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伽罗没有犹豫,抬脚进了芙蓉苑。
萧大紧跟其后,她很注意分寸,始终缀在了顾伽罗身后一步远的距离。
两人刚刚进了门。便有人飞快的赶过来,轻轻的合上了院门。
“吱呀~”
门轴发出轻轻的响动,‘嘭’,院门紧闭。
顾伽罗的心跟着哆嗦了一下。但脸上却没有表露丝毫。
她抬头,细细打量着四周的院落。芙蓉苑是个两进的小院,进了院门、跨过一道垂花门,五间敞亮的正堂才映入眼帘。
顾伽罗见了,暗暗点头:是了,大师曾经的身份是长宁公主。她的院落自然是按照公主的规格来的。这里不是专门的公主府,却也有前堂、后殿的格局。
方才穿过的那一进,应该是大师平常待客的地方。而眼前的房舍才是大师日常起居之所。
此刻,堂屋里灯光明亮,长长的廊庑下挂着灯笼,将整个院落映照得分外明亮。
院内似乎并没有人,但顾伽罗的直觉告诉她,在她看不到的角落里定然隐藏着许多高手。
只是她现在还不确定,那些高手究竟属于哪个主子。
希望一切都还在大师的控制中,否则,今夜他们夫妇就凶多吉少了。
顾伽罗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缓步上了台阶,径直进了正堂。
最先看到的是一架紫檀绣百鸟朝凤的座屏。
绕过屏风,正堂正中的是紫檀透雕五屏风宝座,顾伽罗知道,这是大师的专属座位。
堂下正对宝座的地方摆着两溜紫檀木四出头官帽椅,角落里放着高几、烛台架、帽架等小摆设,基本上也都是紫檀雕琢的。
放眼整个正堂,一水儿的紫檀家具,端得是富贵、大气,连地上铺着的地衣也是大红团花富贵祥纹。
专属于皇家的气势铺面而来。
然而,不知为何,顾伽罗置身其间,却觉得分外冰冷,没有一丝人气。
“少主,这边请~”
萧大低声在她身后提醒着。
顾伽罗转过身,按照萧大的引领进了西次间。
进门还是一道屏风,紫檀座儿、玻璃画心,少了些刻意,多了几分意趣。
屏风后则是富贵、繁复的拔步床,一张床足足有一间屋子那般大。
床外的空间里立着几个穿着宫装的侍女。
顾伽罗细细看去,竟发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噫!太好了,是大师的贴身侍女。
看到她们,顾伽罗明显的松了口气。
“少主,您终于回来了!”
顾伽罗循声望去,看清来人的面孔后,顿时喜上眉梢。来人不是旁人,恰是大师的心腹之一的陶妈妈。
“妈妈,看到你真是太好了,大师怎么样了?可曾有所好转?”
顾伽罗快走两步,抓住陶妈妈的手,激动的问道。
陶妈妈慈爱的望着顾伽罗,眼底闪过一抹欣慰,不愧是主子看重的人,果然有良心。不像王府的一些贱人,根本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反手握住顾伽罗的手,轻轻摇了摇头,“主子还是那样,始终昏睡不醒。”
顾伽罗的神色顿时凝重了下来,赶忙说道:“我想去看看大师。”
陶妈妈没说什么,领着顾伽罗进了拔步床的里间。宽敞的大床上,妙真大师睡得正沉。
她的面色略显苍白,呼吸还算平稳,有两个宫女装扮的人,时不时的给她按摩身体。
顾伽罗知道,这样是为了防止大师因为长期昏迷不动而导致肌肉萎缩。
“大师~~”
顾伽罗偏身坐在了床边,握住妙真毫无知觉的手。原本温热、柔软的手没了往日的触感,反而多了几分冰冷、干枯。
这才三个月啊,大师就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
鼻子无端觉得好酸,眼泪大颗大颗的滴了下来。
谁?到底是谁下此毒手,竟害得大师变成这幅半死不活的鬼样子?!
陶妈妈和一众侍女静静的看着。见顾伽罗哭得不能自已,陶妈妈默默的递上了一方帕子。
“呜呜,大师,您受苦了,对不起,阿罗来晚了。阿罗、阿罗该早些回来看您的。”
顾伽罗胡乱擦了把脸,哽咽的喃呢着。
足足过了一刻钟,顾伽罗的哭声渐渐弱了下来。
萧大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少主,属下有件事还需要和您商量。”
顾伽罗吸了吸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问道:“何事?”
