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的积雪从最初的没脚背,紧接着就变成了一尺多厚。
待到正月初五的时候,京城地势低的地方,积雪已经快到人的大腿了。
放眼望去,京城一片白茫茫,仿佛看不到尽头,再加上漫天飞舞的雪花,那场景让人看得几近绝望。
顺天府的差役和五城兵马司的兵卒齐齐出动。不停的清理着大街上的积雪。
然而雪一直在下,人手却有限,忙了两三日,也只是将东西大街清出一条可以通过的路。
京城的许多小巷直接被大雪淹没了,厚厚的积雪堵住了大门,不少百姓都被困在了家中。
城外的护城河早就结了冰,冰面上一层厚厚的雪。官道被大雪覆盖。京郊的农户根本无法通行。
幸好时近年节,家家户户都储备了大量的年货,短时间到不必为吃食发愁。
饿不着。却有可能冻到。城内百姓们都是从城外农户手中买木柴或是木炭取暖,时间长了,家中存的柴炭就渐渐不够用了。
如果大雪再不停,便会有百姓冻死。
这下子。不止百姓着急了,就连那些高高在上。不为柴米发愁的贵人们也惊慌起来。
官道不通,外头的消息也就传不进来,再这么下去,京城极有可能变成一座孤城。被大雪覆盖的孤城。
然而这还不是最令人心慌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坊间开始流传着一个流言——
“大皇子勾结冀中乱民。伺机刺杀太子,意图不轨!”
“大皇子最是个面甜心苦的伪君子。莺粟子这等剧毒妖物,原就是他弄来对付其他皇子的。”
“大皇子与兀良哈联系频繁,早有不臣之心!”
“大皇子……”
坊间的流言五花八门,但矛头全都指向了素有儒雅贤名的大皇子齐王。
顾伽罗听了下头的回禀,心怦怦跳得厉害。
齐谨之面沉似水,或许是早就猜到了,如今听到了风声,他反而镇定下来。
“大爷,大奶奶,属下还打听到,自前日起,齐王府便闭门谢客,对外的说辞是齐王旧疾复发,需卧床静养。太医院的贺院正亲去诊脉,已经核实了这个消息。”
齐大勇躬身回禀道。
“旧疾复发?莫非大皇子的毒瘾又犯了?”
顾伽罗微惊,脱口问道。
在后世的时候,她曾听说过,鸦片这种东西很难彻底戒除。
想要戒除毒瘾必须有足够坚强的意志,另外还要有一个绝对配合的环境。
如果稍有疏忽,吸毒的人便会复发。
齐谨之眸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不过他没急着说,而是静静的听着。
齐大勇用力的点头:“没错,属下遣人去齐王府附近探听,从王府里的仆役口中得知,大皇子的情况确实不太好。当日他的毒被姚神医治愈后,众人都以为他会主动远离那害人的玩意儿,谁承想,他竟私自藏匿了大量的‘神仙膏’。若不是大朝会的时候圣人发现大皇子气色不太对,暗中拘了齐王府的人拷问,这件事还不会这么快暴露出来。”
顾伽罗想了想,倒也能理解,她没吸过毒,不过后世看的一些书或是电视里曾提到过,这种东西之所以会让人上瘾,乃是因为吸食后会让人飘飘欲仙、无比舒坦。
没有吸食过的人,自然无法体会瘾君子对于鸦片的渴望。
大皇子最初‘病发’的时候,世人都当他是中了剧毒,奈何此毒非彼毒,谁能想到有人还会对这种害人的毒物痴迷上瘾?!
打发了齐大勇,顾伽罗有些疑惑的低喃,“大皇子这是要做什么?为了撇清关系不惜使用苦肉计?”
可这个苦肉计的成本太大了吧,毒瘾复发这种事,有了一次便会有第二次,大皇子极有可能终身都戒不掉,最终死在烟枪上。
莫非太子的是真与他无关?
顾伽罗将目光投向齐谨之,无声的询问着。
齐谨之点头,又摇了摇头,“大皇子确实够狠,但也不是不可理解。齐姚氏能救他一次,就能救他第二次、第三次。法子虽狠了些,却非常有效。这不,齐王吸食神仙膏的消息一传开,坊间的流言顿时消失了。”
顾伽罗缓缓点头,有道理。
齐谨之接着说:“至于他是否清白,这就不好说了。咱们且不急,先静观其变吧。”
许多权贵也都抱着同样的想法,谁都不肯做那只出头羊。
唯一例外的便是安王世子和世子妃。
夫妻两个在密室里商谈了一番,世子妃便去了芙蓉苑,找到刘楚楚。
“怎么样?查清楚了吗?萧妩手中还有多少影卫?那枚印信你拿到手了吗?”
