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初,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你消失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
“你记得我吗?”她恍惚地问。
“嗯,我怎么可能忘记你呢,”他笑着,连同呼吸都因为接下来的字眼而辗转成不一般的眷恋与柔软,“小姐姐。”这个称呼现在听来倒有几分挑逗的意味,尤其是他还恶作剧似的在后面加上了一个上扬的尾音。
她的脸骤然间红了个通透,“你你你……”
“时间之初的约定,我都还记得。我也……一直在等你再次出现。”
他还是F世界的司誉辰。为什么接吻没有导致世界的切换?
时初被抱着,一脸懵逼,扯着他的衣服将头冒上来喘了口气,拉到他长袖睡衣的一角,他轻轻地哼了一声,似乎是吃痛,本能地向后缩一下。
她镇定下来,抵在他胸口的手慢慢绕去了他背后。看到出现在自己过去记忆中的人以她出现在记忆中的模样再度出现在了现实中,他会起疑心吗?他会质问她吗?他会察觉端倪吗?
时初心里有一肚子的疑问与惶恐,犹豫了好一会儿,终是趴在他的肩膀上支支吾吾地开口了:“阿辰,你能不能……”
“放心,我不会问的,我知道这个是不能问的,”他将她裹在被子里,小心翼翼地拢好每一处可能致使她受凉的地方,然后在她后脑勺摸了一把,像是在对怀中的小动物说话一样,声音温柔得无可比拟,“如果得知真相的代价是失去你,我宁愿永远不要得知真相。”
两个人裹着被子跪坐在床上,像一只馅料严实的粽子。她不知道这句话是哪里戳中了她的泪点,鼻子蓦地一酸,红了。
她何曾这样被人捧在手上。
何曾像此刻这般被需要过。
她在一片温柔梦境之中生出了私心。
她知道自己一定会离开。但此时此刻,她想留在他身边,更久一点,至少……在原本这个时初接手“她”这个身份之前,让“她”陪他更久一点。
“嗯。”她红着眼睛,害怕他察觉自己喉咙口的哽咽,不敢多说一个字。
而他终究是察觉到了,揉着她的头发,默不作声地将她抱紧一点,缓缓地调整姿势躺倒,“你很累了吧,休息一下。”像是怕她不适,连忙加上一句,“我不会对你做出让你不喜欢的事情的,你安心睡吧。”
他将自己的枕头分给她一点,替她重新整理好被子。她点点头,像个小孩子似的侧卧,两手枕在耳朵下。他搂过她,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好梦,初初。”
时初被这个称呼叫得面红耳赤,紧紧闭着眼一动也不敢动。微凉的指尖贴在她的太阳穴处,轻轻揉着。
她在他怀里睡着了,但先前一直处于绷紧状态下的神经没有完全放松下来,即便睡着了,也没有睡得很熟。她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一只手,或者更加柔软的东西一遍又一遍地描摹她脸的轮廓,从额头到颧骨,从眉毛到眼睛,从鼻尖到嘴唇,随后长久地停滞在那里。
温温热热的,带着些许刻意收敛住的濡湿的气息,和仿佛贪得无厌的依恋。
然而只是碰着,挨着,没有更加深入的试探、掠夺,好像这并不是被允许的,只有在这样无人知晓的时刻,才能偷偷摸摸放任这一丁点邪恶的念头流窜进入空气中,成全他的一点卑微的肆无忌惮。
想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一直这样看着她、抱着她。
没有人,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分开他们。
如果有,就毁掉。
全部毁掉。
他搂着她的手臂隐隐作痛,但他痛得欢喜,痛得心甘情愿。
再也没有什么能比她更重要的了。
***
时初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一睁眼就是司誉辰含笑的眼睛,认真地注视她。渗进房间内的暖光将他的侧脸涂抹上柔和的明亮色调,之前苍白的脸色也因为这暖色调的光变得红润而有精神。见他醒来,他的眼角拉长了一些,唇隙也更深了一点。
“醒了么?肚子饿吗?”
