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把消息又散布了出去,全国各地的举子们都开始练起了口才和仪态。
之后又是三甲骑马夸官之类的,江淮虽是江南人,长得却寻常得很,身量在北地人中略有些矮,比不得身长玉立,面若冠玉,长眉斜挑入鬓,一双丹凤眼的探花郎王遇春。
京城女子们的花环、帕子、果子全数砸到了王遇春的头上,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夸官之后,他刚回到临时住的客栈,就见到了桌上摆的请帖,是太子……
“太子有请,去还是不去?”
要是一般人定然会说太子有请是天大的好事,理应前去,江淮却觉得未曾拜过座师,就去见太子有些不妥。
“依我之见,太子有请自然要去,只是……”历朝历代皇帝与储君之间的关系都极微妙,自己去了太子那里,会不会让人以为是投靠太子?
“你啊,就是想太多,你想想,太子岂会只约你一人前往?你若无攀附之心,到时候你只需与众人一般虚与委蛇便是。”赵麻子毫不在意地说道。
是啊,太子已经下了请帖不去就是得罪太子,只能见招拆招了。
太子宴请新晋进士,果然并未只请江淮一人,而是请了一百余人,又有几十个太子的门客和近臣作陪,这些人在席间或高谈阔论或小声私语,无一不在显摆自己的才学,以期得到储君的青睐。
江淮这个状元虽一开始得了些关注,后来就泯然众人了,就在他悄悄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个身穿白缎螭龙袍,腰扎玉带的男子坐到了他的身边。
“在下史琰。”
“哦,原来是史侯世子。”江淮拱手施礼。
“江状元您似是兴致不高啊。”
“不瞒史世子,昨夜落榜的好友约在下一处喝酒,下官不敢推脱直喝到四更天,今日有些疲累……”
“这本是人之常情。”史琰笑道,“不知江状元可曾娶妻?”
“家中已经替下官订了亲,只待过几日回乡迎娶。”
“不知所订的是何家闺秀?”
“并非是什么大家闺秀,乃是我舅舅家的表妹。”
“哦。”
“下官家境贫寒虽有几亩薄田却不善经营,只是勉强糊口,能有今日全靠舅舅提携照顾……”
“江大人实在是难得的知恩图报之人啊。”史琰笑道,说罢又问了些江南风物,都是些寻常小事,江淮一一作答,渐渐的也就撤了心防。
“太子乃是难得的大仁大义之人,江大人他日若能得太子提携,必定前途无量。”史琰道。
“陛下仁义爱民,太子仁义孝顺,实乃我朝子民之幸。”
史琰见他不上当,也就不在提了,今日宴请新晋进士,能召十几有用之人到太子门下已经是难得了,状元又如何?官场不是考场,考了状元也未必是首辅之才,他想到的是另一件事……“听说江大人当初险些不能考试,可有此事?”
“呃?”江淮愣了一下,他早就把玉佩的事忘到了脑后,没想到史琰竟然知道,“只是小小误会罢了。”
“说来真是巧啊,若非那车店老板半夜送玉佩,江大人怕是要受些委屈了。”
“这也是机缘巧合吧。”
史琰笑了笑,“在下还有些事,少陪了。”看来江淮和那人没什么关系,可那天的事究竟是为什么呢?是巧合?他品着那人所做之事,又有什么事是没有目的呢?这个江淮……到底留是不留?有用还是无用?
“世子慢走。”
☆、第124章 酝酿
无论风暴酝酿了多久,暴发时会多么的强烈,风暴中心都是极平静的,大康朝的旧宫如此,如今的大明宫亦是如此。
云雀脚深深地踩进武陵春的水田,弯腰将秧苗□□稻田里,回头微笑着瞧着站在田梗边不敢动的晋王殿下,“殿下,怎么?不敢进水田吗?”
“呵呵呵呵……”乔守业笑得极尴尬,上河摸鱼他不怕,上山打猎就算遇见狼也能从容应对,可泥塘一样的稻田……桃源村当年也没有什么稻田啊,就算是有,也不需要他下田种地……
“是谁说的要跟我比一比插秧种田的本事?连水田都不敢下,何来比赛?”
“我跟你比。”早就作了农人打扮的他,把斗笠摘下又重新系好,将裤腿挽到膝盖上,脱下脚上的芒鞋,光着脚踩进水田里,湿软的泥土一下子包裹住了他的脚,他尽量不去想那里面都有什么……踩出第二步的时候,有什么自他脚边游了过去……他吓得赶紧从水田里退出来,站到田梗上,“里面有东西!”
