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她是主子?这是将她当妻子了?他不会不知道,她只是花钱买回来冲喜的吧?
江夏微微一愣,微笑道:“我知道了。”
不管怎样,这别扭孩子算是对她关心,她答应一句也无妨。
说着话,碧玉带着彩霞回来了。
进门,碧玉就扬起一脸的笑来:“刚才亏得姑娘吩咐彩霞要了白粥,这一去,立时得了!要是现熬,可不知等到什么时辰了!”
这么明显的示好,江夏自然照收不误,也笑着起身,道:“跑了两趟,指定冻坏了。赶紧烤烤手,暖和暖和!”
说着话,从暖窠子里倒了两杯热水,递给碧玉一杯:“喝口水暖暖……彩霞也喝一杯。暖和过来,再烧上水吧,过会儿要用。”
彩霞瞥了床上侧卧的身影一眼,笑嘻嘻地应了,自己上前端了杯子咕嘟咕嘟把水喝了。放下杯子,一抬眼就看见碧玉嫌恶地瞪着她。
“呃,碧玉姐姐……”
“女儿家就要有个女儿家的样子,那样直着脖子灌水像什么样儿?”碧玉低声训斥着,彩霞窘迫地垂着头答应着。
这讲究的……还真把自己当高门贵女了?
江夏暗暗摇摇头,打开食盒,就见里边放了一个大钵,盛了满满的一钵熬的火候恰好的白粥,一打开盖子,一股粳米特有的淡香就扑鼻而来。
“这么一大钵!”江夏笑着道,“二少爷一个人可吃不下这许多,你们也吃点儿垫垫。”
彩霞立时笑逐颜开地答应了,回头看见碧玉嫌恶的眼神,又立时怕的缩了脖子。
碧玉瞪她一眼,转脸笑道:“哪有主子未动,奴婢们先吃的道理。姑娘还是先给二少爷用吧!”
好心当了驴肝肺!
江夏再不多言,盛了一小碗白粥,来到徐襄床前,“咱们喝碗粥?”
徐襄低低地应了。
江夏端着碗,自己闻了一下,笑道:“这粥熬得火候刚好,软糯糯的,闻着就有一股清新的米香!你尝尝……”
说着,挖了一勺白粥送到徐襄嘴边,徐襄抬眼看看夏娘,就看见她满脸暖暖的笑意,眼神中满是鼓励……不知怎么的,原本没有半点儿食欲的他,竟觉得有些饿了!
张口,将勺子含住,舌尖儿一抿,米粥就化开来,果然如她所言,软糯清香,细品之下,舌尖儿上竟然泛出一丝清甜来。仅仅是一碗白粥,竟第一次品出这么好的味道来。
不多会儿,一碗粥就吃完了。徐襄还有些意犹未尽,江夏却不敢给他吃了。
她拿了帕子,一边给他擦着嘴角,一边柔声劝慰道:“你的肠胃空了太久,这一下子不敢多吃……不过,咱们可以少食多餐,隔上一个时辰,就可以再吃一餐。到时候,肠胃舒缓一些了,多吃些也不怕了。”
徐襄自小体弱,这些常识还是知道的,自然应了。
稍停片刻,江夏又端了汤药来,给徐襄服下,又漱了口,徐襄指着屏风后示意……江夏愣了愣才明白过来,徐襄这是要上厕所呢!
徐襄可是没穿裤子的!
江夏转回头想要招呼碧玉,徐襄却开口道:“你们都下去吧!”
江夏愣愣地看着徐襄,又再回头,眼睁睁地看着碧玉和彩霞曲膝应是,退了出去。她张开嘴想喊,却看见碧玉临出门丢过来的一个眼刀子,成功地让她噤了声。
没办法,她只能拿了床头柜上放好的裤子过来,抖开之后,拎着反正看了好几回,却仍旧不知所以。你说这裤子也没个前开门啥的,到底哪面朝前哪面朝后啊?
而且,还没有底裤,直接就一条白凌子长裤……好吧,貌似她穿衣服的时候也是没底裤的!
徐襄垂着眼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江夏过来给他穿衣服,疑惑着转脸看过去,就看见江夏拎着一条中裤翻看着,一张小脸几乎皱成了包子!
徐襄微微一愣,也就明白了原委。莫名地,心底竟有一丝懵懂的愉悦!
“拿过来!”徐襄吩咐道。
“啊?喔!……给!”江夏如逢大赦,一步窜到床前,将手中的白凌子中裤递到徐襄面前。
徐襄定定看着江夏,片刻,无奈道:“你帮把手……”
江夏囧了。这位连碗都端不住,哪里能自己穿衣裳……哎?连穿衣裳也不行,又怎么下地去屏风后的马桶上厕所?那啥,这个时代应该有夜壶了吧?
伺候着徐襄小解了,江夏将夜壶送出里屋门口,自然有彩霞接过去处理。她洗了手回来,帮着徐襄翻了翻身,让他侧身躺好,拉好被角。
轻声道:“睡吧!”
