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赵,自己给自己取了个名儿叫赵安邦,没什么出身,好像就是凉州一代的流民,国号为陈。”马六挠挠头,想了想,“对了,听说有个军师很受器重,现下可能已经封了宰相了。”
“去查查这个军师的背景。”魏楚轻轻扣了扣桌面,随即又想到什么,看了马六一眼,“马六啊,我看你收集情报的能力不错,不过,你毕竟是我的左右手,若是什么事都自己做,那就腾不出手了。”
马六愣了愣,腼腆一笑:“这事是张管家那边的情报,我不过是传个话。”
魏楚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里的瓷杯,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你也该训练些人手出来了,总不能老从张叔手里拿现成的。”
“哎……”马六下意识地笑着应声。可待这话在脑子里一转,明白过来,却骤然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猛地抬头看了一眼魏楚,见她依旧慢悠悠地转着手里的瓷杯,心里更是忐忑不定,这话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是不满他的办事能力,还是……
马六立刻掐断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他读书不多,但脑子转得非常快,对于危险也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敏感。而这个话题,显然被他划归到危险那一类中。
“将军,大郎来了。”靖国公府的仆人来报。
魏楚放下茶盏,笑了:“可算是来了。”
魏楚这一笑,马六提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刚刚那种危险的气氛也一下子烟消云散,他暗暗松了口气。
“阿奴。”魏玄大步迈进花园,脸上带着明显的喜色,“你大嫂生了!”
魏楚也高兴地站起来:“是吗?我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这么快就生了!大人孩子还好吗?”
“昨晚突然提前生了,幸好稳婆都在,没出乱子。母子都好,没受什么罪。”一向稳重的魏玄难得喜形于色。
“男孩还是女孩?”魏楚也很高兴,立刻让马六去她营帐取准备好的长命锁和银镯子。
“是个女孩。你还把这些东西随军带着呀!”魏玄惊讶地听着她吩咐马六。
魏楚得意一笑:“那当然,我可是时刻不忘我的乖侄女。说起来,这丫头真是福星,她一来,咱们就拿下了长安!”
魏玄虽然算不上傻爸爸,但明显兴致很高,整个人都有些飘忽。
魏楚只能敲了敲他的肩,提醒道:“要看女儿,晚上回去看,现在记得干正事!我让门房把收到的请帖给你,你自己斟酌怎么处理。”
“知道!”魏玄接过拜帖,随手放在一边,“我已经想好了,先去冯府。”
魏楚微微一笑,调侃道:“记得带上荆条。”
魏玄特别内疚地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我毕竟是骗了恩师,他老人家现在卧床不起,恐怕有一半是心病。负荆请罪,也是应该的。”
“先去冯家也好,你若真去冯家负荆请罪,这长安城里惴惴不安的世家起码能放下一半的心。”魏楚推着魏玄就往外走,“既然你来了,我还有别的事,先回趟军营。”
两人出了门,还没等魏玄说句话,魏楚就一拍马,直往城门而去。
她刚一到城门口,就看见苏祁骑了匹马不远处的山坡上,她策马过去:“你在这儿?子晟呢?”
苏祁向她行了个礼:“陆孟羲携子出逃,校尉前去捉拿。”
“你……你是专门在这里等我的?”魏楚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他让你留在这儿的?”
“是的,校尉让你不用担心。”苏祁面上一本正经,其实已经快被自家上司那股腻歪劲给恶心吐了,不过是领兵去抓个逆贼,竟然还让他在这儿当守城石,给心上人传话……真是够够的了!
难怪杜格一脸受不了的样子,他也快受不了了好吗?既然那么腻歪,就快点娶进家门,不要再出来祸害别人了!
魏楚不知怎么从苏祁正经的脸上看到深深的嫌弃,她也觉得桓昱越来越神经病了,尴尬地轻咳一声:“他往哪个方向去了,我去看看。”
苏祁依旧一本正经:“校尉走了有半天了,此刻应该已经逮到陆孟羲了,魏将军若是真想快点见到校尉,不妨在这儿等吧。”
魏楚脸上微红,尴尬地四下张望,心里却快把桓昱骂死了,瞧瞧他这些好下属,一个比一个坏!
苏祁不再说话,魏楚虽然满心尴尬,可是也不舍得走开,毕竟除了半个月前那匆匆一面,他们俩算起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面了。以前三五年见不到谁,也不会觉得想念,现在却开始……魏楚用力拍了拍微烫的脸,几不可见地往后退了两步,免得又被桓昱奇奇怪怪的属下嘲笑。
等到后来,夕阳西下,魏楚已经无聊地坐在地上揪小草,她坐那一片的草都快被她揪秃了,终于听到苏祁的声音响起:“校尉回来了。”
魏楚立刻蹦起来,上马向远处张望,果然见到一支队伍向着这边快马而来,后来还跟着一辆囚车。桓昱显然也看到她了,眼睛一亮,到了跟前,就让苏祁和其他虎贲营的将士把人先押回去。
苏祁非常隐晦地翻了个白眼,带着大部队离开了。
桓昱来到魏楚面前,摸了摸她的头:“等我很久了?”
