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后脖颈骤然一痛。靖水松了钳住赵阿玉的手,一掌将她拍进车厢里。靖水将戳进他脖颈的簪子□□,他一瞧,是只被拔了珠花的玉簪。他以为只是皮外伤,抬眼看见赵阿玉被他那一掌打的倒躺在马车内,嘴角还渗了一丝血迹。
靖水放下车帘,也不忙着包扎伤口,重新坐回车座前,驾着马车欲向东宫驶去。赵阿玉见情况不妙,也不知道靖水也撑多久,便直接掀开马车窗帘,跳了下来。好在马车刚开始驶动,速度不是很快。赵阿玉侧着身子,用胳膊肘撑在地上,避免了脚伤复发。
靖水听到后面有动静,掀开帘子一看,赵阿玉不见了,他便重新调转马头,谁知刚调转过来,眼前就开始天旋地转,然后扑通一声,直接往后仰躺在马车内。
赵阿玉坐在地上,看着不省人事的靖水,终于舒了一口气。她从地上颤巍巍地爬起来,然后拍了拍嵌在手上的碎石粒,再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她优哉游哉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然后搓了搓手,扔到了马车上。
靖水武功不错,又谨慎细心。就是想的太多,容易分心。她刚刚那一下尤其凶狠,好像对准的是块石头,而不是人的脖颈。
玉本来温润,不够锐利,实在不适合当凶器。但是普通银制物品又太精细,不适合凿空。她只能让司珍司宫女将玉打磨到极致,然后猛地一下扎进去,再松开按着钗头的拇指,□□渗进皮肤,靖水便不省人事了。
“好了,就当……我们两清了。”赵阿玉将靖水搬进马车里,然后放下车帘,就朝“珍羽楼”走去。
她并不担心靖水半夜会被狼叼走,因为她知道会有人来接他的。
此刻已过酉时,“珍羽楼”内却人声鼎沸,嘈杂喧嚣。赵阿玉进去的时候,大厅已经坐满了人,拍卖会已经开始了。
☆、玉镯
赵阿玉戴了遮面纱走过去,步伐轻盈,端庄娴静,一点都看不出来刚才那般凶狠的模样。珍羽楼门口有四位守门的护卫,阿玉走过去的时候,他们伸手拦了一下,然后赵阿玉轻轻抬眼眄了他们一眼,眼神高傲而冷漠。
护卫从头到脚瞄了她一眼,待看到赵阿玉故意挂在腰间的玉佩时,连忙将手放下,恭敬地抱拳行礼,然后做出“请”的姿势让她进去了。
赵阿玉微微抬着下巴,目不斜视地迈步而入。刚刚眼前还昏暗一片,进去之后瞬间亮堂起来。头顶上方的悬着二十架银烛台,挂在四层楼高的地方。每架烛台上点了大概三十枝蜡烛,成枝形散开。而大厅四周的墙壁上也是嵌了无数烛台,一个个看上去像是从墙壁上长出的金莲。照的整座楼亮如白昼。
里面有侍女专门接待进来的客人,她一眼瞧见赵阿玉腰间的玉佩。那是阿玉从众多饰品中精心挑选出来的,那玉佩里面嵌了一条四爪蛟龙。再细看阿玉的服饰,看似素白平乏,却用的是滚雪细沙衬的底,外面一层落梅蚕翼纱,极其精致繁复。
赵阿玉进去的一瞬,本来喧闹嘈杂的大厅有些莫名的安静。侍女在前头将阿玉往二楼包间引去,阿玉跟在后面从容不迫。拐上楼梯时,赵阿玉拎着裙角微微垂头瞧着脚下,头上的步摇也斜斜垂下来,发出叮当的声音,在这人满为患的大厅之中听起来居然有些清晰。
赵阿玉只露出一双眸子,众人却见迤逦之风。衣摆走动时如行云流水,周身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寒气,像是一团雾气包裹着她,要拒人千里。可是眉眼之间又见风情,让人更想一探究竟。
赵阿玉自恃见过大场面,宇文亦那次带她参加临川公主生辰宴,人数也不少,且都是皇亲贵族。却没想过,今次来参加一个拍卖会,竟会如此……大动干戈。搞得跟她是来被拍卖的一样。
这其实也不怪那些人,但凡来参加拍卖的都不是正常人,而且甚少有女子参加。这跟珍羽楼本身有关系,它跟别的酒楼不太一样。白天卖酒,晚上卖宝。卖的都是些千奇百怪的东西。有武功秘籍,古剑神器;有千年灵草,续命灵物;也有珠宝首饰,如意珊瑚。所以应该说,除了活人,它什么都卖。
而来此地的有三教九流中人,也有富可敌国的商人,又或是位高权重的达官贵人。总而言之鱼龙混杂,牛骥同皁,所以甚少有女子参加。赵阿玉今夜又是这身神秘而高冷的打扮,也确实算一股清流了。引人注目那是自然。
二楼包厢是为有权有势有背景的人准备的,按照权势轻重从中间向两边递减。也就是越靠近中间的来头越吓人,越不能得罪。东面一排中间两个包厢已经住了人,只有西面中间还空着一间。侍女从她的玉佩判断出她是太子的人,既是代表的太子,那么确实该住中间的包厢。
众人见侍女将她引进二楼西面一排最中间的一间房,心里都暗暗吃了一惊。虽然心知她来头不小,但是没想到居然如此地位尊崇。
侍女撩开门前的珠帘,让赵阿玉进去,然后再将珠帘垂下。房间正前方摆了一张椅子,赵阿玉坐过去,手轻轻搭在扶手上。从珠帘的未掩合的空隙处可见楼下的场景和大厅正中间的拍卖台。
拍卖台上此刻放的是一只……笛子?反正从赵阿玉那个角度瞧着就是一只笛子,看不出一点特别处。赵阿玉不禁疑惑地问旁边的侍女,“那是笛子吗?”
