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自然也是知道这些年打仗多亏了扬州提供的经济支柱,尤其是魏家能够凭借三十万人马让长安城里的众臣点头,自然少不了作为强硬后盾的扬州,魏平所做的事对魏家乃至对整个大周,那都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
然而,这个家里,从小到大,最不让她省心的就是二儿子和二女儿,尤其她这个二闺女还是被二儿子带出来的,这么一想,刘氏就瞪了他一眼:“你是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不祸祸人家就不错了,从小到大,你说说,你闯了多少祸,整个长安都知道你的名声了,你大哥和三弟加起来干的坏事还没你多。”
魏平知道自家老娘又开始翻旧账了,连忙自打了一下自己的脸:“我这不是以前不懂事吗,我现在都都要做爹了,自然是懂事了的!”
这一句把话题引到了蓝秀心的肚子上去,刘氏立刻发挥了孙子肚里揣,儿子扔过墙的作风,坐一边去和蓝秀心嘘寒问暖了,完全不搭理面前两个让她心塞的儿女。
魏楚朝魏平摊摊手,小声道:“我现在是除了你之外,阿娘看得最不顺眼的一个了,幸好你回来了,要不然,我一个人还真顶不住她的火力。”
魏楚干过的事,魏平自然是知道的,他偷偷拽了拽魏楚的头发,相当自得:“都是我教得好。”
两人对视一眼,在边上“扑哧扑哧”地笑个不同,笑得刘氏和蓝秀心同时看了过来。
刘氏转头对蓝秀心说:“别理他们,这两人一碰上,准没好事,从小到大那就是干坏事二人组,以后要是犯到你头上了,千万别忍着,来告诉阿娘,阿娘帮你整治他们。”
蓝秀心噙着一丝温柔的笑意,点点头:“好。”
魏平和魏楚无奈地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老婆/二嫂要被带坏了。
几人在长乐宫里聊了没多久,下了朝的魏覃就过来了,一看到魏平立刻笑着往他肩上拍了拍:“臭小子,这几年在扬州过得乐不思蜀了?”
魏平笑着朝父亲行了个礼,才道:“哪里哪里,儿臣这是为了父皇鞍前马后,在所不辞啊。”
刘氏带着蓝秀心出来给魏覃行礼,魏覃看着蓝秀心挺着肚子,立刻便道:“不用行礼,不用行礼。魏平你小子记得照顾媳妇。”
魏平连声应下,如今魏家所有子女都齐了,第三代更是有一个揣在怀里,魏覃显然心情大好,立刻就道:“让阿玄阿宪他们都进宫来,今日咱们一家人聚一聚,还有你们祖母,看到你们,心里肯定高兴!”
魏楚立刻笑道:“那敢情好,咱们就去祖母的未央宫里吃饭吧,她老人家也一定想二哥了。”
这个建议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意,遂当天中午,魏家所有人就像是从前一样聚在一起,在太后的长乐宫里,一起吃饭,一起聊天,就如同什么也不曾改变一般,没有什么皇帝皇后,也没有什么父皇儿臣,只有夫妻一体,父子骨肉。
到最后,魏楚、魏平和魏宪都喝得酩酊大醉,连魏覃那样的海量都红色上脸了,魏玄那稳重性子也多喝了几杯,太后虽然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但看着这些子孙后人,也难得性子高昂地都坐了一会儿,直到实在撑不住了,才被扶下去休息。
魏楚喝得醉醺醺的,拉住魏玄和魏平的袖子,笑意满满,喃喃低语:“要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还算保持清醒的魏玄摸了摸魏楚的脑袋:“傻丫头,这有什么难的?”
魏楚忽然扑棱扑棱地开始掉眼泪,边往嘴里灌酒边嚎啕大哭:“很难的……很难很难的……”
魏宪已经喝得不省人事了,只喊了一句:“再干!”就直接往魏楚身上扑去,把魏楚压在了地毯上。
魏覃看着这两人的模样还哈哈大笑,魏平和魏玄对视一眼,无奈地把弟弟妹妹拉起来,到最后,几人都已经没法出宫了,遂都给他们安排在宫内睡下。
魏楚一边被魏平扶着往寝宫走,一边继续泪流满面:“二哥,咱们不要变好不好?好不好?”
魏平不知道她实在怎么了,但依旧点头道:“好,我们不会变,二哥保证!”
