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俭之却面露踌躇:“这个......工坊说他们从不赊账。”
楚非绯挑挑眉:“我让你刻的牌子呢?给他们看了没有?”
“看了”贺俭之从怀里掏出个红木牌子来,做工精致,上面一个大大的镶金的“御”字。下方是一个牡丹花为背景的本色“绯”字。木牌周围各种缠枝雕花,光从这个牌子的做工来说。已经是价值几十两的精品,要是再算上那稀有的红杉木的材料和镶金,光这牌子怕就值百十两。
不过楚非绯是不心疼这牌子金贵的,因为这牌子是皇帝出的银子......
“唔,居然敢不认我绯然居的牌子!”楚非绯拧着眉哼哼道。
贺俭之心里一阵嘀咕,谁知道你绯然居是什么啊,除了一块木牌子,还什么都没有呢。
楚非绯提起毛笔,在那纸笺上,写写画画一番,然后冲着盘膝坐在房檐上的乾八挥了挥。
乾八翻了个白眼,认命地将纸笺送了下去。
贺俭之略一翻看,好么,二万两直接改成了一万八千两,再一看,原来是在人工那里给砍了一块,不但如此,工期还给提前了一天,而且赊账的月息给改成了一钱......
贺俭之额头冷汗,姑娘啊,你生气归生气,但这事情不能这么办啊。
贺俭之望着楚非绯欲言又止。
楚非绯却视而不见,只是淡淡地道:“贺俭之,这次你穿上官服带着小喜子再去一次。”
小,小喜子......贺俭之趔趄了一下,险些从马车上摔了下来,那喜公公是皇上面前的第一红人,朝中上至两朝老臣,下至新晋才俊,谁不要尊尊敬敬地称一声喜公公,就这个二杆子姑娘敢这么放肆。
贺俭之暗暗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非绯姑娘,这个......喜公公要陪王伴驾,这个怕是没空管这些小事。”
楚非绯眼睛一瞪:“有什么不好,没空的话,就给我银子,给银子什么都好说。”
贺俭之又想擦汗了。
楚非绯有些不耐烦:“你就照我的话去说,就说我请他一起去,顺便将什么集市管理所的差役,衙门里的闲兵也带上一点,就说我怀疑工坊有不法操作,比如偷税,比如熔炉超标,总之怎么做,小喜子比我清楚,你去就是了,我包你无事。”
天佑王朝,铁,酒,茶,矿等都算是管制商品,要经过皇家许可才能经营,其价格,经营规模都有限制。工坊虽然有炼铁的权利,但是民间工坊和皇家工坊又有很大的差别。
楚非绯这次找的是民间的工坊,因为只有这家给出的工期最快,楚非绯就不相信这样一个高效的工坊,其内部的工具就没有超标的?
说完楚非绯就两步跳下了桌台,一旁的乾八看得直皱眉,这莽撞的丫头,这样几次非得出事不可,要不干脆在这后院再开一道门好了?
这时,墙外又传来贺俭之的声音:“非绯姑娘,非绯姑娘。”
“又怎么了?”楚非绯刚走到桌边想继续自己的计划,听到贺俭之叫魂似的声音,直翻白眼。
“非绯姑娘,不如你去我们礼部衙门办公吧,在下觉得,在下觉得,这样隔着墙头传递,那个,于礼不和。”贺俭之其实早就想这么说了,没看到他现在来见楚非绯连官服都不敢穿了吗?要是被人看见,堂堂二品大员,站在相府后院扒墙头,还不知要被传成什么样!
其实当然他也可以从相府正门进出,但是相府地方太大,规矩又繁琐,从外院走到楚非绯的小院,大概就要半个时辰,他又不能在内院大步急行,请楚非绯出来的话,估计小丫头走得比他还慢,现在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了,实实在在耽误不起那功夫。
故而,贺俭之才咬咬牙,明知于礼不和,也偷偷摸摸地在墙外与楚非绯商量事务。
好在相爷大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非绯这丫头更加是明目张胆,与他隔着墙头说话时,大呼小叫,半点偷摸的觉悟都没有,搞得最后贺俭之也是麻木了,反正已经做了初一,也不差那十五。
“去衙门?”楚非绯歪着头想一想,去衙门可没有在自己小院舒服,想躺就躺,想睡就睡,吃喝零食随意,还可以随时点餐。
“不去。”楚非绯干脆地回绝。
墙外的贺俭之叹了口气,好吧,他本就没指望那二杆子姑娘会答应。
反正一世英名已毁,那就继续扒墙头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那银子都是朕的
天都皇城,承明殿内
四喜笑着道:“那坊主看到奴才带着四门的兵将去,脸色早就变了,奴才哪能给他机会呢,当即就抓了几个反贼......”
