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这阵子，你和雪茹雪凝做的事情，老夫是一一放在眼里，有时候当在外人的面前也就不必点破，可如今你们愈发过分。竟要牵强的把这样一个单纯的孩子与迎春楼那样藏污纳垢的地方连在一起，你可知道，这会害了她的一生。”
“老爷，我……”
眼看夫人有些骑虎难下，翠花忙挥动自己肥胖的胳膊，冒着冷汗解释：“老爷，翠花真的看到三妮她出现在迎春楼的。”
“你住口，这里轮不到你来说话。”
已经气愤到了极点的金守正，一道冷喝就让翠花吓得哆嗦。缩了缩脖子，忙退到一侧，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爹，你这也不能全怪翠花和我们啊，陈管家虽然没有看到三妮出现在迎春楼里，但并不代表她就是清白的啊。”
金雪凝向来傲慢清高，首次见自己的父亲当着下人的面这样不给她和娘亲面子，心里瞬间又愤又怒，不得不站出身来说一句。
“就是，若没去那种地方，金三妮哪来这些意外之财？”身为姐姐的金雪茹，也不服气的回顶一句。
然，一直沉默不语的金惜年，终是冷然一笑，狡黠的双眸带着蓄势待发的冷静与智慧。这样的神情与胆色，蓦地让四周心怀不轨的人，略感不安。
“两位大小姐，既然你们要这样说，那我就反问一句。假如，听着是指假如，你若就是迎春楼里的客人，请问你们去那里花银子是要干什么的？”
“当然是寻欢找乐子，然后……然后……”说到最后，不好意思明说的金雪凝然后了半天，也不敢直说。毕竟金守正在这里，不能太放肆了。
“然后就是找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好好侍候一番对吧？”
比起金雪凝的扭捏，金惜年倒利落大方的说了句实在话，虽说这样的话在这样一个国度，一个时代，由这样一个女子说出来，实在有伤风化，传出去会让人笑话。可这一刻，金守正却并不觉得金三妮做得有什么不妥，反而因她的坦率与直接，无比欣慰。
“好了，问题的关键来了，既然那些大爷们是花钱找乐子，找美人儿的，那么又请问，是哪个瞎了眼的会看上我这样的呢？首先，不看脸，就我这小胳膊小腿的，连去那里当丫鬟的资格都不够。然后再说说这脸，你们平日里可没少嘲笑我长得丑，连府里打更的更夫都让我晚上别出门，否则会吓到别人。你们，觉得我说得对吗？”
她不动声色的反问，方才还燥动的场面，瞬间鸦雀无声。
见大家都不着声了，金惜年又继续道：“既然连更夫都看不上我，那么……迎春楼里那些达官贵族们他们又没有眼疾，审美观更是比正常人还要挑剔，你觉得他们会多看我一眼吗？我想哪怕就算是无意间看到我，也许心情不错的会打赏我一点银子，但并不是想从我身上得到点什么，他一定是让我拿着银子，滚出他们的视线，别侮辱了他们的眼睛。”
第81章 贵客拜访
这一番自嘲之言出来，的确足以服众，大家方才为了陷她于沼泽泥泞，却忽略了她的美丑问题。是的，以她这丑陋相貌，别说去迎春楼当姑娘，就算给迎春楼干杂役，人家也会嫌弃。
就在大家都无话可说的时候，金守正却无比辛酸，因为听着金三妮不惜以自身之丑而自嘲保全自己的名誉清白，着实将他触动不少。这孩子由曾经的软弱走向今天的坚强，且能面不改色的应对任何险况，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当下愧责之心更为之深的他，又不想家丑外扬，只能迅速的平息这场风波。
“好了，今日之事，三妮并无过错，一切不过是好事之者暗起事端。翠花，你胡乱诬陷三妮，恶意惹出事非，按照金府家规，应当赶出金府。不过念你为府效劳二十多年，以功抵罪。虽然不会将你赶出府去，当要扣除你两年的薪劳，以此做为警戒，你可服气？”
听罢金老爷的话，向来惜钱如命的翠花哪能服气啊，简直怄死的心都有了，可在府里这么些年她也明白，老爷是说一不二的人，而且一但生气，连夫人都要忌惮。
忙垂头丧气的点点头道：“老爷，翠花没有怨言。”几个字，说得极为细微，可见她心如刀绞。
“爹，翠花姨不过就是指认错了金三妮，但也不必这样重罚吧？再说，金三妮的那笔钱财的来路，还不清不楚，就算她跟迎春楼没有关系，但指不定和别的……”
“你住口，雪凝你如今愈发没了规矩，三妮之事，今日已是个了断，若谁还追问，老夫定不轻饶！”
“我……”