魏楚抱住他,眼泪流在他胸口:“很难的…从来没有人能做到…二哥,我心里难受…难受…”
魏平这才听出魏楚在说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扶住魏楚,坚定地看着她:“二哥保证,永远不会变……阿奴真是长大了……”
魏楚也不知有没有听到魏平这句话,她眼神失焦,冲着魏平的方向笑了一下,彻底昏了过去。魏平谈了口气,抱起妹妹讲她送到内殿。
第88章 公主出降天下知
天元元年这一整年,因为多方势力的相互妥协,成了这三年来最太平也最无事的一年,凉州军在荆州高歌猛进,失去了赵安邦的伪陈不堪一击,更加之伪陈已经四分五裂,更是挡不住匈奴和凉州军的两面夹击,不到两月,分裂出来的两个政权就彻底败亡,伪陈所占据的凉州一半被大周收服,另有一小半则落入了匈奴的手中。
目前的匈奴处于劣势,凉州军倒是打算乘胜追击,但是魏覃考虑到大周目前北方也受到北燕威胁,所以并不适合将整个凉州军的军力全部压上去,最好的状态就是保持凉州军的军力,牵制住匈奴的大军,保证在大周有能力腾出手收拾北燕的时候,不会被匈奴偷袭,遂下令凉州军,暂不追击匈奴,以牵制为主。
至于北燕那边,如今大周替换了大梁,本来正是国内动荡,他们偷袭的好时候,但是因为上位的是擅专武事的魏家,北燕不但没有出手偷袭反倒规矩了不少,连边境的摩擦都少了很多,估计也是怕魏覃一怒之下,举兵北伐。说到底,魏家战神之名可谓深入人心。
天元元年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走到了年尾,而到了年尾,整个大周朝,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就是晋王妃诞下一子,成了魏氏皇族的嫡长孙,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脑子转得快,已经想到太子无子这件事上去了,要知道太子才是国之储君,如今这储君无子,可不什么好兆头。当然,不论孙子是谁生的,对魏覃和刘氏来说都是一件大喜事,宫里的赏赐连番运进晋王的宫殿中,刘氏还亲自去探望了好几次,就差把孙子抱到自己身边了。
除了晋王得子这一件事,还有这件大事轰动了大周上下,既被庶民谈论,也为上层所忌惮,那便是位比亲王的秦国公主终于要出降了,而她出降的对象就是御史大夫韦竣山之子,四平将军之一的韦温。
在普通百姓眼里,这是郎才女貌,英雄美人,更因为秦国公主巾帼之名,而多了一丝英烈之色,对于这桩英雄与巾帼之间的婚事,民间自然是喜闻乐见,甚至有说书人开始自发自动地给两人编起了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相比于民间的纯粹,上层的心思就复杂的多,甚至因为这件事,韦家和世家的关系都变得微妙起来。人都有一种心理,当一样惨的时候,大家能够抱团取暖,但只要有一个人开始有希望跳出牢笼,之前那些坚实的盟友就会成为阻拦你阻拦得最激烈的人,就像是背篓里的螃蟹,每当哪一个有希望爬出来,就会被它的同伴拉下去。
韦家在世家圈已经成了那只将要爬出来的螃蟹,而其余的螃蟹们也都举起了大鳌,就等着出手的那一刻。
然而,作为韦家家主的韦竣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正为韦家重回巅峰而感到亢奋,也正督促着全家为公主出降而作准备。而造成这一切的桓昱乐见其成,并没有提醒他的打算。
这一日,便是魏楚出降的日子。
天蒙蒙亮,魏楚就起身了,这一次自然不是被侍女拉起来的,而是她前夜一整夜都没睡着,想到这一点,魏楚自己也不胜唏嘘,明明自己也是出降过一回的,可今日的紧张焦灼远甚上辈子,她已经很久没有为某一件事如此辗转反侧,夜不成眠了。
“皇后娘娘驾到。”殿门口传来太监尖利的声音。
魏楚殿中忙碌的侍女们都伏跪行礼,魏楚自己也站起身,对着走进来的刘氏行了一礼,笑着抬眼看她:“阿娘。”
刘氏快走几步,来到魏楚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眶竟然微微红了,魏楚笑着握住她的手:“阿娘,你这是怎么了?前些日子还担心我嫁不出去呢,如今要嫁出去了,你怎么还哭了。”
刘氏没好气地看了魏楚一下:“你这丫头,就是没良心,我之前念叨你,那也是担心你,如今你这丫头要出嫁了,见一天少一天,我怎么能不担心?”
魏楚失笑:“阿娘,我出嫁了也还是在长安啊,您要是想我,就随时宣我进宫就好了嘛!”
刘氏摸摸她的头,笑了一下:“好。好了,去上妆吧,驸马马上就要进宫了。”
魏楚笑着回到梳妆台前坐下,喜娘和侍女们开始忙忙碌碌地给魏楚上妆,刘氏一直坐在边上,看着女儿上妆,大约是真舍不得,竟一直坐着没走开,魏楚绞面的时候疼得大呼小叫的,刘氏还凶了她一句:“这是必须的,你今天想要好看,就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