世子妃抓着刘楚楚的胳膊,急切的问道。
刘楚楚吞了口唾沫,在安王府住得久了,她对世子妃的认识愈发深刻,受了几次惨痛的教训,她现在对这个女人只有畏惧,再也没了当初自以为是的鄙夷。
她的右手止不住的发抖,哆哆嗦嗦的从袖袋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荷包。
世子妃一把抢了过来,抽开拉绳,眯起一只眼睛往荷包里看,羊脂玉雕琢的凤舞九天玉佩赫然放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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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可怕的猜测
正月初五,大雪还在继续,京城的百姓开始惶恐了。
顺天府的差役和五城兵马司的兵卒们,每日除了清理道路上的积雪,还要将路边、民舍中冻死的人抬走,放到一处集中处理。
这时再也无人担心什么太子、什么冀州雪灾了,不管是圣人还是普通百姓,他们只想让雪快点儿停。
圣人祈求雪停,是为了整个京城的安危考虑。
大雪接连下了几日,城内的民心已经开始浮动了,随着百姓家中的存粮和柴炭一日日的减少,随着抬出去的尸首一日日的增多,百姓中已经开始有了不好的声音。
什么‘圣人不仁,老天才会突降灾难’,什么‘大雪是老天爷的示警,大齐就要遭遇百年不遇的劫难了’,什么……
各种流言,圣人听了险些一脚踹翻面前的矮案。
不过没用多久,风向又开始转换,流言的矛头从圣人转移到了其他人身上。
什么朝中有奸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特降大雪以示警戒。
什么群龙相争,天下将乱。
什么皇储遇害,老天震怒。
流言竟又扯回到了夺嫡的事情上来,这次虽然没有直指齐王,但身为圣人长子,齐王仍是最有嫌疑的一个人。
哪怕他现在整日抱着烟枪过日子,因为吸食神仙膏而形容憔悴、不人不鬼,坊间有关他‘谋害太子、有意夺嫡’的流言仍是层出不穷。
大雪覆盖了京城,却挡不住流言,也盖不住惊慌的民心。
圣人深居在禁宫之中,都能感受到高高城墙外头的动荡和不安。
他接连下了几道密旨,锦衣卫都指挥使赵耿数次出入宫城,每次出来都铁青着一张脸,一双幽深的眼眸中满是野兽的红光。
朝臣和勋贵们忐忑不已,这次竟是连锦衣卫也出动了。
赵耿那个大煞星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绝招,不把京城弄得天翻地覆、血流成河,那杀才是不会轻易罢手的。
五军都督府的将军们也依次被圣人召入宫中。君臣一番密谈,京城的几条主要街道上便出现了身着盔甲、手拿兵器的兵士。
这些人不是来扫雪的,就那么直挺挺的站在大雪之中,无形的却让人感到畏惧。
原本街头巷尾还有几个人影晃动。不知是实在挨不住饥寒的百姓,还是别有用心的宵小,但五军都督府的人一出现,那些人影顿时消失不见。
武力的震慑,似乎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京城的躁动气息。
但圣人知道。大雪一日不停,京城就无法得到彻底的安定。
偏这贼老天好像中了邪,往年冬日下上几场雪都如同恩赐,今年却不要命似的往下撒雪花。根本听到京城君臣、百姓的祈祷。
圣人焦躁不已,回后宫就寝时,不知是宫女还是低阶的美人说了句,“不妨请几位得道高僧来做一场法事,就算不能说服上天,好歹也能安一安百姓的心。”
圣人想了想,觉得可行。下令锦鳞卫前往城内的寺院请几个大和尚来。
大雪弥漫天地,道路不好走,但也不是寸步不能动。
锦鳞卫分别派出了三队人马,一队十人,两路去了崇效寺和法源寺,另外一路当天就出了城。
次日,雪似乎小了些,但依然下着。
齐谨之听到了消息,特意裹上裘衣,带上齐大勇等几个护卫一脚深一脚前的去了城门。
往日熙熙攘攘的城门口。除了站岗的小卒,竟空无一人。
齐大勇上前问话,小卒冻得耳朵和手上都生了冻疮,脸也冻伤了。哆哆嗦嗦的跟齐大勇说:“确有此事,锦鳞卫的兄弟昨日下午出城,说是去大觉寺请净玄大师。只是大觉寺在西山,路上积雪太深,恐怕一时半会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