金雪凝没料到，自己不过是说了句公道话，自己爹爹却对她反应如此激烈，刹那间委屈的红了眼眶，往金夫人求助的看了去。
金夫人虽气得咬牙痒痒，但有过前几次的先例之后，也略有收敛，上前就挽起女儿的手，沉声道：“雪凝啊，你先冷静，今天你爹在气头上，别再说了。”
见自己娘亲都这样说了，金雪凝也只能忍了，可是豆大的泪水，还是不争气的滴落下来。
心中狠狠的说道，金三妮，算你狠，你不可能每次都这么走运，总有一天，你会栽在我的手里。
为了不让此事闹大张扬了出去，金守正除了责罚了翠花，并没有再对自己的夫人和女儿多说什么，只是离开前那冷冽的眼神，足以见得，最近她们怕是要受到冷落了。
此事算有个了结之后，趴在榻上的小雀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金惜年走过去，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脊，安慰的说道：“没事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三小姐，好险，我差点就害了你。”小雀热泪盈眶的看着她，又是激动，又是害怕。
“不关你的事，是她们，左右找我麻烦罢了。”
“可是三小姐，虽然今天没事了，但你从面赚来的那笔钱，毕竟惹人眼红，想必夫人和小姐他们，早晚要告到老爷那里去。”
“没事，至少现在她们说什么，我爹都不会听。”
“但是……”
“好了，别再但是了，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如今之计，你要好好养伤，别的，全都不要管就是。”
“嗯！”
接下来的这两天，金府算是始无前例的风平浪静。
毕竟前阵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虽说那都是主子们的内斗，但有一句话不是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夫人小姐们不高兴了，倒霉的自然是身边的丫鬟与奴才。
因此，府中上下的人，总在私底下埋怨以及憎恶起金惜年来，但由于她最近有老爷的庇护，他们也不敢造次。
说起里面最咬牙切齿的，莫过于翠花姨了。每每想到自己两年的薪劳因她而全无，她就恨不得编个像金惜年一样的布偶，然后整天用针扎她。
早知道这丫头如此逆天，当初就该在她懦弱无能的时候，整死她。而如今，虽是悔不当初，但也只能按夫人意示，找机会再收拾她，
……
这边帮了金惜年大忙的陈大常，同样过得不好。
因为说了实话而得罪了夫人和两位小姐，他最近的状况，可也是惨不忍睹。每天事情做得再好，也会时不时被夫人找过去刁难一番，而大小姐的冷嘲热讽，也让他颇不好受。最为不妙的是，二小姐还想着法儿来整他。
其实他也怨不得什么，毕竟他有今天，也是大夫人的给的。如今犯了这么大忌，夫人若不是看在亲戚的面上，自己怕是更不好过吧。
这回，又从夫人那里挨骂回来的陈大常，可谓是灰头土脸，那副衰相，让四周离他百米之远的鬼怪人畜，都不敢靠近。就怕沾到了他的晦气，让自己倒霉。
不料，一抹娇小伶俐的浅黄色身影却从石亭后面，冲他走了过去，甚至还兴高采烈的往他沉重的肩膀一拍，可把心事重重的他给吓了一大跳。
回过头来，看到那张一脸雀斑，笑得比向日葵还灿烂的娇颜，陈大常拍着胸口，一脸哀怨道：“三妮子，你这是干嘛，大白天的，你可要吓死我啊。”
金惜年抿唇一笑，晶亮的水眸散发着狡黠的光芒，上前一步道：“给你打个招呼而已，你怕什么？”
陈大常忙探头探脑的看了看四周，接着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拽着金惜年往院角偏僻的地方走去。
“陈管家，你干嘛。”
“我倒要问你，小祖宗，你这是要干嘛。”
“我就是想谢谢你啊，真没想到，上次你会帮我，太让我意外了。不过，谢谢你。”
听罢对方那充满肺腑之言的道谢，多少驱散了这些天在他心中累积的阴霾。不过，面色上他并未有一丝轻松，反而更为凝重道：“快别说了，我的小姑奶奶，就因为你，我最近没少吃苦头。你要真谢我，就不要在我面前出现了。否则让夫人和两位小姐看到了，误会更深。”又该说，他要当三妮丫头的走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