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初摇头说了没事,同他将目前的情况大致讲了一番。
“楼先生,我是个外人,不方便插手楼家的事情,就想问问您,您打算想怎么帮阿辰?”
“我……会把那群人赶出阿辰的公司,再把楼氏集团下属于阿辰的股份都要回来,要不回来,就用抢的。”他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有些费力地同她解释,“我跟家里不算太亲,很多年没回家了,但也知道他们不是一帮说得通道理的人。另外我对公司的事务也不太了解,需要找一些法律咨询方面的朋友和经济顾问,请给我一点时间熟悉一下公司业务,我会尽力帮忙的。”
“楼先生,”时初提醒他,“依照我对阿辰的了解,他要的只是自己一手创办的公司,对楼氏集团的股份一点兴趣也没有。股份的事情,还请楼先生不要太上心了。”
楼宇迷糊地揉着头发,啜一口浓茶,勉强撑大了眼睛,“时小姐,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要了解阿辰啊……”
时初闻言笑了,轻轻摇晃着透明杯盏中泡得发胀的果干,云淡风轻地说:“嗯,我暗恋了他挺久。”
楼宇听到她这句话才算是醒了,嘴巴张了老大,僵硬了三秒以后才摆出一副“我懂你”的样子,眯着老狐狸的眼睛挑眉笑,“我还以为现在的中国女孩都走矜持风呢,没想到时小姐是个女……女中豪杰呀。”
“嗯,女中豪杰。”
两人没有交谈很久,初步达成了共识,时初就放楼宇回宾馆倒时差了。公司的事情她不能多插手,一来她是外人,姑且算作来路不明,现行的身份也不方便她出手,二来楼宇和司誉辰未必能完全信任她,不如提前划清界限,免得引祸上身。
如此,便过了一个礼拜。
司誉辰的腿逐渐恢复知觉,每天能够做一些简单的康复练习。
时初每天踩点去医院骚扰司誉辰,后者渐渐习以为常,每天饭点见她带饭来便自个儿在窗前吃了饭,随便她在自己的病房里蹦跶。她每天来送饭,有时也会顺便带上一些植物。别人探病送花,她送盆栽,从兰花到文竹,甚至有一次还带来一盆多肉。
“净化室内空气,能让你心情好点。”她献宝似的笑得狗腿。
“那你知不知道晚上没光的时候它们会跟我抢氧气?再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过来我就要在病房门口贴上‘禁止时初小姐入内’的警示牌了。”司誉辰面无表情地瞥她一眼,如是说。
时初撇着嘴,是铁了心要将耍无赖进行到底了,才不管他这句不知真假的恐吓,嬉皮笑脸地吐舌头:“你信不信,就算你请保安把我五花大绑地扛出去,我照样还是有办法再回来。”
司誉辰不信邪,还真的一反套路地找了保安扛她出去。
被扛着丢出去的时初在保安大叔肩上朝里面的人骂了句“去你大爷”,念在司誉辰还是个病人的份上没跟他计较,乐颠颠地再次跑进来,保安也拦不住,谁让她带着个系统呢。
重复几次,司誉辰索性不再管她,也不去管那几盆植物了。某一天突发奇想,晚上开了个小夜灯留出一角光亮,将那几盆植物置于光亮之下,有次序地排好。每天醒来,一睁眼便是一方暖色灯光照亮的绿植。
……看上去好像还不错?
多肉青翠可爱,叶片饱满鼓胀,似能滴水。兰花细长的叶片如同烟花般向四面垂倒,连个花苞也没有,倒显得干净。而文竹挺拔苍翠,虽瘦弱矮小,却有种不同寻常的风骨。
阳光落在他的眼睫上,使他因病而迅速瘦削下去的脸部线条变得柔和一些。
良久,被褥间漏出一声低笑。
看盆植物都能看出个风骨来,莫非他的脑袋也被撞坏了么?
改天做个核磁共振吧。
他这么想着,嘴角也随着这份明媚缓缓地向上扬起了。
这天他刚做完复健运动,被护工推着轮椅回来,便见到时初笑盈盈地提着小剪刀为兰花修剪枯黄的叶子。兰花不好养,原先一盆好好的兰花送到他这里来,叶子便黄了好些,她也不知道心疼,随着性子来。
扔了手中一把黄叶子,她去洗了手,为他张罗饭菜。不知是今天的饭菜格外合他胃口还是他心情尤其不错,他竟然没有遥控轮椅去往窗台前面以某种角度仰望天空,而是停在小桌子前,在她的注视下,把整碗面吃干净了。
时初当然高兴得很,接过他的碗便要去洗,转身之际听见他说:“时小姐,今天天气好像还不错。”
诶诶诶?
