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也不是难事。只是铺子里学徒、伙计须日日早晚劳作不迭,衣食上也简便,只要姑娘不嫌弃这些,给江家小弟寻个安身之处,却是不难。”赵一鸣略一沉吟就答允下来,又补充一句,“只是一鸣不好自专,需要回去与掌柜的禀一声。”
此事能成,再不必为越哥儿担忧牵挂。
江夏大喜,连忙行礼道:“这是自然。多谢赵先生维护周全,解我心头之急!”
说完,江夏从袖袋里拿出两只银镯子来,是之前魏嬷嬷连衣服一起送过去的。首饰共有两套,一套赤金一套足银。琢磨着买一个小伙计所需花费,江夏没拿赤金的东西,只是拿了两只银镯子过来。镯子是实地绞股攒花的,分量重实,掂量着至少有七八两银。
“赵先生考虑周全,夏娘自然放心。只是此事必定有所花费……夏娘没有现银,只有几件首饰,典当了换些银钱充作车马之资罢。”
赵一鸣笑着摆手道:“姑娘不必惦记这些,诊费药费能有多少……”
江夏不等他说完,将一对银镯子塞进赵一鸣手中:“赵先生肯受累跑一趟,又周全操持,已是替夏娘解了燃眉之急,哪能再让赵先生贴补上银子去。我既然请赵先生受累,就没把赵先生当做外人,赵先生也不要跟我太客套才好。”
听她如此说,赵一鸣也不再推辞,将两只镯子袖了。连那方子也一并揣了,拱手道:“夏姑娘且宽心,静待佳音吧!”
说完,又拱手一揖,带了童儿,径直大步去了。
江夏将赵一鸣送到屋门口,目送他一路去了,这才默默转身回屋。
没多会儿,魏嬷嬷带着彩霞拎了个食盒回来。
一看见江夏,魏嬷嬷就满脸笑道:“也真真是巧了,姑娘要用的物事,厨房里刚刚好都有,面都是发好的……”
一边从食盒里端出一大盘子松软的米黄糕饼来,魏嬷嬷一边道,“这糕还没出锅就闻着一股子清香,竟是一点子药味儿都没有。二少爷快尝尝!”
江夏匆匆进耳房,洗了条湿帕子出来,给徐襄擦了手,这才接过一块糕,吹了吹,递到他手中:“二少爷慢慢吃,咀嚼的细一些!”
徐襄并不言语,只默默地咬了一小口糕,慢慢地咀嚼着。
江夏和魏嬷嬷几个人都看着他,等着他给句评语……眼瞅着他一小口一小口,把一片巴掌大的糕饼快吃完了,也没得一个字的评价。
江夏先等不得了,伸手捻了一块糕,随手分成两片,分别递给魏嬷嬷和彩霞,又从第二块上捻了一小块,自己开始品尝。
糕饼入口,倒是很松软。因为怕白糖助湿生痰,这糕饼里没有加糖,从而药味不可避免地透出来,再加上面发的有点儿过了,本身就有些发酸,综合起来,这味道……不说入不得口,却真谈不上好吃!
亏得徐襄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竟能把一片都吃完。真怀疑,他的味蕾是不是因为长期服药已经退化了!
江夏瞥了徐襄一眼,转回目光,却看见魏嬷嬷和彩霞也把糕饼都吃光了。
“不错,真不错,一点儿不苦,细嚼下来还有丝儿甜味呢!”魏嬷嬷笑着赞许。彩霞也跟着点头附和。她们脸上真的没有半点儿勉强。
江夏笑笑正要说什么,就听得一阵脚步声响,随后碧玉的声音也跟着传进来:“太太,二少爷醒了呐!”
碧玉什么时候进来的?一直在外屋么?
门口一阵脚步声响,郑氏与大少爷徐宏前后脚地走了进来。
一见徐襄依靠在床头,郑氏登时撑不住地红了眼:“襄儿……”
顾不得旁人,郑氏的眼睛都定在徐襄身上,几步抢到床前,似乎确定自己的眼睛所见非虚,郑氏哆嗦着手指抚上儿子的脸颊,然后是鼻梁、额角、头发……感触着触手肌肤的温度,看着儿子含笑的濡幕目光,郑氏嘴唇颤抖着,好不容易吐出一句话:“我的儿,你,你可算是醒了……”
一句话没说完,已是泪落如雨,泪水无声无息地淌了满脸。屋里众人也都陪着红了眼。
魏嬷嬷递上一块帕子,徐襄接了,给郑氏拭着满脸的泪水,一边垂泪道:“孩儿不孝,让娘亲担心了……”
“太太,您快别哭了。二少爷眼瞅着大好了,人不说‘大难之后必有后福’么?这以后,二少爷必定事事顺心,诸般如意!”魏嬷嬷红着眼劝慰。
徐宏也抹抹眼角,跟着道,“太太快收了泪吧。二弟大病初愈,身子尚虚,可经不住大喜大悲的呢!”