萧大走到近前,从衣襟里抽出一张纸送到顾伽罗眼前。
顾伽罗伸手拿过那张纸,定睛一看,不禁脸色微变,她瞪大双眼看着萧大:“这、这是?”
萧大神色不动,定定的回视顾伽罗,“少主可愿意?”
顾伽罗和萧大对视良久,放缓缓点头,“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事,自然愿意!”
萧大脸上终于露出‘微笑’以外的表情,她眉眼舒展,从骨子里透着一股轻松与欣喜,“那就好。不过这事牵扯甚多,还请少主暂时保密。”
顾伽罗似是想到了什么,瞳孔一缩,脱口道:“莫非这、这是——”
才说出口,顾伽罗便意识到自己冒失了,赶忙捂住嘴巴,咽下后半句话。
萧大却缓缓点头,眼中闪着嗜血的寒光:“没错,一切正如少主所想。那些人既然敢算计主子,那就要承受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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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章 醒来
齐谨之觉得自己做了个短暂的梦,梦中,他单人独骑杀入敌营,面对成千上万的敌军,他挥舞着一把大刀,上下翻飞,猎猎寒光闪过的,猩红的血液喷洒得满头满脸都是。
正待他杀意正酣的时候,忽然嗖的一声利箭破空而过,他躲闪不及,三棱箭头狠狠的刺入了他的胸膛。
呛啷,手中的大刀落地,他眼前一黑,竟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在他落地的那一刹,他的眼睛始终睁得很大,四周的喊杀声似乎已经远去,他什么都听不到,唯有眼前的一方世界变得格外清晰。
在他歪斜的视野中慢慢走近一个妇人,她穿着天青色的男装,脚下蹬着一双乌皮短靴,虽着劲装,却脚步轻盈。
四周那么静,齐谨之连自己逐渐变慢的心跳声都能听到,却唯独听不到这妇人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三步,妇人走到了齐谨之的近前,她居高临下,嘴角噙着一抹浅笑,静静的看着大口大口吐着鲜血的齐谨之。
齐谨之用力睁了睁眼睛,拼命想要看清那妇人的脸,可他越是努力,视线却愈发模糊。
最后,他的视野越来越小,最后化作一条细缝,直至彻底消失。
“……博衍,博衍,你怎么样了?”
无尽的黑暗中,齐谨之听到熟悉的声音,他先是一喜,旋即大急,拼命想要喊出‘阿罗,快逃’的话。
然而他的胸口仿佛被什么重物给死死的压制住了,他动也不能动,嘴巴里也似被堵了硬块,根本发不出一丝声音。
顾伽罗见齐谨之满头大汗,不停的晃动着脑袋,双唇一张一翕,仿佛在说着什么,表情很是痛苦。
顾伽罗不禁又是担心又是心疼,扭头看向萧大。“我家夫君这是怎么了?”
不是说只是让他闻了点儿迷香吗,怎么竟是这般痛苦的模样?
萧大仍是笑得温婉,轻声说道:“少主不必担心。齐大人只是睡着了。许是最近政务繁忙、又许是他思虑过多,所以睡得便有些不踏实。属下猜测,他可能是做了什么噩梦,醒来应该就好了。”
仿佛在印证萧大的话一般,她刚说完,齐谨之便嘶哑的喊了一句:“阿罗。快跑!”
喊完这一嗓子,齐谨之陡然睁开了眼睛,神情有些呆愣,眼珠儿定定的看着头顶的帐幔,好一会儿,他才转动脑袋,与欣喜的顾伽罗看了个正着。
“阿罗,咱们这是在哪儿?我、我刚才是怎么了?”
齐谨之乍一醒来,头脑还有些发懵,他缓缓坐起身来。只是躺得太久了,又是中了迷药倒下的,身体多少有些发虚。
他赶忙用一只胳膊撑住身子,这才没有让自己一头栽倒到一旁。
顾伽罗赶忙扶住他,拿帕子给他擦着额上的汗,嘴里说着:“小心。博衍,你忘了昨夜的事?咱们是在安亲王府啊!”
昨晚?
对!昨晚!
齐谨之猛然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事,整个人都绷得死劲,方才还迷糊、茫然的眼睛瞬间变得清明、凌厉,身体也本能的做出了备战的姿态。
“我记得我翻过院墙。顺着墙根往正院摸去,忽然看到一个黑影闪过,我正欲追赶,却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然后我就——”
齐谨之一点一点的回忆着,神情看似专注,但他的全部精神力却凝聚在一起,悄然的打量着四周。
当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萧大的时候,眼皮挑了挑,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