“也没有。”魏楚把怀里无聊时候编的草蜻蜓塞到桓昱的怀里,“就编了草蜻蜓的时间。”
“天快黑了,回去吧。”桓昱牵着魏楚的手,两人双马并行,慢悠悠地往前走。
魏楚又好笑又好气地摇着头,仔细想想她都觉得自己是不是魔怔了,急匆匆地跑出城,等了是一个多时辰就为了等桓昱回城吗?但是看看两人交握的手,她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止不住。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阵快马奔驰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转过头,正好看到大队大队的急行军向这边策马而来。魏楚一看那飘扬的军旗,上面一个大大的“魏”字,她先是大喜,随即大惊,忙不迭地想要让桓昱先走。
可是,明显已经来不及了,一个雄浑的笑声响起:“阿奴!”
“阿……阿爹!”魏楚撇开桓昱的手,装不认识。
魏覃策马来到女儿面前,正好看到女儿撇开两人交握的手,他带着喜色的脸一下子就黑了,转头用一种异常锐利的眼神盯着女儿身边的陌生青年:“你是什么人?”
桓昱上辈子好歹也是当过皇帝的,心思一向沉稳而不可测。可是这一次,猝不及防地见到未来岳父,他两辈子头一次被活生生吓出一身冷汗!
妇唱夫随
魏楚跟着老爹灰溜溜地回了靖国公府。趁着这几日,魏覃忙着处理长安内部的事物,她躲进自己的闺房,脱下了戎装,换上了差不多一年没穿过的女装,打算临时抱佛脚地装一装淑女。
因为蒋氏刚刚生了孩子,不宜舟车劳顿,所以刘氏依旧呆在和陵别业照顾坐月子的儿媳妇,而魏老夫人和魏媛则被接回了靖国公府。魏楚曾经向老爹申请去别业照顾嫂子,被父亲大人一个眼神打回。
她觉得等自家老爹空下手来,说不定得挨一顿板子,想到这个魏楚怵得抖了抖。
“老四!”魏楚的院子外忽然响起一个听着特别贱的声音。
魏楚打开房门,皮笑肉不笑地瞥了一眼来人:“是三哥呀。”
魏宪跟着魏覃外任,说起来也有两三年没见了。然而,她这个三哥平日里人模鬼样,不像二哥那样促狭,偏偏对上她,能挤兑就不客气,能动手绝不吵吵!简直跟前世冤家一样。
魏楚一直认为,是因为小时候一块学文习武,她的表现太优秀,所以三哥这个小肚鸡肠的一直对她羡慕嫉妒恨,并且后半辈子就暗搓搓地以打击她为乐。这家伙还坚持叫她“老四”,说她是家里的投错胎的四小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啧啧,瞧瞧这你这一身汗味,多久没洗澡了啊?”魏楚绕着魏宪上上下下打量,相当鄙夷地煽了煽鼻子。
“老四啊,听说你带兵打仗,英武非凡呀,得了个妖女的名号,怎么样,要感谢你三哥从小的培养吧!”魏宪打击起魏楚来也一点不客气,停顿了一会儿,又咳嗽了一下,“嗯哼,话说城门口那位到底是谁呀?你可别糊弄我,你俩那样子,可不止阿爹看见了。”
一提到这个话题,魏楚就烦躁不已。她是叫阿爹急行军,急行军,可是谁能想到行军竟然行得那么快,还好死不死逮了正着!她现在见不到桓昱,也没法商量,阿爹那里更是不敢开口说,只能躲在闺房里发霉。现在倒是便宜了死三哥,拿这个来戳她软肋。
魏楚特别不客气地推搡着魏宪:“要你管,要你管!你出去,出去!”
“喂喂,我好心好意来给你通风报信,你还嫌弃。”魏宪作势要走。
“等等!”魏楚变推为抓,一把揪住魏宪的后领子,直拽得他翻了个白眼,“什么通风报信,你说!”
“咳咳,你那个情……那位郎君现在就在阿爹书房。”魏宪从魏楚的魔爪里逃脱,闪了个身,蹿出院门。
魏楚拎起裙摆就往书房跑。魏覃的书房有两扇门,内门常锁,但这个难不倒魏楚,她直接捣腾了两下,撬开了那锁,俯低了腰,偷偷摸摸地溜进去,绕过重重的书架,隔了一层屏风能隐隐约约看到外面的人影。魏楚见状连忙往后退了几步,贴着书架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