通常情况下这是男士对女士发起邀约的经典开场白啊!
她停住脚步,满怀期待地等他说出那句邀约。
然而他只是微微笑着注视着她——尽管笑得十分不明显,时初只当他是在笑,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可在她像个木头似的站了将近一分钟之后,他也没有开口。时初脸上挂不住,小声叫他:“司誉辰?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我觉得似乎是时小姐有话对我说。”
你个死傲娇!
时初在心里翻了个十足的白眼,决定不跟这个病患一般计较,强扯起了笑脸,“啊……今天天气的确很不错呢,不如我们等会儿下去走走吧?”
他满意地点点头,“时小姐盛情难却,我当然奉陪。”
呵呵呵……
盛情难却你个头!
收拾完手中的活计,时初推着司誉辰准备下楼,有两个高大强壮的黑衣保镖面色不善地跟过来,吓得时初手一抖,急急忙忙扑在司誉辰身子前摆出防御的姿态。
司誉辰坐在轮椅上倒是悠哉,摆摆手示意保镖退下,似笑非笑地转头看她:“这么点架势就吓到了?”
她撇撇嘴,默默来到了他身后,将他的轮椅推进电梯。从七楼到一楼下来,电梯几次停下,碍于里面的轮椅占着这么大的地方,外面都没有人进来。司誉辰在看到外面人不掩嫌恶又偏伪装出一派怜悯的视线中成功黑了脸,时初哄了一路才勉强让他恢复正常的没表情脸。
走出医院大厅,不再为若隐若现地骚扰着鼻腔的消毒水味所困扰,时初推着司誉辰到医院住院部后面的草坪上晒太阳,将他的轮椅固定好之后,满脸愉悦地伸了个懒腰。
阳光穿过层叠的树叶,在翠绿的草坪上投下大大小小的圆形光斑。阳光洗涤过的空气也有种温暖而健康的味道。时初见司誉辰仰起头,在一片盛烈的阳光之下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纤长的睫毛被染成浅浅的金色,近乎透明,她抬手覆在他眼睑上方,悬空着。他察觉到这个小动作,准确地捉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怎么这么小,他随意一卷便能把这两只小手包络在掌心里。他将她拽了一圈,转到自己面前,仍然握着她的手没放,问她:“做什么呢。”
她的耳垂露出一丁点可疑的红色,说话的语气也不如常日平稳,有些结巴,“直视太阳不太好,人的眼皮又这么薄,我替你遮一遮呀。”
“这样啊……”他缓慢地点点头,拉着她的手将她往自己这边拽过来一点,估计了一下她的身高,牵唇笑道,“与其要替我遮太阳,不如过来点,扶我一把。”
她木愣愣地“唔”了一声,杵到他跟前,他从轮椅上撑起自己,整只胳膊绕过她的脖颈攀住她的肩膀,以她为支点,站了起来。她见司誉辰将要歪倒下去的阵势吓坏了,连忙双手穿过他胳肢窝托住他的身子。没想到他站得挺稳,这个出发点本是好心的动作就演变成了一个投怀送抱的姿势。
时初:“……”
司誉辰低下头,下巴搁在她头顶心儿,声音就在她脑门上盘旋:“时小姐这么迫不及待啊?”
时初好冤枉……不过仍要保持微笑。
她硬着头皮抬起头来,挤出僵硬的笑容转移话题,“呵……呵呵……你要走路吗?要不要拐杖?”
“不用,你来。”
调整好姿势,司誉辰把她当做任性拐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他走的每一步都很缓慢,却稳固而坚定。偷偷斜眼去瞄,他脸上先前的一点捉弄调笑意味消失殆尽,撑在她身上的力道也一点点撤离。
他是有一点信任她了吗?
时初在心中窃喜,咬着嘴唇偷偷乐。
“时初。”他叫她的名字,扶着她的手臂,似乎是想转个身面对她。
但这一步他没有站稳,腿一软,向身后倒去。时初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掌垫在他的后脑勺,跟着他一同摔了出去。
手背好像是被尖锐的石子划破了,她顾不上管自己的手,撑坐起来扶起他,神色紧张地摸摸他的腿又看看他的后背,生怕哪里摔着磕破了。
他本人倒没有多么紧张,抓住了她的手腕,侧着身子朝向她。余光瞥见她手指骨节的伤痕,眉头皱了一下。
“先回去处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快乐呀!
一年又要过去了呢。
☆、虐个狗再打个脸
时初推着司誉辰回到病房,他直接按下了护士铃,让前来的护士折返去提一个小药箱过来。正用酒精消毒,时初疼得龇牙咧嘴,眼角挂了一把泪珠子攒住了没往下掉。她吸着鼻子一脸哀怨地望向司誉辰求安慰,遭到他一记无情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