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也别说出去。”他回过头,像个煞有介事的小孩子,与她半开玩笑的模样有些狡黠。
“那你又怎么在这?”
这回曹丕蹙了蹙眉,有点不太耐烦地说道:“我在这还需要理由?”
两人以前以后进了屋子,任昭容甫一踏进门,就觉一阵热浪扑面而来,室内暖和得像过夏似的,令她胸口一闷。
“这屋里为何这样热?”她四下一看,看到房中有个硕大的暖炉,房间的角落里还放着一个炭炉,也燃着。
此时才入秋,天气转凉,却也没有冷到烧炉子的地步。
她不禁打趣道:“看来郭祭酒的俸禄十分丰厚,能让郭小公子如此挥霍奢侈。”
“伯益畏寒,”曹丕解释道,他顿了顿,又说:“父亲说过,郭氏父子两个都是娇生惯养的,因此不曾在生活上短缺了他们。”
伯益是郭奕的表字,看来因为父辈的关系,曹丕与他也很亲近。
“所以这些炉子和炭,也是我置办的。”曹丕说到这里,有些无奈。
任昭容似笑非笑:“那你与郭小公子的关系的确不错,以前竟未曾听你说起过。”
曹丕俯下身,将人拉到他的怀里,箍着她的腰在她耳边说道:“所以你是连男人的醋也吃?以前与尚他们在一起时,也不见你这样。”
她不知道自己“哪样”了,只知道郭奕的炉子点得过火,又被曹丕捂在怀里,热得透不过气。
她伸手推着身前的少年,他还是纹丝不动,反倒因为她的挣扎变得不悦,将她越拉越紧。
“你若再不放开我,把我闷死,我就与你同归于尽。”她作势摸向腰间的刀,顺便狠推了曹丕一把。
曹丕这才将她松开,且愉悦地大笑着,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以往深沉的眼眸中像是被骤然点亮了。
任昭容看了他许久,才想起来去转身开窗。
“近日可有事发生?”曹丕跟上前来,声音又恢复得暗哑深沉。他微热的气息散在任昭容耳后,又弄得她身上发热。
她转回身摇摇头,道:“没有。”
她愈发相信丁夫人说的话,曹操在“暗中照顾”着她们。她们在这住了一年,从未有闲言碎语流出,更无人上前滋事。其余生活上的琐事,也总是被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不仅如此,除了老曹,恐怕还有眼前这位小曹在其中运作。
她不信郭奕临时起意“离家出走”,能找到如此巧合的位置,且如此顺利地将房子赁下来。
果然,曹丕开口道:“日后我就到这里来,你若是看见门前束了铃铛,就表示我在。”
他低了低头,道:“直接进来便可。伯益是个嗜睡的,兴许听不到你敲门。”
任昭容不信这世上有郭奕这样随便的主人,这房子到底是谁的……她也不戳破,只是问道:“那这算什么?幽会么?”
她考问似的问着曹丕,见他微微弯唇,一副被取悦了的模样。
“有何不可?你早晚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阿瞒育儿园][群聊]
[思想品德课讲师]郭嘉:儿砸去哪儿?
[郭二代]郭奕:泡隔壁家的妹砸
[思想品德课讲师]郭嘉:……
[思想品德课讲师]郭嘉:一点没继承你爹我的智商,那是你能泡的吗?
[曹家二霸]曹丕:就是
[思想品德课讲师]郭嘉:二公子还没泡到呢,你要给上司面子懂不懂?怎么能比上司先泡到妹子?
