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较以往瘦弱了不少,下巴更尖俏了。还是如同以往那般的爱哭,此刻满面泪痕的模样让人见了,实在是会让人心生怜惜。
但叶明齐忽然自嘲一笑。
苏莹现下便是瞧着再楚楚可怜,那又关他什么事呢?对她心生怜惜的人应当是她的丈夫,而不是他。而他心生怜惜的人,应当是在困境中都始终对他不离不弃的妻子。
于是他不再看苏莹,只是垂头望着陈佩兰,握着她的手,轻声的说道:“这里风大,咱们先回去罢。”
说罢,便揽了陈佩兰的腰,小心的扶着她下了桥,慢慢的往后院里招呼众位客人的地方而去。
身后的苏莹望着他清瘦的背影,只哭的不能自已。
以往他是再瞧不得自己哭的。只要自己哭了,他必然是会手忙脚乱的上来哄着她。又说只要她不哭了,他愿意去做任何事。但是现下,他看着她哭的这样的伤心,竟然是正眼瞧都不瞧她,只是揽着陈佩兰就走了。
她不甘心啊,不甘心啊。原本他对着陈佩兰的那份好,全都应当是她的啊。
而陈佩兰随着叶明齐走出了一段路之后,面上重又浮现上了笑意。
她原本还以为着叶明齐见到苏莹哭的那样的伤心,他必然会撇下自己去安慰着她,但没想到他竟然不过是瞥了一眼,随后便带着自己离开了。
心中高兴,陈佩兰就偏头问着沈钰:“夫君,怎么你不去安慰一下苏姑娘吗?”
她不说景川侯家的三太太,反倒只是说着苏姑娘......
叶明齐浑身一震,握着她的手猛然的一紧。
随后他垂下来头,望着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你都知道了?”
陈佩兰心里只觉得好笑。
她的这个傻夫君啊,可真是个耿直的人,再好套话没有的了。
她不过是这样的问了一句而已,他便这样如临大敌的说了这样的话出来。便是自己一开始不晓得那一回事,这当会顺着他这话往下问,只怕也能悉数的将那一回事都给问了出来。
心中顿生爱怜,于是陈佩兰便反手握住了叶明齐的手,又安抚似的用大拇指轻轻的抚了抚他的手背,笑道:“你不要紧张。”
叶明齐点了点头。听陈佩兰继续在说道:“你同苏姑娘的事,我是知道一些的。不过我也晓得,现下她已经嫁入了景川侯府,而你也娶了我,便是从前你和她的那些事,我心中也是不计较的。”
叶明齐更用力的握紧了她的手,急急的解释着:“我同她的事都已经过去了,而且自从我中进士的那一会我见过她,往后我是再没有见过她了。”
陈佩兰点了点头,摸了摸他的手背,安抚着:“我知道。你不用紧张。”
可叶明齐依然还是像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垂了头,不安的解释着:“那时候发生了那样的事,她同我说了那样的话,我心中实在是,实在是难受。虽然那时候我听了爹和娘的话,同你定了亲事,但那时候我心中还是没有忘记她的。所以我们的新婚之夜我才,才做了那样的蠢事出来。不过方才我见到她的那一刹那,发现即便是见着她哭的那样的伤心,我心里也是一点触动都没有的。我那时心里只想着你。”
“兰儿,”叶明齐抬头看她,叹息着,“我到方才见到她的那一刻才晓得,那一场年少时同苏莹的事已经全都过去了,而我现下的妻子是你。你才是那个要同我携手走过一生的人。只是兰儿,我以往和苏莹的事,你,你心中真的不介意的么?”
感动于叶明齐这样的主动对她坦白,陈佩兰笑着握紧了他的手,笑着同他开玩笑:“介意又能怎么样呢?那也只能恨着不是我从小同你一块儿长大的。又或者你在你娘肚子里的时候,我就该让我爹娘早些儿定下你这个女婿来才是,这样谁都抢不走了。”
叶明齐被她说的这话逗的笑了,却也心生感动。随后他轻拥她入怀,在她的耳边叹息着:“兰儿,抱歉,一辈子才有的一次新婚之夜,却被我那样的给破坏掉了。”
他就在心里想着,等这两日家里都收拾安稳好了,他必要再好好的布置一番,一定要再补了她一次完整的新婚之夜才行。
☆、第116章 弱冠之礼
沈钰耳聪目明,叶明齐偷溜到后院去的时候他早就一眼看到了。但其实他也很想偷偷的溜到后院里去见叶明月啊。
自打上次叶明月醉酒那晚他偷偷的摸到她的屋子里陪了她一夜之后,这些日子他可就再没有见过她了,心中实在是想念得紧。
只是偷眼见叶贤嘉虽然一直在忙着招呼客人,但时不时的也会瞥他这里一眼,看他在不在,想来也是防范着他会趁着这功夫去找叶明月的吧。
沈钰就撇了撇唇角,心里想着,我这个老丈人也是,眼瞅着自家儿子去后院找媳妇儿了,不但不拦着,还甚为的支持,轮到他这个女婿想去找他女儿了,他却是百般不愿,还一直防贼似的防着他。但就是再防,可到了明年三月初八,我将圆圆娶回了家,到时看你还能怎么样?