徐襄朝里侧卧着,半晌无话,突然道:“等我好些,教你写字!”
咦,这算许诺么?
江夏的眉梢高高挑起又落下,翘着嘴角应道:“好!”
☆、19.第19章 莫名心虚
江夏轻轻抚着徐襄的脊背,替他顺着气,轻柔的动作,也舒缓了徐襄的情绪。终究是精力不济,没多会儿,徐襄就在江夏的安抚下阖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黎明前后,万籁俱静。
江夏拿了徐襄的大靠枕,盘腿靠坐在脚踏上,拿了那本《运河风情录》,看着看着,眼皮子下坠,克制不住地扑在床沿上睡着了。
碧玉与彩霞一起守着炉子,裹着条棉斗篷,靠着墙睡了一觉醒来,抬眼看着窗缝里透进来的蒙蒙晨光,揉揉眼睛起身,也没理会缩着身子睡得口水直流的彩霞,轻手轻脚地挑起门帘子往屋里看,第一眼看见,二少爷的床帐子拢着没有放下,被子耷拉下来垂在地上……再仔细一看,被子下竟然有人,那乡下丫头扑在二少爷的枕边,盖着二少爷的被子睡得昏天黑地,全不管二少爷露着半个身子!
碧玉恼火不已,却仍旧压抑了情绪,尽量调整出一副平和的表情来走过去,拍着江夏,低声叫唤道:“夏姑娘,夏姑娘醒醒……”
江夏没醒,床上的徐襄却睁开了眼睛,清亮的眼眸没有半点儿睡意,看着碧玉,淡而冰冷地吐出两个字:“下去!”
“呵,二少爷醒了?您觉得……”碧玉没有反应过来,抬眼对上那一双清澈澈如秋水的眼睛,禁不住关切起来。
“下去!”徐襄却打断她,再次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来。
“……是!”碧玉只觉得血气上涌,头脸发烧,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一股酸涩从鼻管里冲上来,冲进眼睛里又热又疼,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是她,只能听话地答应着,退了下去。在她低头的瞬间,泪水滴落下来,却没有人注意到。
碧玉急急转身,脚步踉跄着,不小心撞上了床尾的案几,一只茶盏晃了两晃落在地上,发出哗啦一道清脆声响!
这一下,恰撞在碧玉的柳腰上,疼的她嘶了一声。
——身后有个声音响起,却不是碧玉期盼的。
江夏懵懵懂懂地声音,问道:“怎么了?”
碧玉又恼又羞,捂着嘴,挑起帘子快步走了出去。
“嗯,你醒了?”江夏转着眼睛对上一双清澈的眸子,不禁有些脸红。她这护理做的貌似有些不合格!
不过,看徐襄的样子,气色明显好转,精神头也足了。眼神清亮,不再那么雾蒙蒙的,虚弱而无助了。这样的他,尽管发型没变,衣着没变,也仍旧躺在床上,却不同于之前那么青涩、可爱,而是有了些男人的儒雅清俊气质。
“嗬,对不住,睡着了把你的被子扯下来了!……是不是冷了?”江夏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连忙起身,把被子给徐襄盖回去,又自然地伸手摸徐襄的手。触手微凉,却不算冷。
“还好,还好,没冻着!”江夏自然自语着,自然地将徐襄的手拢在手心,轻轻地揉搓着,把徐襄的手揉搓的热乎起来,这才塞回被子里去。
直起身,再次对上徐襄黑湛湛清澈明亮的目光,江夏有些晃神——这孩子的眼神仍旧净澈,却莫名地深邃了好些,这么看着你,仿佛能一直看到你心底和灵魂的最深处去。
——莫名地有些心虚。
江夏眨了眨眼,才把那一丝心虚甩开,放松了表情,微笑道,“你觉得如何?还憋得慌么?”
屏息静听,徐襄的喘息比之前平复的多了,哮鸣音几乎听不见了,痰鸣音则基本消失了……症状大好,江夏照例询问一下患者的感受。
“无碍了!”徐襄淡淡道。
“那就好。”得到徐襄的确定,江夏瞬间绽开一脸的灿烂笑容,明亮的眼睛笑成了弯月亮,“你觉得好了,就说明咱们用的药有用,接下来,自然会越来越好!”
这样明快灿烂,由衷而发的欢喜笑容,感染了徐襄,让他清冷的眼睛里也染上了一抹暖色:“嗯!”
江夏把被子给徐襄盖好,伸手帮着他翻了翻身,觉得他身体也有了些力气,不再像初醒时那般死沉,知道他的身体渐渐恢复起来了,心情也越加欢喜愉悦起来,连说话都带了一抹轻快,哪怕问的是很私密的问题,也不觉得多难堪了:“你要不要小解?”
徐襄低低的应了一声。江夏熟门熟路地拿了夜壶来,伸进被子里,伺候着徐襄方便了,将夜壶送到门口,看见一脸懵懂无措站在当地的彩霞,也看见了垂手站在门旁哭泣的碧玉,江夏脸上的欢喜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