“嗯,姑娘刚到,所以前面没听到。这是一支骨笛,由大漠中鹰王的二十一支骨做成的鹰骨笛。调悠扬清越,好似凤鸣鹤唳。现在还没敲定,姑娘可有意?”侍女给阿玉沏了一杯香茗,放到她手边的桌案上。
赵阿玉心想,再特别,它也只是支笛子,着实没有什么好买的,于是轻轻摇了摇头,“我在等红玉手镯。”
“姑娘在等红玉镯子啊,那估计还有一会儿,因为镯子前面还有四件宝贝,姑娘不妨也瞧一瞧。”侍女好心提醒道。
“嗯,那我便等一等。”赵阿玉也不急,就当看戏了。
侍女在她脚边生了一个暖炉,然后又端了些糕点过来。赵阿玉看了眼那些玉碟里的精致糕点,她捏起一块芙蓉酥,心下一动,扭头问侍女,“可有栗子糕?”
“有的!”侍女点头应一声,然后准备出门帮她取来。
赵阿玉却喊住她,“不急,等我走的时候,帮我打包一份可好?不要多,五六块就行。”赵阿玉细心交代道,一点都不觉得是跟人家要东西。
那侍女纵使见了各种千奇百怪的人,但着实没见过一上来就跟人要吃食的,关键还是打包外带!不过她也是训练有素,很有职业操守。愣了一瞬,然后就恢复如初,点头答应。
听着台下此起彼伏的喊价声,她觉得有些无聊又有些犯困。她叹一口气,然后将脸上的遮面纱取下,执起手边的一碗糖蒸酥酪。赵阿玉没有吃晚饭,肚子确实有些饿了。
站在一旁的侍女见阿玉拆了面纱,便好奇地悄悄扭头看去。只是浅浅一个侧面,但见她靡颜腻理,肤如凝脂。竟比她手中的糖蒸酥酪还要白上一分,这让侍女大大吃了一惊。她心想,这种容颜,想来得太子青睐也是再正常不过得。
赵阿玉要是知道那侍女此刻在想什么,估计要笑出声了,女人果然是八卦的生物。
一碗酥酪下肚,赵阿玉感觉更饿了。她又捏了块糕点,一口糕一口茶,糕点遇水在胃里涨开,她顿时觉得好多了。最后赵阿玉端着一碟糕点就那么优哉游哉地吃起来,她都没注意到楼下到底在拍什么。
等她吃完了一碟糕后,肚子撑的不行,她便瘫坐在椅子上,看着楼下的人一个个伸长脖子来喊价。赵阿玉眼皮一跳一跳的差点睡着,但是胸口一直隐隐作痛,感觉被那个侍卫打出了内伤。赵阿玉捂着嘴巴轻轻咳了两声,然后今晚的主角终于登场了。
那当真是一只很普通的镯子,虽然玉是好玉,玲珑剔透,光彩夺人。但是在场的也不乏财大气粗的。他们见过不少奇珍异宝,自然瞧不上这只镯子。
镯子很普通,特别的只是镯子的主人。那是个绝世大美女,却少有人见过。那便是前朝公主陆祉匀,但这镯子是她众多首饰中的一件,很普通。
而赵阿玉今天一定要过来的原因不是为了镯子,而是那个为了镯子而来的人,即对面的宇文朔。这可是陆祉匀的东西啊!他怎么会不来呢!
赵阿玉用手托着下巴,轻轻笑着。她的目光瞧着对面的厢房,她知道宇文朔在那儿。阿玉已经不记得当初书上写的成交价是多少了,她只记得最后确实是宇文朔拿走了它,然后又借花献佛亲手交还给了陆祉匀。
☆、任务
镯子太一般,起步价两百两。楼下叫价的人也不多,等宇文朔开口的时候,也不过才被抬到四百五十两。宇文朔直接凑了个整一千两,后来隔壁来了个一千五。赵阿玉不听声音都知道那是谁。
宇文朔的隔壁住的是宋离玥,拍卖会这天他也来了。因为是陆祉匀交代他来的,她还是很想要回这个镯子的,因为那是她母亲送给她的东西,后来被遗失在那场战争中,最后辗转流落市井。