别的话,郑氏或许听不见,但事关儿子的病体,郑氏是最能听进去的。听了徐宏这话,立时就收了泪,抽了帕子,先替徐襄擦去眼角的泪水,又自己擦了泪,眨眨眼睛,仔细端详着徐襄的气色,由衷笑道:“看着是大好了,我儿眼睛都有神了。”
众人皆笑着附和。
郑氏收了戚色,扭头看着魏嬷嬷夏娘等人笑道,“刚刚我进门时,你们聚在一处做什么?我怎么闻着一股子香味儿?”
她这么一说,众人都跟着笑。
☆、22.第22章 梳头用了桂花油
魏嬷嬷掩嘴笑道,“就知道什么事也瞒不过太太去……刚刚才去厨房做了一屉子丝糕来,因着是夏姑娘出的新方子,姑娘让我们都尝尝尝。太太你可是最清明不过的,一定知道我们不是那馋嘴偷吃的……”
“哈哈,别人也罢了,你却是难说。”郑氏心情好了,笑声也轻快起来。
魏嬷嬷苦着脸喊冤叫屈,又引得屋里众人笑了一回,连徐襄也跟着弯了弯嘴角。
魏嬷嬷拿碟子盛了一小片丝糕端过来,“太太,你也尝尝……因为怕二少爷吃了糖助湿生痰,没有加糖粉。不过奴婢尝着,倒是有一股子自然的清甜,喧软好吃!”
郑氏笑着接了,捻了一块小口品尝起来。
江夏去食盒里盛了一碗素粥,不着痕迹地嗅过,又抿了一点点尝过,这才端到徐襄床侧,准备给徐襄吃饭。徐宏上前一步,侧身在徐襄床侧坐了,伸手从江夏手中接了粥碗过去,开始俯身给徐襄喂饭。
郑氏带着魏嬷嬷、碧玉珍珠等人,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品尝着丝糕,目光却关注着徐襄的一举一动,不知不觉竟将一片丝糕都吃了。
魏嬷嬷适时地递上一杯温水,笑着道:“太太,要水洗梳一下吧?”
郑氏答应着,自有碧玉和珍珠匆匆下去张罗着给郑氏要热水,又打发了小丫头回郑氏的正院里去拿妆奁匣子。
郑氏由魏嬷嬷扶着起身,一路往西屋里去了。
魏嬷嬷搀着郑氏的胳膊,声音低低的道:“……是个好的,话不多,却极是尽心竭力的。”
郑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却没有说话。
徐宏将一碗粥给徐襄喂完,拿了帕子替徐襄细细地擦擦了嘴角,低声嘱咐道:“二弟这场病可把太太吓坏了……你好好养着身子,早点儿好起来,一家人才放心。”
徐襄垂着眼,也听不见他应没应声,只听徐宏又道:“二弟好好养着,庄子上正浇返青水呢,我几日未去……如今你这病大有起色,我也能放心地去庄子上看看了。”
说着,徐宏起身,又对着屋子里几人叮嘱了几句,转到西屋门口向郑氏报备了,这才去了。
郑氏重新收拾过了,又转过来看望了徐襄一回,也忙着去处理家事庶务去了。
送了郑氏回来,魏嬷嬷带着人将早饭在外屋里摆好了,江夏进里屋扶着徐襄重新躺下歇息,这才走出来吃饭。
“姑娘,你的饭扣在食盒里呢,我给你端出来!”碧玉一见夏娘走出来,立刻笑着招呼。
碧玉明显是梳洗过了,衣裙也换了一身。湖水蓝的杭绸对襟丝绵褙子,里边穿着一件姜黄色窄袖袄子,系着一条百褶挑线白绫裙子,梳着一个双丫髻。脸也洗过了,未施脂粉,眼周还有一点微肿,却已经能够笑的半点儿阴霾也无了。
……从出了给徐襄喂盐的事,她是再不敢轻信哪个人了!
不过,她也不怕,论起职业笑容来,谁能比得过她?她可是正儿八经地接受过‘微笑服务’的正规培训呐!能够笑上半个小时不带走样儿的,让露八颗牙齿,就绝对不会只露七颗半!
江夏含笑跟碧玉客气着,接了碗筷,隐约嗅见一丝儿香气,让她微微皱了皱眉头。
一时安静地用罢早饭,自然有彩霞将碗筷收拾下去。
碧玉抬脚就进了里屋。
江夏则落后一步,与魏嬷嬷商议:“……磨一点粳米粉,最好用水磨……不能用白糖,用点儿蜂蜜,再蒸一锅试试,味道做的好吃些,二少爷才有胃口。”
为了徐襄调理身体的事,魏嬷嬷自然上心,江夏说什么,她都答应着,“我这就再去厨房……”
又问,“这糕方子里有药,可有什么避讳么?”
“无妨!”江夏跟魏嬷嬷解释了一句,又道,“早上就跟赵先生商量好了方子,他回去抓药了,就打发童儿送来……还有,二少爷病情大好,从今日起,二少爷的药恢复成早晚一服了。”
“哎哟,真是太好了。”听见说徐襄病情好转,魏嬷嬷越发欢喜起来,“二少爷这眼看着就好起来了……呵呵,今年秋闱,二少爷必能下场参试,拿个解元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