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即闭上嘴。司誉辰的肩膀没多少肉,硌得她十分难受,偏偏从喷泉广场中央走向他停车位置的一路上还有不少人在欢呼尖叫,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好让脸上这份火烧般的灼热消退些微。
司誉辰按着她的脑门儿将她往车里一塞绑好安全带,自己去了驾驶座。一踩油门,把诸位看客甩在身后。
他这样子,显然是憋着气的。
时初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摸清此刻的状况,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被他硌疼的肚子。
“肚子饿?”
“还好,不太饿。”
“不饿就跟我回家,有笔账要找你算。”
“阿辰……”
“嗯?”
“没什么。”
他狐疑地望她一眼,空出一只手摸在她额头,跟自己的比了比,喃喃自语:“没发烧啊……”
她默不作声地伸手覆在他刚触碰过的地方,那里残存着他的余温。
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
时代大厦仍是原来的模样,楼下的保安大叔还热络地同她打招呼,说小姑娘有一阵子没来了啊,干什么去了。她只笑笑不说话。
司誉辰沉默地抓着她的手,带她走进电梯。电梯到达三十一层。
她被司誉辰推着去洗了澡,换好一身干净的衣服,正拿毛巾擦着头发上不断下落的水珠。他的T恤穿在她身上太长了一些,一直遮到膝盖上方,可以直接当做裙子。
他眸色深沉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随手接了杯咖啡,斜倚在墙壁上。“随便坐。”他说。
原先墙上的一些画已经被摘除了,换上了几幅新的。
“这些都是你画的吗?”
“是啊。”
她左看看右看看,愣是没瞧出什么名堂。
“先前看我师父那画的眼光哪儿去了?”他将手中咖啡杯一放,绕到她身后,拿指节敲了敲她的脑袋,“这些画里,都是你啊,小家伙。”
擦头发的手被他握住了,他从她手中接过毛巾,在她头顶心揉了几把,替她擦起了头发。
“这个,”他双手夹着她的脑袋令她转向左边,“是从天而降出现在马拉松人群里的你。”又指着一旁的画道,“这个,是半夜在楼下可怜巴巴打着瞌睡等我的你。”
“这个,是抓着我的手带我狂奔的你。”
“这个,是坐在旋转木马上的你。”
“这个,是被我的真面目吓哭的你。”
“这个……是说要教我做恋人之间会做的事的你。”
“这个,”他揽住她的腰让她面对自己,手指点在她的鼻尖上,“是说出那句话之后,就无缘无故消失的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放了个大招!之前有小天使猜测各个世界之间的关系,就放在这里啦!不是单纯的拼图一样的构成,而是图层的叠加。最终的FEVER是每个世界完成它的细节之后合并图层得到的效果。
一直隐藏的RC团队的伏笔也终于揭开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本文最大的boss甚至不是一个【人】(其实本文没有什么绝对的反派,到后面就知道原因啦)。饭淇淋也不是一个人,所以文章开头用TA表示。最开始的一版文案我是把饭淇淋的英文名也标注上去的,觉得太剧透,就改掉了,好在那时候没什么人看……
以及又写到了我心爱的大变态,好开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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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更新一般会在晚上,十点到一点吧,有时候太晚就别等啦,我会在留言里说的,早睡的好孩子可以早上起来看哒。
今天也要感谢看到这里的各位。比心!
☆、因为曾经失去你
他的眼睛像是两潭漆黑的深水,不可见底,有几分不真切的笑意,也因这过于逼人的颜色而消淡了。
修长的手指按在被他吻过的红肿嘴唇上,沿着她嘴唇的纹路细致地抚摩,又分开两唇之间的缝隙滑进她的口腔,拓在她柔软湿润的舌头上。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反被他制住,锁进怀中。
“说好的,要教我做恋人之间会做的事呢?怎么轮到我要你来兑现诺言的时候就怕了?”他的唇角浮起玩味的笑容,随手挑起她一缕鬓发绕在指尖,“头发倒是没长——你消失了这些年,留一个不知是谁的空壳给我,是去了哪里?”
她惊骇:“这些年?我消失了这么久吗?”
“你自己不知道么?”
