三刻,在丁仪即将告辞之际,曹卉不紧不慢地回来了。没人关心她忘记拿了什么东西,倒是她巧笑倩兮的模样,令任昭容也想找个借口出门去了。
丁仪告别时,曹卉格外和颜悦色,甜美的笑容里都能掐出水来似的。她道:“丁仪表兄若是有时间,就常来阿母这坐坐吧。我不能每日都来,少个人和她说话。”
“仪定时常前来,请女君放心。”丁仪自然连连称是。
曹卉粲然一笑,目光再一转,发现任昭容已经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忘记说了_(:з)∠)_
丁仪和丁夫人之间,正史上是没有记载他们有亲属关系的。是我瞎掰的,因为推测丁夫人可能和老曹一样都是沛国谯县人,丁仪的籍贯也是这里,就勉强搭上线了。
然后郭奕神马的,和我另一个郭嘉长篇是没有关联的,所以那里的郭嘉在这个时间点还没抱上儿子,而这里已经好大一只。
[阿瞒幼儿园][群聊]
[曹家四聪]曹植:还以为二哥被ntr了
[郭二代]郭奕:@曹卉 来告密的时候,某人脸都绿了,马上就要绿到帽子上了,我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公告][最帅接班人]孙权:代表东吴诸君发来贺电
[曹家二霸]曹丕:都滚
[思想品德课讲师]郭嘉:儿砸你是不是把我的军大衣偷走了!!!
☆、燕歌行廿一
郭奕家门前挂了铃铛, 任昭容将其取下, 径自推门而入。
院子里空无一人,早上还在门外晒太阳的少年也不见踪影, 四下一片静谧,竟似无人居住。
她想了想,直接往曹丕上次带她去的那间房走去, 轻轻一推门, 果然见他独自倚在床榻上侧躺着,手上拿着一卷书,一动不动地看着, 如同一尊雕塑。
曹丕听见开门的声响,抬目向她看去,仿佛看着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看来曹卉果然对他说了些什么。
任昭容站在原地停顿了一下,见她没有即刻过来, 曹丕扔下手中的书卷,从床上坐了起来,脸色愈加不善。
敌不动我动。
任昭容挪步走到他身前, 主动依偎到他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腰, 柔声说道:“我还以为你今日也不在。”
一只有力的臂膀也在此时搂了上来,他低声说道:“幸亏我今日来了。”
他嘴上说的不客气, 脸色却好了很多。
对付吃软不吃硬的人,其实好办得很。任昭容掌握了这个要领,哄起人来自然得心应手。她佯装不懂道:“谁惹二公子不高兴了?”
曹丕又黑了脸看她。
任昭容半躺在他的臂弯里, 讶然道:“莫非是我?”
曹丕抿唇,不悦道:“是你。”
她又靠回他怀里,初次用着娇声软语咕哝道:“可我什么也没做啊……”
曹丕眉目淡然地托起她的一双玉手,放在自己手中来回把玩着,口中夹杂着淡淡的恼意,道:“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
“阿卉一早就到了,”他微微偏了偏头,正对向怀中的任昭容,说道:“你却现在才过来。”
他叫曹卉带去的甜食自然是他也来了的信号,催促她快些到隔壁来,谁知她却磨磨蹭蹭,一直过了晌午才姗姗来迟,怪不得曹二公子不满的怨气直逼天际。
“从现在开始,我可以陪你一整天。”任昭容看着他反复揉捏着自己的手指,爱不释手。
他闲闲说道:“已经不是一整天了。”
手上的动作徒然一停,曹丕直直望着她,逐字逐句地说道:“不要与那个丁仪太过接近。”
任昭容顿了顿,才问道:“你不喜欢他?”
这是他第二次明确地表示,要她离某个人远一些。第一次是因为何晏,他幼年时期最讨厌的人物。看来这个丁仪也在他的黑名单之上……
“嗯。”曹丕的回应极其简短。
“我也不喜欢他。”任昭容弯了弯唇。
她抬首看向曹丕,见他的俊容缓和了许多,颜色微深的薄唇轻轻翘起,她默默欣赏了好一会儿,才附身上前,轻轻地吻了上去。
第二次主动亲吻他,已远没有第一次的生涩,她细密的轻啄和柔软的动作就像她方才的回答一样,令他愉悦极了。
两人因为这个水到渠成的吻越靠越近,原本任昭容被他把玩着的手,也在不知不觉中与他十指相扣。待到他们分开时,曹丕早已没了丁点儿怨念。
“丁仪是个什么样的人?”才分开时,曹丕的声音还有些暗哑。
原来,他还没见过丁仪。
任昭容闭着眼睛嗅了嗅他衣领上的迷迭香气,笑道:“你竟讨厌起一个还未见过的人了吗?”
他捏了捏她的掌心,皱眉道:“不许笑。”
“……比你高一些,也比你胖一些。不如你白,眼睛不怎么大,眉毛还颇有神气,额头饱满,鼻子也还算挺拔——”她仍闭着眼睛,回忆起丁仪的相貌,描述得极为顺畅。
“就这些?”曹丕不耐地打断她,仿佛对她充足的描述不甚满意。
她想了想又道:“他好像一只眼睛看不见。”
曹丕沉默了一瞬,才道:“才见了对方两次,就将他观察得如此仔细?”
任昭容忍笑道:“那你还想听什么?”
曹丕不再问了,闷声说道:“父亲很中意此人。听闻他与丁仪的父亲曾交往甚密,彼此欣赏,故丁仪轻而易举地得到了父亲的赏识。”
“不仅如此,父亲还打算把阿卉嫁给他。”曹丕重重地出了一口气,很是苦闷。
“怎么突然……?”任昭容惊讶不已。
原来丁仪今日对曹卉表现出的爱慕与殷勤之意,都是有前提条件的。恐怕他本人也得知了些许风声,以为自己有望当上曹操的乘龙快婿。
奈何曹丕这个大舅子非常不满。
“我前些时候还听伯仁说……子林可以请夏侯将军向曹公提亲,为何又……?”任昭容斟酌了一番,才这般说道。她还记得夏侯尚说,曹操有意择女进宫,献给皇帝,故而曹卉这个最适宜的人选才百般发愁,如若她心仪的夏侯楙能娶了她,那一切才能圆满解决。
结果半路杀出来一个曹操十分中意的丁仪,且曹卉本人貌似还不知情。
“子林若是当真无意阿卉,我们也不能硬逼他娶。”曹丕话虽如此,可曹卉毕竟是他的宝贝妹妹,眼下她要么入宫,被困在那个牢笼里一辈子,成为一个政治牺牲品;要么嫁给丁仪这个身有残缺,人品待榷的泛泛之辈。
教人如何甘心?
连他都不甘心,更不要说曹卉本人了。
“好在阿卉还有一两年才及笄,她硬拖着父亲,一时也不会有什么变故。”曹丕目光一转,正看向任昭容,道:“不说阿卉了,该谈谈我们如何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