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创作进行到一半,正是下笔需斟酌之时。喝水的当口,余光瞥见门外一颗瑟瑟的脑袋,不知待了多久,他望向她,招手:“过来。”
她的脑袋向后缩了一下,而后像是告诉自己何必畏缩一般挺着胸脯进来了。他的脚边放着一幅被划破的画,是他先前那幅《恐惧》。为了征求她的原谅,他把整幅画都舍弃了。故意放在脚边,他希望她看到他的诚意。
她注意到了,而只是看了一眼,视线移去了他正在创作的画。他有些不满她的无视,脚尖朝前方挪了一点,踢到那幅画。原本斜靠在一边的画“噗”地一下倒在她腿肚,她弯腰把画扶起来,放回原处。
“……你干嘛?”
“这幅画我不画下去了,违约金也赔了。”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我的诚意,向你道歉的诚意。”
她深深吸一口气,似乎对他的做法十分不解,这样的表情维持了几秒,随着她缓缓叹出的这口气渐渐消退了。
“司誉辰,你也没必要这样啊……我原谅你了啊。”
“真的?”
“真的。”
不敢不原谅你啊……
“总觉得你要逃。”
她默了片刻,“为什么?”
“直觉。现在的你和我刚遇见那会儿不一样了。”
刚遇见他那会儿的自己是怎样的呢?
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流着口水,噔噔噔地朝男神扑过去,没有理智可言,被迷恋冲昏头脑。
现在的她不过是认识到,幻想与现实——即便是小说里的现实是有差距的。局外人的角度看到的不过是光鲜的冰山一角,真正冰冷琐碎的部分正是没在海平面以下,与常人无异的冗长、繁杂与阴暗。
但他是男主角,她曾经迷恋过的神秘强大的男主角。
作为饭淇淋大大的迷妹,《FEVER》的坚定拥护者,司誉辰的粉丝,她依然希望他能风光顺遂地走完整个故事,完成他的心愿。
她打起精神,捏起一绺头发在指尖尾端缠了一圈,装出害羞的样子冲他眨眨眼:“是变好看了吗?”
脑门儿被弹了一下,额头上黏黏的,多了一个橙黄的手指印。她尖叫地抓起纸巾抹脸,越抹越惨:“司誉辰!你干什么呢!”
“这样还差不多……”
她干瞪了他好几眼,而他只是抱着手臂,不知意味地看着她,像是习惯性地剖视,又多了点她看不明白的事。气氛有点奇怪啊。她搓了两下额头,颜料被她蹭得差不多,她收回手,不自然地转移话题。
“你在画什么呢?”
“画你。”
她盯着画布上模糊的一团,尝试从各种角度看出这是在画她,然而失败了,“司誉辰,我在你眼中是这么灰不溜秋的一团?”
他道了句“孺子不可教也”,不明白为何连师父的剪影都能看出几分名堂的她会看不懂自己的基本构图,他的目光凉凉地扫过她,“这个是后背。”
“后背为什么会有两道红红的线条?”
他干脆不去看她,“这是生长翅膀的地方。”
“哈?”
他不再说下去了,让她哪儿凉快上哪儿待着去。
师父尚且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对宗教插画中后背长着鸟的翅膀的人非常感兴趣,总是要缠着师父问个不停。师父说,这些人叫做天使。
他问,天使不是与人类拥有相似容貌的人吗,只不过好看些。他们身后的翅膀是怎样长出来的?是要先在背上割开两道伤口吗?
师父笑着说,翅膀也有它自己的生长过程。
洁白的羽翼钻出身体,挂着粘连的血肉,自流着血的伤口之中生长出来。一双羽翼完全伸展开,又恢复了无暇的状态。他后来渐渐地明白为什么。因为这一片一片干净的、纯洁的羽毛,都是吃着血肉生长舒展的啊。
是不是呢。
他一直觉得时初会是突然生出翅膀飞走的人。
他不要。
之前的他会想,他不要她飞走。这样的话他就永远无法得知她身上谜团的谜底了。
而今他却想着,他有点不忍心让她生出翅膀。因为翅膀从后背生出来,需要划开两道伤口啊。她这么胆小,弄疼了可不太好。
作者有话要说: 荔枝向您投掷了一颗变态糖。
接下来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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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男主对似乎还没到喜欢的地步啦,基本上就是觉得女主很特别,然后觉得哦那就对你特殊一点吧,事实上他还是非常想解剖看看她到底是怎么一个构造的hhh但是又回想这个小家伙这么怕痛等下又被吓跑了怎么办。
唉,他还是不会谈恋爱的变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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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人与画的内核分离这个东西呢,当年高考的时候语文作文写了篇差不多主题的文章,外界把我们这个高考作文题总结为“文章与人品”……唉,回忆杀。
另外,想问问大家,我是有意愿想要把更新文章的时间改到凌晨啦,大家第二天随便什么时候都能看,还是就维持原样?