但纵然是心中腹诽,面上还得满面春风的上前叫着叶贤嘉爹,然后随着他一块儿招呼客人。
大兴习俗,两家人只要定了亲,那就算得是亲家了,彼此就要随着对方称呼彼此的家人。
自然,改口这个东西是要给红包的。红包倒并没有要求一定是金银珠宝之类,比如说沈钰第一次改口叫叶贤嘉爹的时候,叶贤嘉给他的就是一幅自己写的字。
沈钰当时道了一些谢,打开了那幅字,就见上面楷笔写的是一个大大的仁字。
沈钰抽了抽嘴角:......
他一个领兵上战场杀敌的,做锦衣卫指挥使负责审案的,叶贤嘉给他一个仁字......
但面上还得堆满了笑,欢天喜地的拿着这幅字,抬头笑道:“谢谢爹。”
叶贤嘉也抽了抽嘴角。
他生的一双儿女,叶明齐是个耿直的,性子直爽,对他这个做父亲的尊重多过于亲昵,而叶明月虽然会对着他撒娇,但自小也是他和薛氏太宠着她,养就了一个娇气的性子,有时候还得他这个做父亲的去哄着她,所以对于沈钰这样的,叶贤嘉也实在是第一次接触到。
没法子啊,初见沈钰的时候,只觉得这小子浑身气势迫人,看人的时候目光就跟刀子似的,稍微胆子小一些的,被他看一眼就能吓的双腿打颤,可现下他收敛了自己浑身的气势,一张嘴抹了蜜似的甜,人也跟泥鳅一样的滑,又是个极聪明的人,你稍微一个眼神望过去了,他立时就能揣摩到你心里在想什么,要说什么,于是忙不迭的就赶上来殷殷切切的给你办事,压根都不用你开口说的。
实在是太熨帖了啊,便是想找他茬那也无从下手啊。
不过叶贤嘉还是渐渐的喜欢上了沈钰。毕竟已是自己认定的女婿了,自然是希望他好好儿的。
他好好儿的,自己的女儿才能好好儿的。亲手写了那幅仁字给他,也是希望他能始终存了仁厚之心,得饶人处且饶人,为自己和圆圆积善。
叶贤嘉的一番苦心沈钰心中自然也明白,所以这些日子在叶贤嘉面前他可是完全一点儿锦衣卫指挥使的架子都没有,瞧着再和气纯善没有。
就比如现下,他堆着笑满面春风的随着叶贤嘉招呼诸位来客,只让众人看了就觉得诧异不止,心里只想着,这还是那个他们以往认识的狠辣无比的锦衣卫指挥使吗?
沈钰可管不着现下旁人怎么看他,最要紧的是现下老丈人心里怎么看他。
随着叶贤嘉忙了好半日,至半下午的时候终于是将所有前有贺喜的客人全都给打发走了。
叶贤嘉和叶明齐忙着吩咐小厮家人们收拾桌子和杯盘,沈钰这时候就望了望叶贤嘉,搓了搓手,想着要怎么同叶贤嘉张口说他心里盘算的那件事。
而叶贤嘉也是个人精,一见沈钰这幅模样,便问着他:“有事?”
虽然语气仍然冷淡,眼中却有关心之色。
沈钰继续的搓了搓双手,随后仔细的斟酌着措辞开了口:“那个,爹,过两天是我的生辰,我想接圆圆出去玩一日,您看这......”
叶贤嘉轻哼了一声。
难怪瞧着他今日这样儿的勤快,原来是心中有所图。
沈钰问完那句话出来之后,只小心的望着叶贤嘉的神色,这当会听得他冷哼一声,心都凉了半截了。
完了,完了,瞧着架势,定然是不答应了。
叶明齐也只以为着他不答应,忙开口打算求情:“爹,您就......”
一语未了,就听得叶贤嘉又轻哼了一声,冷冷淡淡的开口说着:“记得到时早些送圆圆回来。”
言下之意就是答应了。
沈钰喜出望外,忙面上堆满了笑意:“谢谢爹。”
周泉和郑云瞧着他这副谄媚的模样,皆是不忍直视的悄悄别过了头去。
眼前这个,还是他们家那个英明神武的指挥使大人吗?啊?真的是太丢人了。
但叶贤嘉瞧着他这样,纵然平日里再是古板,这时却也是忍不住面上露了一丝笑意出来。
他想了想,伸手解下了腰带上系着的玉佩。
君子尚玉,叶贤嘉虽然自认算不得君子,但也是极为爱玉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