她不知道,说得这样轻巧。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他在煎熬中度过的每一天都历历在目。
当日一吻过后,两人的鼻息还缠绕着各自的余温,距离不过咫尺,而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眼神在自己面前逐渐涣散,墨色的瞳仁在茫然之后聚起黑雾,她缓缓地露出古怪而又餍足的笑容,双手缠绕在他脖子上。
“阿辰,”她微微歪过头,令她瞬时苍白的面容上笼了一层瘆人的寒意,“你终于肯亲我了。”
不是双重人格,不是任何一种他所知的病症。
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她已经不在这里。
他心下恶寒,当即推开了眼前的人。他在别处见过这样一张脸,像是被抽干灵魂与朝气只剩下过盛的情感的空壳,可怕的空壳。
他第一次觉得什么东西是可怕的,只因一声招呼也没打便突然消失的她。
“你是谁?”他别开头去,问眼前的女人。她热切地望着他,无形之中有一种力量,仿佛要冲毁从前她与他搭建起来的所有记忆,令那一张鲜活生动的脸都变成眼前这失了灵气的样子。
“我是时初呀。你不是问过我很多遍吗。”
“不,你不是她。”他深呼吸,转过身避开她的视线,勉强维持住基本的礼仪,做了个“请”的动作,“请你出去。”
女孩一脸莫名其妙,“为什么?不是刚才还亲好好的嘛,怎么亲完就变卦……”
他再也听不下去,胃中一阵痉挛牵起额头几根暴突的青筋,让他看起来像是随时要发怒的样子,“我说,请你出去。”
女孩一个哆嗦,提包走出了他的工作室。
之后女孩陆续见过他两次,一次哭哭啼啼地往他怀里扑,一次大笑着抽出一把匕首往他心窝里捅,此后再没消息。
他闭眼背靠墙壁,两根手指用力地按压自己的太阳穴,企图恢复一丝清明。但他脑海中浮现的画面皆是陈旧昏暗的色调,师父粗糙有力的手掌掐着他的脖子,将他的脸贴在玻璃钢上。
蟒蛇卷着气息奄奄的兔子,冲他张开血盆大口。
每次闭上眼,眼前呈现的都是过去种种,关于她的记忆少得可怜,似乎那点好不容易觅得的微光,也随着她的离奇消失而消逝了。
他开始做噩梦,接连几个晚上,蠕动的蟒蛇,被撕碎的兔子,师父枯槁的手,她染血的面容交替出现在他梦中,每每他从梦中惊醒,心总是砰砰跳个不停。本想到还有她在身边,心情也许会好转一些,但清醒后才反应过来,她也不在了。有时候他甚至会迷惑,她是真的出现过吗?还是他臆造的幻觉?
不,她不是。
他找到了被他随手塞进角落里的相机——她遗落在他这里,忘记带走的相机。他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相机里的几千张照片,看着她从懵懂青涩的模样一点点蜕变成他记忆里古灵精怪的女孩。他会想象着自己陪着她走过漫长的年岁,陪着她高中毕业,替她参考报考志愿,送她进大学,然后看着她穿上毕业袍……
几年来,哪张照片在哪个位置他都烂熟于心。
夜晚的降临,于他来说是一场煎熬。所以,他选择不眠不休的方式还原记忆里一个又一个她。最初开始创作的那幅背影是最早完成的,却一直被他小心藏着。有人参观过他的画室无意间瞥到那幅画,想要出高价购买,被他当场拒绝。
两个月后,他将这幅画无偿送往市立美术馆展览,只因为有人说在那儿附近看到了模样相似的女孩。
他怀着一点希冀祈祷她能看见那幅画,或者,能有什么人见到画中的女孩。
然而人海茫茫,终是杳无音讯。
回想起往昔总容易刹不住车,眼前人似乎也感知到了他的情绪波动,抬着一双湿漉漉的黑眼睛看着他,抿着唇沉默不语。
他也是埋怨过、憎恨过的。
可是到头来,这些年所有的埋怨与憎恨,都抵不过她这一眼。
“还是……被你打败了。”他扶着她的肩膀慢慢地俯下身来,手掌贴在她的腰际,渐渐收紧,将额头抵在她的颈窝。她张开怀抱搂住她,温柔无比地抚摸他的头发。心中酸涩,却不能说出一句。
“为什么要把我变成这样……”他在她怀中闷闷出声,嗓音带着不一般的哑,“为什么呢……”
他快要认不出这样的自己了。
“对不起。”
“可我竟然觉得……这样或许很好。是你,让我从一个没有情感的怪物变成了人。回忆起跟你在一起的日子会不自觉地微笑;想到你原来不在我身边,整个胃都在抽搐;走过很多地方找你时想着也许你就在下一个街角,也可能不在,就好像身体凭空出现一个豁口,天冷时漏风;哪里都找不到你的时候全世界都是黑色的;又想到从前你在身边时我对你做了那些糟糕的事情,心口像被淤泥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