皇帝在书房内躲着步子,听到此处,微笑道:“小丫头要那工坊赶工,你抓了人,会不会影响工期?”
四喜连忙道:“不会,奴才留意着呢,抓的都是不顶事的杂工。”
皇帝淡笑,继续踱着步子,示意四喜继续。
“这时,贺呆子上前作保,说他与坊主正在做生意,又说这工坊正在替皇上赶工期......”四喜说到这里嘿嘿地笑了两声:“奴才自然不能耽误皇上的事不是,那坊主也是明白人,当即就求上了贺呆子,签了合约不说,还又让了几千两银子的工钱......”
皇帝“扑哧”笑了一声:“这倒是省钱的好法子,这丫头做得好。”
四喜见皇帝高兴,连忙又添油加醋地将那坊主的狼狈说了,皇帝却似乎无心再听下去,而是摆了摆手:“四喜,你说那工程值二万两银子?”
“是的,皇上,听贺呆子说,这工期还赶得很呢,设计的图纸也是那丫头亲自画的,奴才是没看到,不过听贺呆子的意思,倒是个大工程。”
皇帝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步子,望着门外的秋日的光影出了会神,忽然道:“四喜,这些日子,你去跟紧那丫头。”
四喜有些不解:“皇上?”
“二万两银子的工程,不是一个彩台那么简单,这小丫头又敢开出一钱银子的赊账利息。她怕是有什么打算的,我要你去盯着她。”皇上秀水般的沉静的眸子里,像是突然点亮了什么东西,带着股异样的兴奋,四喜暗暗心惊,这样的神情,他可是好多年没见过了。上一次见到。还是皇上谋算夺位那会儿......
“皇上是担心?”四喜一时没明白皇帝让他盯着小丫头做什么。
“担心?朕不担心,朕是高兴,哈哈哈”皇帝笑了两声。回到龙案前坐下,拿起了一本折子,像是要继续看折子,但是眼底的兴味却掩不去。
四喜没敢打扰。躬身站在那里等着吩咐,过了好一会。才听到皇帝淡然的声音:“你便盯着她就是,只记住一点,不管她在这花神会上圈了多少银子,那银子都是朕的。”
圈银子?这花神会不是烧银子的地方吗?四喜心中纵有疑问。也不敢再问,只是躬身应是。
此时,楚非绯正在城外的工地上。还全然不知道,她那没到手的银子。已经被皇帝惦记上了。
秋风已经一阵紧似一阵,对于工地上满头大汗的工人们来说,这是秋风送爽,对于站在土台上的楚非绯来说,却是喷嚏一个连着一个。
她身后的乾八都看不下去了:“非绯姑娘,不如我们找个背风的地方站着?”
楚非绯摇摇头,神情似乎不见轻松,只盯着某个角落,过了一会,只见一行几人向高台走了过来。为首的一人,身材敦实,虽然穿着长袍,但那袍子的下摆却掖在腰里,走起路来也是带风一般,看上去是个麻利爽快的。
“邵老板。”那人走到近前一拱手道:“在下和几个工头商量了一下,工头们说,要是按照邵老板的要求,用石块筑基的话,要熬糯米灰浆来粘合石块,这石块不是问题,但是这灰浆熬制起来,却是需要时间的,而且这么大的面积,这五天......怕是来不及。”
楚非绯拧起眉:“江坊主,工头们可说了,全部用石块筑基需要多久?”
那坊主拱手道:“按照工头们的估算,铺石块需要三天,而熬灰浆又要三天。”
“这么久......”楚非绯喃喃地道。
那坊主看了看楚非绯,忍不住道:“邵老板,您不知道咱们建房的规矩,这地基可马虎不得,咱们信盛工坊在这一行是出了名的稳妥,这个速度已经是最快的了。”
楚非绯沉吟不语。
坊主又道:“邵老板,江某也知道这花神会是替皇上办差,万万不敢怠慢的,您看看是不是还按照咱们当初的安排,用土墙做基?这样的话,咱们赶一赶,一天就可以完工。”
用土墙做基不是不可以,就是离楚非绯心目中的建筑安全标准,差了十万八千里,在楚非绯的心中,她的第一栋楼不但要防火,而且要抗震,她可没打算就给花神会用一下就废弃了的,她还有大用场呢。
楚非绯拧着眉沉思,这时,两匹快马飞奔而来,马上的骑士行到近前,身手矫捷地飞身下马,快步向楚非绯走来,楚非绯回头望去,前面的那个是陆坤陆大哥,后面的那个......咦,怎么是木子水那厮?
陆坤行到近前,对着江老板微微点头,然后对楚非绯道:“非绯,那几个工坊都在按照进度生产,明天开始就可以陆续送来,误不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