☆、游乐场与奇妙夜
在司誉辰专心画画的这段时间里,时初与她绑定的那个经常故障的系统交流了一下目前司誉辰对她的好感度。上涨的趋势还不赖,系统鲜少不用嫌弃的词语组织语言,破天荒地夸了她。
“任务者,成绩还行,不要骄傲,继续努力!”
“……”
“任务者,看在你表现不错的份上,系统会施舍你再次使用免费技能的机会。”
“……我谢谢你的施舍哦。”
系统除了明里暗里的吐槽或者极不情愿的夸奖,很少给出什么建设性意见。剧本不给她,世界观不同她说明,还时常故障跑路,一切都得由她自己摸索。
司誉辰对她的好感度为什么会上升呢,其实她不太明白。不过除了使用“读心术”免费技能的时候,她从来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他不再执着于她身上的异常,那么他为什么还要把她留在身边?
难道……
她想到一个可能性微乎其微的假设,脸颊忽然发烫。
缺乏基本情感的司誉辰,好像渐渐地变得有温度了。
是因为她么?
如果这可以算作救他的一种方式,她是否可以帮助他,学会爱?
***
在司誉辰作画的时间里,时初坐在他画室外面的小沙发上拿出手机。鉴于司誉辰太让人摸不清套路,她想着还是搜索一下乙女游戏女主的攻略技巧好了。
谁知一跳出来就是“强吻”这个选项。下一条是“主动提出约会”。约会好像还不错?她搜索五大约会场所。
1.咖啡厅。
2.电影院。
3.公园、娱乐场所。
4.男女某一方家中。
5.酒吧。
都挺难的……
犯了选择困难的她抓耳挠腮地看着手机界面,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也不思考选择哪里了,直接退出了搜索引擎,盯着屏幕一处一处地看。运营商显示的是“E-1”——真是简单直白的运营商啊。屏幕上方中间位置显示的是此刻的时间,再看向右边……
她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她来到这个世界将近一周的时间,没给手机充过电,而她的手机电量仍是满格。比超长待机还厉害呢!这个技能她喜欢!虽然除了单机小游戏也没什么别的可玩。没人可以打电话聊天,就连反派也杳无音讯了。
她无聊地翻看着短信记录。大多是一些节日祝福,不然就是不太熟识的朋友客气询问她借这个借那个,没什么有营养的东西。
对了,说起短信,她想起来了。
“现在可以对我解释一下你逃跑、被绑架、然后发短信要我过来救你的事情了吧?”
发短信?
她才没有发短信给他咧。
时初翻找了好几遍,没有发现那天她发送给司誉辰的短信。司誉辰恰巧这时收拾了东西从画室里走出来,见她趴在沙发上翘着两条小腿,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挤在她身边坐下,“做什么呢?”
她翻了个身,盘腿坐起来,“玩游戏呢。你画完了么?”
“没,卡住了。”他笑眯眯地盯着她,眼底幽深。
时初仿佛能够猜到他在想什么,挪去离他远一些的沙发另一端。她捧着手机,脑筋一转,“你下午有事么?”
“没事。怎么,要去哪里?”
“上次那个游乐场去吗?之前的回忆太糟糕了,要用新的记忆覆盖掉,这样,我大概才能彻底消除对游乐场的阴影。”她的话中还带着一点怨气,若有若无地抱怨着他的不是,他倒是好脾气地听着,没有表达任何不满。
“好。”
她又朝他挪近了一点,扭扭捏捏地看了他几次,“司誉辰,你的手机能不能借我看看?”
“要做什么?”
她歪着头想了想,恶劣地笑:“下午都要跟我出去约会了,我想看看你跟女模特们聊天的时候一般都聊些什么,摸一摸你的套路。”
他慢悠悠地掏出手机,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在她伸手过来抓之际举高。她抓着他的手臂换了个姿势跪坐在沙发上,一探一探地抓。
他嘴角勾起一个散漫的笑,“这么好奇?”时初快要扑到他身上了,他略微调整了角度,越过她乱扑腾的手臂,圈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