“水田里当然有东西啊,蚯蚓啊,泥鳅啊,螺啊,各种虫子啊,多得很。”其实还有血吸虫,当然了,南方得血吸虫病的人比较多,北地这边冬天封冻,血吸虫病疫情并不严重,光着脚踩在泥地里,她自己心里也有些麻麻的,只不过是强撑罢了。
“什么?什么?”
“你什么时候这般胆小了,当日下河摸鱼时也未见你这般模样啊。”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好么?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怕水田里的东西,“我认输。”
“你真认输?”云雀侧头瞧他。
“认输。”
“那你拉我上去。”云雀伸出手。
“嗯。”乔守业毫无防备的伸手去拉云雀,谁知云雀手一使力,竟将乔守业给拉下了水田,毫无防备的他狠狠地摔进水田里,整个人成了泥猴一样。
“哈哈哈哈……这样你还怕不怕了?”
乔守业抓下自己头上的泥,瞧着插腰坏笑的云雀,这丫头什么时候长高了这么多,穿着农家女的衣裳,胸口因刚才的动作稍有些敞开,露出深深的沟壑,长大了啊……
“你看什么?”云雀掩上了衣襟。
“看你啊!”乔守业说完将手里的泥狠狠地向云雀砸了过去,正中她雪白的脸。
“堂堂晋王,竟拿泥土打人,成何体统。”她一边说一边找武器回击,两人在水田里嬉闹了起来。
田梗边伺候的宫女太监面面相觑,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
纤细的手指却有极大的力量,恰到好处地按压到穴位,一阵疼痛之后是放松的酸爽。
“你这手艺是在哪里学的?”闻皇后漫不经心地问替她按摩的疤脸宫女,宫女生得其实很好看,远谈不上貌寝,只是脸上的一道疤痕毁了容貌,按理这样的人是进不了宫的,更做不了近侍,可谁让郭玥引荐了她呢,她想要用郭玥自然要给她甜头吃,没想到她的手艺竟真的极好。
“奴婢原是伺候前……前朝大长公主的,师傅教会我这一门手艺。”疤面宫女小声说道。
“哦,原来如此。”闻皇后叹息了一声,“她也是个苦命人啊,原是金枝玉叶,偏嫁了那么个男人……”
疤面宫女低头不语,苦命人……
“你可还记得她的事?”
“呃?”正在出神的疤面宫女因闻皇后说的话愣了一下,“当初奴婢不过是跟师傅一齐学徒的,没能有幸近身伺候,倒是听师傅说她是个极和善的人。”
“他们兄妹都是好性子,可惜,好人做不了好皇帝,也做不了好公主。”闻皇后叹息了一声,“本宫的肩膀还是疼。”
“奴婢多替您按一按……”
闻皇后向来睡眠极浅,身旁有人那怕是身为她丈夫的皇帝都不会深眠,经这奴婢按摩一阵,竟觉口齿缠绵,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睡着之后,疤面宫女瞧着她的后背微有些愣神,这个时候她全无防备,自己只需轻轻一刀或用针刺到她的穴位,她非死既残……可死一个皇后又有什么关系呢?没人知道是她承平公主回来报仇了,也影响不了大齐朝的大局……
想到这里,她按压的手又重了些,多睡一会儿吧,多睡一会儿……
做完最后一个收尾动作,她将香炉扣熄,净了手穿了衣掀开了内室的帘子。
有两位宫女在帘外等侯,见她出来了,用眼神问她……
“娘娘已经睡了,请两位女史动作轻些。”她声如蚊纳地说道。
在宫里呆久了,早就学会了读唇,那怕耳朵没听见,眼睛瞧见了口型也能猜个*不离十,两位宫女略一福身,让她过去了。
疤面宫女走到外面,刚刚转过一个角,就见季尚宫站在那里瞧着她。
“你?’她挑了挑眉。
“您究竟想要干什么?您若想出宫,我自会安排,让您一辈子安享荣华富贵……”
“就像我姐姐跟我小弟一样?”承平摇了摇头,“多谢了。”
“您到底要干什么?皇后娘娘……”
“你不会是想说皇后娘娘是个好人吧?”
“皇后娘娘是个好皇后,她与您无怨无仇……”
“放心,我不会害她。”
“那你想要做什么?”
两人正说着,忽地有几个人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大明宫是不许人跑的,也不许人走得太快,这几个人可以说是失仪了,为首的一个穿着尚宫的衣裳,正是晋王的首席尚宫苗尚宫。
身为宫内监大尚宫的季尚宫不敢怠慢立时放过了承平往苗尚宫那里迎了过去。
“苗尚宫,你因何脚步匆匆?”
“季……季尚宫。”苗尚宫向她施了一礼,凑到季尚宫耳边轻轻耳语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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