没等她说话,原本想要故作的矜持被她肚子一声适时的“咕噜”打败,她只好难为情地点点头。
“你可以再赖一会儿,我去帮你做早餐。粥可以吗?”他的心情明显很好,见她点头,又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起身下床,去到衣柜旁边换衣服。
时初未全然清醒,怔忪地目送他一直走到衣柜旁,见他将衣服掀了一半,突然回过头来,“初初,你要看着我换衣服吗?虽然也不是不可以,但我还是会害羞的。”
她一愣,才涨红了脸别过头去,用被子蒙住头。被子里闷得慌,几乎全都是他的味道,清清淡淡的泉水香,还混着隐约的药膏味。是哪里受伤了吗?她忍不住掀开被子的一角,偷偷瞄一眼。
他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将退至左手手臂的衣袖拉下去。他用身体遮挡了大半,时初也没能看得太明晰,心中总有一个古怪的念头幽幽地萦绕着,说不清。
她在床上打了几个滚,终于也爬起来了。第一件事就是将他屋子里的窗帘全数拉开,让阳光洒进来。他的家似乎是常年拉着窗帘,因此显得有些阴暗,也算不上多么整洁,随处可见堆放的书籍本册。食物倒是不多,也没有漫画中宅男标配一般一箱一箱的方便面和没吃完的便当盒,否则她就要踮着脚躲避四处乱窜的老鼠了。
她随意拿起一本书看了几页,又赶紧放回原处。毫无疑问这些都是她半点都不感兴趣的类型,什么《浮士德》,《微暗的火》,《恶之花》。这些书名对她来说太过久远,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初中,还是高中?
他端着两碗小豆粥放在餐桌上,向她走过来。
“在看什么呢?”他来到她身后,仗着身高优势把下巴搁在她头顶,两条手臂绕过她,呈一个圈抱的姿势,拿起了最上面的一本书。
那个曾经被她护在怀里的小男孩已经长成能够予她庇护、给她安全的男人了。
世界多奇妙,多么不可思议。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他说。
“《恶之花》?”
“嗯,波德莱尔,恶之花。”
时初凭借着脑袋里残留的遥远记忆回忆道:“就是用腐尸和蛆虫对爱人表白的那位诗人?”
他低头笑了一声,并不回答。只是就着她托住书的手,将书翻开,那一页的边缘有些磨损了,铅印的字迹泛着浅浅的枯黄,却还清晰。
【你究竟来自深渊,还是降自星空?】
“他活着的时候,人们将他视作阴暗的丑恶者与狂妄的疯子,却在他死后将他尊为伟大的诗人。几乎没有人愿意去理解他的理想与忧郁,也鲜少有人愿意揭开他极力描写的丑恶之中藏匿的神奇。”
“你理解他吗?”
“关于他的诗歌,我也只能领悟一小部分,但我觉得,反而是他能够理解我。”
时初不解,也不知该如何询问,只呆呆地站着。
他笑着合上书,抬手轻轻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偏转一点,吻在她嘴唇。
你究竟来自深渊,还是降自星空?
不重要,也不要紧。
即使是烈性毒|药,他也甘之如饴。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也挺喜欢波德莱尔的。
因为一点不可告人的原因,我从挺久以前就对他充满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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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娇卷进入倒计时,先发一点糖,然后再次提醒一遍,这个男主是病娇,但不算是非常黑的那种,我们要开始慢慢地揭开他的真面目了。嘻嘻嘻嘻!
☆、不曾对等的陪伴
司誉辰吃的并不多,小半碗进了肚子便不再动碗筷了,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吃,她先前还狼吞虎咽地大口吃着,无意间抬起眼,险些被熬得浓稠的粥呛着。
“阿辰……你看着我干什么?”
“等你很久也不来,如今终于来了,怎么也看不够。”
这句话成功将她的一点不自然堵成了更大的心虚,他说得太过真诚,半分玩笑的样子也没有,让她极不好意思。在此以后,她没事便不敢再突然抬起头来,恐他又随口说出什么要命的情话,让她脸红之余,偏偏还哄得她失去了她引以为傲的自知之明。
啊,罪过,罪过。
吃完早餐以后,之前那种奇怪的感觉在时初心中愈发浓烈了。她看着司誉辰将她的碗筷收拾好,放倒水槽中去洗。她探头探脑地凑过去,正巧被他逮住,夹在胳膊下面。他的手心都是柠檬香味的泡沫,随便动一把就能抹她一脸,她不敢乱动,只得老老实实被他半抱着。
这个阿辰……怎么这么粘人……
面对这些时不时表示一下存在感的小粉红泡泡,她都快要练成脸不红心不跳的厚脸皮大法了。
他将手上的泡沫冲洗干净,把陶瓷碗一只一只码放进碗橱里,松开她的那一刻,她也松一口气,寻来干净的毛巾替他擦手。他有一点点受宠若惊,不过很快就厚起脸皮摊开两只手要她来擦。
呵,撒娇呢。
她抓过他的一只手,见他松垮垮的袖口被水沾湿了不少,刚要替他撩起来,被他一只手捏住了。他摇了摇头,“别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