[曹家二霸]曹丕:……
[郭二代]郭奕:竟无法反驳
[曹家二霸]曹丕:等等,我记得我明明已经泡到了啊喂
[园长]曹操:呵呵,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燕歌行二十
曹丕放下大话之后消失了几日, 郭奕家门前也没有出现铃铛, 隔壁安静得像住了一只幽灵。
直到数日后,任昭容送市集上回来, 见着深居简出的郭奕坐在家门口,身上还裹着那套厚重又宽大的棉氅,气若游丝地晒着太阳。
任昭容真担心他即刻就能羽化登仙了。
郭奕见了她, 坐直了直身子, 露出一个弧度极大的笑容。
她这才想起,两人似乎还未说过话。
“郭小公子用过早饭了?”任昭容看了看日头,已然逼近晌午。
结果郭奕摇了摇头。
任昭容看了一眼手上的篮子, 郭奕也跟着看了一眼。
她将香味最浓郁的烤鸡拿了出来,同几只新鲜的梨一起送给郭奕。
“还请郭小公子不要嫌弃。”
郭奕见状倏地站起,结果两眼一花,险些没有站稳, 身上的大氅也滑下肩头,露出他里面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衫。
他急忙忙将掉到地上的大氅捡起来,又仔细拍落上面的尘土, 才双手接过任昭容送的烧鸡和梨,将它们装到大氅里兜着。他道:“多谢女君。”
少年的声音像春日的泉水清润动听, 他微笑时眉眼弯弯的,温和俊逸。任昭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才道:“你与郭祭酒长得像极了。”
她才记起来,当年曹昂带着她在司空府走动时,曾一起见过曹操、郭嘉, 和其他几个文官武将。因为郭嘉调侃了她与曹昂一句,才使得她对这个洒脱随性的军祭酒印象深刻。
第一眼见到郭奕时,她就觉得这个少年十分眼熟,得知他是郭嘉的儿子之后,才觉得父子两个愈看愈相像。
郭奕像是听多了这样的话,坦然笑道:“从我生下来起,就一直被人这么说了。”
许是因为他饿得久了,说话也轻飘飘的,一点力气也无。任昭容瞥了瞥他裸露在外的手腕,竟比她的还要细。感慨之余,她道:“外面天寒,郭小公子还是快些回去吧。”
郭奕闻言,捧着食物笑眯眯地去了,临进门前,他还回过头来对任昭容说道:“女君随二公子一样,唤我伯益吧。虽说’伯仲叔季’,家父一直想再生几个儿子,排满了才好。奈何家中至今都只有我这一个独苗,哈哈——”
他像幸灾乐祸似的飘进了门,看得任昭容蓦然失笑。
这个少年真是意外地健谈。
她又走了两步,回到自己家中,才发现来了客人。
是前几日才来拜访过的丁仪。
他当真说话算话,隔了没几日就再来了一次。任昭容一进门,就看到丁仪坐在井边洗着一盆瓜果,而丁夫人似乎在屋里。两人在院子里打了个照面,俱是一愣。
“丁兄。”任昭容先反应过来,对他微微颔首。
丁仪站起来整了整衣袍,走上前接过她手上的沉物,道:“仪今日来拜访姑母,带了些水果。若是女君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告知在下。”
他微微眯了眯眼,却掩藏不住他其中一只眼的空洞,目光涣散,仿佛没有焦距。
“丁兄客气了,姨母与我一向都好。”任昭容收回目光,终于知道丁仪为何看起来有些怪异。
他的一只眼睛似乎看不见。
丁仪微笑着摇摇头,转身坐回井边,仔细地洗着剩下的瓜果,善意道:“你们孤儿寡母住在这里,一定多有不便。日后若有什么粗重的活计,可以留给我做。”
他话已至此,任昭容也无法再出言拒绝。她走上前,将地上篮子里的熟食挑了出来,留下几个梨,随口说道:“丁兄如今在朝中任职,当是事务繁忙才对,姨母与我都担忧拖累了丁兄。”
丁仪停下手上的活,呵呵笑道:“繁忙?有些吧。现在朝中最忙的地方当属尚书台了。司空才征了刘备回来,眼下又要另起战事。”
“这一次要和谁打?”任昭容想了一圈儿,想到一个可能性最大的人物。
“不一定打得起来,”丁仪摇了摇头,面色凝重:“朝中老臣并不支持,说司空若是迎战,无异于以卵击石,是陷陛下于水火之中。他们纷纷谴责司空急功近利,不顾陛下安危。”
任昭容了然,心底里又对保皇一派不屑:“能让朝中老臣噤若寒蝉的人,恐怕只有北方的袁绍了。”
他们不敢公开反对曹操,就只好拐着弯拿皇帝说事。
“是啊,”丁仪冷冷一笑,看得任昭容眉头一皱,他道:“熟不知,没有人比曹公更想赢得这场战争。若是他败了,只怕都没有一死了之这样简单。之于陛下呢?恐怕没有什么差别。”
此次开战方是袁绍,据闻他手上有皇帝亲赐的密诏,内容则是诛杀汉贼曹操。就这样,袁绍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师出有名。朝中老臣长期被曹操压制,仿佛等来了翻身的曙光,自然纷纷主降。
只是他们从不会考虑,袁绍会不会是下一个豺狼虎豹。
之于袁绍手上的密诏,恐怕就是刘备跑路时带走的那一封。这个烫手山芋被转交给天下实力最雄厚的诸侯,也是最有可能击败曹操的人,如何不能让曹操这边陷入困境?
“不过,”丁仪又呵呵一笑,道:“荀令君力排众议,大力主战,使得曹公的压力减轻了不少。”
荀令君,即是荀彧了。他现任尚书令,故有此称。
这一战,是打定了的。不过也如朝中保皇派所言,这样的阵容对峙,无异于以卵击石,或是玉石俱焚。即便赢了,也是险中求胜。无论孰胜孰败,这一战都关乎生死,败者再无转圜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